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禾只想快说些什么打破愈发攀升的压迫感。视线胡乱在卧室里寻找，最后锁定到害他差点睡沙发的元凶。


    “你、我……”郁禾急中生智：“我们一起复习吧？”


    “或者去吃点好吃的、散步、晒太阳、睡觉……”郁禾更加熟练地报出自己的摸鱼计划，渐渐把学习抛掷脑后。


    还没说完，黏在身上存在感极强的目光消失，再抬头时门口空无一人。


    郁禾小心翼翼磨蹭到门口，扒着点门框往外看去。陆沉戈回到客厅重新翻看起那本砖头，旁边贴心留出位置。


    应该是答应一起复习的意思，也不是不行。


    短短十分钟过去，郁禾开始后悔。


    边上不断传来翻页与书写的沙沙声，而他，卡在第一页。


    郁禾移动脑袋的弧度越来越大，不断送去眼神，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陆沉戈头都没抬，平淡道。


    郁禾听那冷冰冰的语气，总觉言下之意是想说什么都闭嘴，便又拿起书凑近，恨不得整个人埋进去。


    他还是不问了吧。


    “……”


    小客厅终于安静下来，陆沉戈的心绪却不再平静，笔尖停留不动许久，留下深深墨痕。


    耳边尽是郁禾浅薄急促的呼吸，听上去像要被什么强烈的东西压垮。胆子太小了，他有说什么很吓人的话吗？


    陆沉戈转头，看到郁禾目光不断游离，似是不敢直接看他，又下意识想捕捉他的每一个微小动作。


    胆子小，但真要给哪怕一点点杆子，郁禾都能顺着爬上来。


    他不应该给的，那只会让他得寸进尺。


    “我……”郁禾脖子一缩，突然加剧的压迫让他几乎不知该怎么呼吸，“我还是回房间自己看吧，不打扰你了……”


    陆沉戈手指捏紧书页，迟迟没有翻动，在人离开前忽得开口：“想问江野的事？”


    果然，郁禾眼前一亮，立即蹭蹭地坐回来，“他是不是邀请你了啊？你不会真要去吧？”


    问前他想了很多，比如怎么才能套话不留痕迹，一句话拐三百个弯等等。


    但半天只憋出一声气音。郁禾决定摆了，问就问，他直接问。


    陆沉戈都没想到他这么直接，半晌只答：“嗯。”


    “为什么要去？”郁禾拧眉，一脸不赞同，“难道你不怕他再喊人来打你？”


    陆沉戈看回书，神情淡漠，“他能做到的话。”


    怎么做不到，上一次发生还没多久。郁禾有点担心龙傲天饿昏头了，还一直看原文砖头的，不会是敷衍他吧。


    思考片刻，郁禾自兜里摸出水果糖，肉疼地放到他掌心，凝重道：“吃甜的补脑。”


    陆沉戈：“……”


    虽然是包装简陋的水果糖，可那么几颗都是郁禾想尽办法偷运进宿舍的。此刻给出去一颗，眼睛黏在上面下不来。


    陆沉戈：“……”


    一颗糖而已，搞那么可怜做什么，他也不喜欢吃甜的。


    陆沉戈攥紧右手，包装塑料片边缘坚硬，尖锐端口割在掌心，带来丝丝无法忽视的真实触感。


    侧头发现郁禾看他的眼神逐渐难看起来，手跟着缓缓攥紧衣角。陆沉戈顿了顿，撕开包装把糖放入嘴中。


    吃不出水果味道，只有很腻的工业糖浆，如预料般不好吃。


    此时再一侧头，郁禾变成副心疼欣慰交加的复杂神情，衣角被他揉得快要皱掉，整个人却放松开。


    郁禾很开心：【系统系统，他吃了，他的好感肯定提升了对不对？】


    他没有想得到回应，只是单纯分享喜悦。


    系统默默在芯片里补充：没错，只是甜的不一定是糖。


    陆沉戈垂眸合上书，忽然说：“不担心江野会对你做什么吗？”


    说完看那双明亮的双眸染上困惑，继续补充：“下周末，你也会去。”


    这句话触发了郁禾所有神经。像被某种东西牵引，他骤然倾身靠进：“他会做什么吗？”


    陆沉戈能看见他的每一丝不安，他身体微微弯曲，可能只需要再加上一点点力道，就能立即撕裂那份脆弱。


    紧绷、恐惧、无助，比糖好得多——更让人习惯得多。


    但陆沉戈还是合上眼，连他自己都没发觉地放轻声音：“不会，没人会对你做什么。”


    郁禾差点吓死，还以为任务没开始就要宣布结束，惨死当场。


    吓完回过味，郁禾一脸狐疑，龙傲天什么意思？


    他还想试探试探，可接下来无论他怎么问，怎么使出千方百计，陆沉戈都跟开口要花他钱一样沉默不语。


    郁禾到最后都累了，摊在沙发休息，肚子传来咕咕抗议。


    早饭没吃，午饭还迟到。


    咬牙瞪着油盐不进的龙傲天，郁禾泄气。


    事已至此，还是先吃饭吧。


    不叫陆沉戈一起，暂时不想见到他。


    郁禾有些生气地出了门。


    然而很快，离开的郁禾光速返回。双脚站在门口不敢进来，嘴上倒是不客气：“我不问行吧，但我发其他消息你会回吗？”


    “嗯。”陆沉戈可有可无答应。


    郁禾满意离开，打算烦死他。


    ……


    学校里有私人投资建立的特色餐厅，尽管如此最热闹的还是食堂。鸢尾公学在食堂的投入很大，大到郁禾可以住一辈子。


    食堂距离宿舍不远，郁禾踏入大门直奔楼梯。


    二楼是比较贵的自助餐，原主偶尔会来几次。郁禾则来得更加勤快，路上总有人打量他这位稀客。


    郁禾没太在意，他习惯了。


    以至于肩膀传来一股大力，拖着他转入楼梯拐角时，郁禾都没看清是谁。


    大庭广众的！


    郁禾眼睁睁看着楼梯渐渐离开视野，路过的同学投来诧异瞩目，可没有一个人选择跟过来，心顿时凉了半截。


    肩膀力道松开，郁禾颤巍巍偏过脑袋。投在墙上的影子比他高大，离开的手没有收回，而是悬停半空，随时可以抓住他。


    剩下半截也凉了。


    唯一能安慰郁禾的是身后刺眼阳光，总不能真有人青天白日的……


    “嘿！郁禾？我应该没认错吧？”


    郁禾瞬间站直，早说是来找他的啊，还搞那么可怕。


    【系统系统，是谁啊？】


    郁禾意识不断呼唤，奇怪系统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给出情报。声音很陌生，应该是原主的熟人。


    系统：【不，你不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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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识。】


    系统急匆匆赶回，他刚刚给主系统打去报告。自家宿主是没什么心眼，但龙傲天它真觉得不对劲。


    不认识？不认识那么自然熟？


    等等，好像确实有点熟悉。


    “郁禾？”金色脑袋移动到前方，对上的灰蓝眼睛亮亮，“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看着一头金毛，郁禾脑海浮现卡通头像，“卡尔？”


    “是我！”卡尔笑得特别阳光灿烂，“刚刚看到你的侧脸我就认出来了，对不起吓到你了？我只是想说……怎么在二楼吃饭，我请你去顶楼吧？”


    说完，抬起的手指向身后电梯。


    他开朗得郁禾颇为不自在，忍不住小小后退一步。


    想要拒绝，可二楼自助餐都很好吃，顶楼该好吃成什么样？


    后退脚步停下，郁禾可耻心动了。


    “你们靠那么近干什么？”


    突然出现的江野黑着脸，毫不犹疑抓住郁禾，推开卡尔。


    他俩都快贴到一起去了!


    “等等。”江野皱眉仔细回想，不对，刚刚的场景很不对，“你们认识？”


    郁禾也觉不对劲，气氛不对劲，看似矜持实则紧张地走到一边。他当然不知道卡尔是怎么加到他账号的，更没想隐瞒。


    江野闻言脸色寸寸沉下，狠厉视线刀似的朝卡尔笑脸打去。


    卡尔不怕他，笑嘻嘻用口型道：怎么了？不是没有谈恋爱？


    最终，他们三个还是一起上楼。


    郁禾站在电梯最前面，看不到后面的暗潮涌动。


    电梯来到顶层，更热闹了，邵宴明正坐在里面慢条斯理用餐。江野翻了个白眼，坐到最远的角落。


    而看上去和江野关系挺好的卡尔竟选择与邵宴明一起，两人和平地说着话。


    郁禾左看看右看看，默默选择中间位置。他想得可好，哪边都不得罪不参与，只做个无情干饭机器。


    很快，郁禾今天第二次后悔。


    他为什么要坐中间，如果随便选一边，只需要承担另一边的注视。而现在，左右两边的人都时不时看他，中间留出巨大空地，如同舞台般醒目。


    郁禾如坐针毡，浑身不自在到手脚不听使唤。实在坚持不住干脆苦着脸掏出手机骚扰陆沉戈，假装自己很忙。


    “跟谁聊天聊那么起劲？”


    郁禾吓得按住音量键，他发消息发得太入神，都没注意什么时候真空带挤进个江野。


    早上失败的借口灵光一现，干脆被他拿来重复利用：“马上要考试了，这段时间都忙复习。”


    江野满脸不屑，对他来说那些课的成绩好坏根本无所谓，“先别管，早上和你说周末我生日，到底来不来？”


    早上也不知道在做什么，聊着聊着没声了。他可不想热脸贴冷屁股，这次一定是最后一次！


    “每年生日都要搞出无聊的游戏，还好意思邀请别人。”邵宴明拿手帕擦着手，嘴上不咸不淡地暗讽。


    江野冷哼，懒得理他，目光灼灼盯着郁禾，偏要他一个答案：“你不会不打算来吧？”


    郁禾缓缓咽了口唾沫。


    左边，邵宴明暗自用视线警告他，明显不想让他去。右边，江野虎视眈眈，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