身旁床被寸寸下陷，郁禾小幅度挪动，拼命向后缩。


    很快他来到床边，身子再退一步就会结结实实摔下床。指不定哪里要摔出印子，晚上只能可怜兮兮趴着睡觉。


    他不能后退，也没法前进。


    陆沉戈已然爬上床，他微躬着脊背，上身前倾。骨节分明的手掌撑着床单一压，随手臂动作接近，身前的方寸之地也塌陷下去。


    高大身影几乎要挤进双腿，灼人的气息像冰凉手掌攥紧胃部，迅速蔓延全身，直冲上头顶，让郁禾脊背发麻。


    郁禾蓦地转过身体，撑在床上往外爬去。


    还没能下床，脚腕一凉，被一股大力拖拽回来。


    然而这时郁禾的一只手臂已经出去一半，顿时便没了支撑整个人扑到在床上，只得晕晕乎乎被人翻来覆去。


    陆沉戈撑在上方，高大的阴影几乎要将身下人裹住。


    经过一番折腾，本就宽大的睡衣愈发凌乱，不知道是紧张还是热的，郁禾出了点汗，伴随转身的动作从柔软肚皮滑向腰窝。


    稍一低头，那抹红卡在胸膛起伏的弧度顶端，吸引走全部视线。


    “陆、陆沉戈，你……你冷静……”郁禾撑起发软的手在他后脖子上来回摸了几下，像是安抚，嘴里不停小声呼唤名字。


    乍一看动作十分熟练，此前那只巨型宠物喜欢扑到他身上时，他也常这么做。


    陆沉戈没什么情绪的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这么晚了不睡觉要去哪？”


    说罢手一伸，替他拉下睡衣。


    郁禾：“……”


    睡觉啊，还以为要干什么呢。


    不对不对不对，明明是他的态度太让人产生误会，怎么搞得反而是他胡思乱想一样！


    郁禾狐疑目光扫去，陆沉戈神情淡漠，身子还是凉的，一副没有世俗欲望的冰凉姿态。


    郁禾急了，脸上温度陡增，慌乱拿被子将自己裹上。


    被窝团子一下又是窘迫又是羞愧，庆幸自己没有真的把话说出口。


    看来是他误会了。


    没过多久，被子外的灯光熄灭，房间迅速安静下来。


    郁禾仍然缩在被子不肯动，直到迷糊进入梦乡。


    睡着的他并不知道，仅仅是几分钟后，身边人影直挺挺起身，摸黑进了浴室。


    像有无数细小虫子悄无声息爬上皮肤，不知疲倦吞噬每一寸皮肤。躁动带来的身体反馈此明显，陆沉戈死死抓住洗手台的指节发白。


    从未有过的感受让呼吸都变样子，像有碎玻璃渣在喉间滚动，每一次吐息都染上铁锈腥甜。


    好在静静站了半个小时，反应消减下去。


    然而刚一往回走，床上的鼓包滚动一翻，低低传来梦中软糯气音。


    努力刹那化为泡影，浴室玻璃门再次狼狈关合。


    第二天一早，郁禾舒服睡到自然醒，下意识往旁边瞅上眼。


    被褥空空荡荡，整齐地像是根本没人睡过。


    郁禾骤然坐起，一眼瞧见陆沉戈在酒店办公椅上安静观看平板内学习资料。只是不知怎得，神情略带疲倦。


    出来也要卷啊，郁禾缓缓皱眉，一脸不赞同。


    瞧瞧，卷得都起红血丝了。


    郁禾走过去关上他的平板，真心实意关心：“你怎么起这么早，学习是好事……但还是要注意一下身体吧？”


    陆沉戈沉沉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默默把准备好的早餐推过去。


    成功堵住了那张嘴。


    吃过早饭，郁禾做足心理建设，拉着陆沉戈前往郁家地址。


    郁家坐落在城区中心，虽说是热闹的中心位置，可周围栽种的连绵植被硬生割出一块僻静地区，让人恍若以为自己位处幽静大山。


    厚重的紫檀木门高耸，沉默矗立眼前。


    郁禾正纠结要怎么进去，两旁铜灯晃动，散发着淡淡沉香的木门便在无声中缓慢敞开。


    一个头发花白，服饰十分具有年代感的老人踏步而出，高高在上望来：“二位有请帖吗？”


    “怎么？我好歹是还是郁家的人，连进都不能进去了？”这话郁禾在心底排演数遍，如今说出来流畅无比。


    老人讥讽挑起嘴角，“这嘴一张，想说什么是什么，难不成来条狗叫唤上几声，我还得给他跪下请安了？”


    阴阳怪气的语调和恶意扑面而来，郁禾看着他毫不掩饰的轻蔑，顿时厌恶地皱了眉头。


    见他不说话，老人仿若得胜的公鸡，仗着脚下台阶鼻孔朝天，掸了掸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看来是没有了，既然如此，二位请回吧。”


    “毕竟郁家……”管家耻笑一声：“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的。”


    说完，他转过身，昂着脖子故意放慢步伐，像是要让他们彻底看清自己的地位。


    陆沉戈偏头观察似乎呆愣原地的郁禾，正要动手。


    但郁禾率先动了，他眼中闪过紧张，却坚定上前一步，“王叔，我看您也是年纪大了忘事，好歹我儿时在里面住过十年，需要提醒您一下吗？”


    “十年前你干过的那些“好事”儿。”


    姓王的管家猛然回头，眼底惊恐一闪而过，随即燃起怒火，“说谎！你怎么可能……”


    郁禾没等他呱噪咆哮完，一字一顿说出关键词。


    他每吐出一个字，王管家脸色难看一分，青青紫紫没了血色，再开口时语气都是颤的：“不可能……不可能……你不可能知道……”


    郁禾气势更足，他怎么可能毫无准备来郁家。


    早在踏入郁家地盘前，他就已经想尽办法收集完资料，终于解锁相关剧情。


    一些来自原主记忆，另一些是他旁敲侧击探出来的。系统生生被硬控三个小时接连不断给他念剧情。


    郁禾当时听完还呆愣许久，怎么也想到世上有如此离奇狗血的剧情。郁家简直乱得可以开一百集宅斗剧。


    而如今，那些劲爆的筹码都被他握于手心。


    比如这位管家，郁家某位旁支郁丰的孩子出生后意外早夭被他瞒了下来，并且成功偷梁换柱。


    一发记忆恢复术轰然砸去，王管家一个趔趄，拉住大门把手才让自己没有滑倒。他狠狠喘出几口粗气，声泪俱下：“郁少爷啊！我、我当年还抱过您……”


    “郁丰他还参与过您父母的事情！这件事我们不如……”王管家踉跄过来，就要抓住他的手说好话。


    安静站在一旁的陆沉戈当即沉下脸，更快一步掐住那只伸出的手，用力往外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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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听“咔”一声，王管家惊叫发出痛呼，再也撑不住双腿扑通跪下。


    郁禾没忍住后退一步，呆愣愣望向陆沉戈。


    而陆沉戈回视他的眼神平静又分明。


    像是受到鼓励，郁禾攥紧手指，突然向前抓住王管家的头发狠狠用力一压，迫使他颤抖抬头，居高临下赏去视线。


    “现在想起我是谁了？”


    刚开口的嗓音还隐隐紧张轻颤：“我不在乎郁家的破事，只是想回来看看。看完就走，不需要惊动任何人，这点事情还是可以办到的吧？”


    话语越说越流畅，表情也跟着冷下去，郁禾双眸渐渐附上灼人神采。


    “可以！可以！”王管家敢怒不敢言，惨白着脸疯狂点头，“您尽管放心，绝对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


    等到他安排好一切急匆匆出来，看向陆沉戈的眼神依旧残存顾虑：“您一个人没问题，但是这位……两个人的话……”


    郁禾明白了他的意思，肩膀一缩，没敢回头地说道：“那、那你在外边等我吧。”


    生怕自己反悔，郁禾说完快步向前，独自一人带上王管家踏入与世隔绝的大门。


    留下陆沉戈遥望他清瘦背影，神情晦涩。


    一踏入老宅，空气中弥漫的陈旧气息扑面而来，沉闷压抑到令人无法呼吸。


    远处隐约可见佣人们悄无声息穿行而过。每一个人都低下头，穿严整制服，步伐轻得几不可闻，仿佛只是空气的一部分，冷漠、沉默、毫无生机。


    让气氛感染，郁禾不免过去的一幕幕，那种熟悉感让他嘴唇迅速苍白起来，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


    “委屈您在这里稍等一下，等时间再晚些您想做什么也更方便点。”王管家带他来到走廊尽头偏僻房间，手臂还隐隐作痛，不敢露出不敬。


    “好。”殊不知此时郁禾同样怕得要死，强撑说完就仓皇进屋，小腿发软扶住桌子缓气。


    但他显然放松早了。


    房间里的光线同样昏暗，透过窗棂射进来的光线像被压抑的灵魂般薄弱，勉强照亮些许角落，却无法驱散那种死气沉沉的氛围。


    郁禾茫然站在原地几秒，默默背靠木门蹲下身，蜷缩着靠进唯一一点光线。


    不会多久的，忍一忍就好。


    可是眨眼功夫，窗棂被人无声推开，一道黑影利索翻窗入内。


    郁禾吓得心脏骤停，慌乱起身想跑。


    “是我。”陆沉戈眼尖手快按住他的肩膀，一下下安抚。


    “陆沉戈？”郁禾激动出声：“你怎么进来的啊，不对，你为什么要进来？万一被发现就不好了，我一个人可以……”


    陆沉戈冰凉的手抚过头顶，沿耳朵下滑，最终停在脸上摩梭，“没事。”


    他顿了顿，又说：“别怕，我看着你。”


    郁禾没有继续劝他离开，反而轻轻拉住衣服将陆沉戈拽了过来，而他则慢慢向前磨蹭，埋着头往陆沉戈怀里靠。


    陆沉戈的体温凉凉的，并不让人感到安心。可与之相对，他的存在感很高，像是能把一切不好的东西隔绝在外。


    抱住他后，郁禾就没再想过其他东西。


    甚至过去半晌，他才有些走神地回答。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