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野种32

作品:《漂亮娇气,但总被坏男人觊觎

    鎏金精致的暗红色请柬,处处透着古色古香。


    喻棠第一次来到谢家老宅,那是一处端庄偌大的院落,院内巨大得像是古代的王府,老宅的主人似乎格外偏爱绣球花,到处都是蓝紫相间的无尽夏。


    假山嶙峋,鹅卵石铺就的小径通往小池,水中的锦鲤游弋在半空中,金红惹眼。


    谢知津和谢夫人在敲定升学宴的请柬式样,谢夫人似乎还保留着老一代的审美,典型的古典审美,爱穿旗袍,天青色的旗袍纹理精致,窗棂外低垂着一株白玉兰。


    调低了一点指数,于是在医生眼中,喻棠的病情正在以很缓慢的速度好转。


    喻棠半蹲在小池边,无趣地拨弄着水花。


    “梅花样会不会更好看一些。”谢夫人正襟危坐,温柔的视线再一次落到喻棠的背影上,说起来,那孩子也的确是她这么多年来见过最漂亮的孩子,不管放在哪里,都像是能引来帝王昏聩的祸水,可偏偏身世经历很坎坷,造化弄人一般,给了好相貌,又没有给他一个很好的身世。


    本应该被万千宠爱的珍宝,被不断地厌弃。


    谢知津的神色未变:“本来就只是一个幌子。”


    “就这么护着他,不如求个名分。”谢夫人知道自己的儿子到底是什么性子,从小就占有欲近乎偏执,遇到想要的东西哪怕不择手段也要得到,甚至不惜采用一些极端的手段。


    猎到了一只很稀有的蝴蝶鸟,羽毛的天色是天蓝色,但那种看起来温顺漂亮的小鸟生活环境却很固执,离开原有的环境以后就不会想着再前往其他地方。它们会采用自杀的手段来达到目的,但她的儿子,造了一座巨大的花园,模拟出它生存的环境,被囚禁了一辈子,小鸟都会以为自己还在自己原来生活的那片流域。


    她曾经无数次想过,谢知津以后谈起来恋爱会是什么样子。


    不会轻易动心,但动心以后就绝对不可能会放手。如果爱人有了离开他的念头,甚至可能会被关起来,处在一种绝对的极端。


    但她没想到谢知津会连个男朋友的身份都不愿意。


    谢知津轻抬下巴:“妈,我不想束缚着他。如果他选择会,一定会是主动的那个。”


    “看起来有点认生,太害羞了。”知道了喻棠过去的那些经历,谢夫人也很同情,但小一辈的人谈恋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轮不到她来插手,她长长地叹了口气:“你现在看起来像是中了蛊,那孩子不像是个会主动爱人的,我怕你……”


    得不到就圈禁。


    这种手段反而会把人逼得越来越远。


    “我不会。”谢知津也看向喻棠。


    一直都有视线从背后打量着他,根本就没有办法忽视,喻棠拨弄着水花。掰了一点鱼食投喂小锦鲤,锦鲤一拥而上。


    他若有所感地回过头,对着谢知津极淡地扬了扬唇角。


    花事繁,扑簌簌的花瓣坠下,晶莹的水珠从喻棠淡粉的指尖往下淌。


    谢知津对他招了招手:“过来。”


    喻棠一向对人际关系的处理能力很弱,面对主动的示好,根本就没有办法保持平常的心态,他的脸上划过一丝犹豫、迟疑,但还是慢吞吞地走了过去。


    “今天中午有没有想吃的菜,你直接跟我妈说就行。”


    “阿姨。”喻棠轻轻叫了一声。


    谢夫人身上的气质很舒服,也没有高高在上,偶尔对他的目光也都带着怜爱。喻棠坐在谢知津的身边,视线再一次落在那张看起来就很华美的请柬上。


    “事情都办妥了吗?还有没有别的安排。”


    “都办妥了,不会有问题。”


    “你倒是出手干脆利索,跟你爸当年一样。”


    “天生恶人,自讨苦吃,我加速了这个过程而已。”


    谢知津和谢夫人旁若无人地讲着,话题再一次带到了喻棠身上:“小棠这次考试成绩很好,考完试和知津出去玩,反正你们没什么事,去看看极光,去看看沙漠,去看看雪。”


    小巧的唇珠被舔出更深的颜色,喻棠的手指捧着官窑的茶杯,里面的茶叶浮浮沉沉。


    “谢谢。”喻棠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淡笑来。


    *


    西装革履的记者举着话筒,正在实时播报车祸现场。


    一场看似再寻常不过的事故,一辆老旧的私家车,撞上了一位路人。


    地面上拖出血迹,车头上迸溅着洇红的鲜血。


    围观的人很多,司机喝了点酒,整张脸都是涨红的,撞了人以后,他好像没有察觉,只是有些兴奋地喃喃自语:“很快,很快我就能得到三十万了。”


    天气放晴后的第一个晴天,他们约好了,会制造出一场看起来再正常不过的交通事故,不会有任何人发现的。


    一个走在路上看手机,所以没有看到迎面撞上来车辆的路人,因此发生了一场车祸。


    他会控制开车的力道,确定不会死人,只会让他断腿,事后,他拿着钱走人,喻姜也会表示不追究,这次的车祸过不了多少时间就会被人遗忘,再也不会有人想起来会有一天发生了这么一件事。


    但天降横财的喜悦让司机在临行前喝了一点酒,他用了不太恰当的力道。


    所以……事故发生时,围观的人很多。


    不仅来了围观事故现场的路人,还来了电视台专门过来采访的记者,救护车来的时候,喻姜整个人都血肉模糊。他视野之中只有一片血红,然后……陷入了昏迷。


    喻姜的喻是喻家的喻,一次看起来很普通的交通事故被硬生生抬到了原本不应该有的热度。


    从电视台的直播中看到了画面,喻棠的盘子中放了一些水果,碗中变成了小山。


    “太多了,我吃不了。”简短的几句话在脑海中想了好几遍都还是没有说出口。


    恰好电视的画面停留在,车祸受害者被送上担架的画面。


    谢家没有那么多规矩,或许是因为谢知津的父亲的缘故。


    总之,吃饭时可以说话,也可以看电视。播放的新闻充当一个背景音的作用,喻棠的视线落在那件衣服上,忽然一停。


    “怎么了?不合口味?”谢知津注意到了喻棠细微的表情变化。


    喻棠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


    这件衣服,喻姜也有一样的。


    而且……从各个细枝末节,都在指向喻姜,就像是喻姜出了什么事故。


    滴滴滴——


    又被转移到私人医院,喻昭接到紧急的电话时,还在焦头烂额地忙着公司的事情,脸色倏然一变。


    司机早就备好车。


    他立刻赶往医院。


    “妈,小姜出事了。”喻昭先给喻夫人打电话,他的语速很沉,连轴转地忙于工作,他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好好睡过觉,干涩的眼睛疲倦,他身上的锐气倒是随之削减了不少。


    “妈?你那头是什么声音?”


    明明接通了电话,却没有任何声音。


    很安静。


    他忽然有种不太好的感觉,司机的车速又提高了一些。


    喻姜从来没有走路玩手机的习惯,准确来说,他的手机瘾一直都不重。却被告知是因为玩手机没有看清楚车辆才会被撞,撞人的司机已经被控制起来。


    一个从小,就惯会用甜言蜜语蛊惑人心的人,总是擅长掠夺和争抢。


    小时候能还不会擅长收敛脸上算计的表情,会在得逞以后露出奸诈狡黠的微笑,他好像认为能在喻昭的生日上把他蛋糕的蜡烛吹灭是件很好玩的事情,喜欢看到别人围绕在他身边。


    他和喻姜的关系真的好吗?


    在喻棠的注视下,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扮演兄友弟恭,从上帝视角看着喻棠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这真的会有欢愉吗?


    这真的会有欢愉吗?


    这真的会有欢愉吗?


    他有无数次都想要扪心自问,为什么会自发做出这种事情,就好像能够从中得到无与伦比的欢畅,看那密长的睫毛上泪意丛生,就想到清纯沾着露珠的蝴蝶翅膀。


    他很容易就猜到了喻姜想要做什么。


    喻姜想要用苦肉计,装可怜,用自己受伤来看看喻棠会不会给他一个眼神。


    有一次,喻姜打球扭到了脚踝,脚踝高高肿起,喻棠的眼里都是担心,他蹲下来,鼓着嘴巴,在扭伤的地方吹了吹,用冰去敷。


    喻姜很不客气地说:“你快滚开,你觉得自己比骨科医生还有用吗?”


    但那天伤口愈合以后,喻姜又装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瘸腿。


    喻姜想用可怜来博取同情,喻昭不是很确定,谢知津真的会愿意放人吗?谢知津那种性格,会把喻棠藏起来的,藏到谁也找不到地方去,让喻棠成为他的笼中雀。


    他的好弟弟,苦肉计在抛媚眼给瞎子。


    把车停在车库,喻昭大踏步来到了病房中。


    急救室中还在急救,红色的灯光总是能够最大程度放大人内心的焦虑。


    滴答。


    滴答。


    喻姜的意识仿佛还在醒着。


    喻棠还是一如往昔,病恹恹的漂亮面容像个病西施,他的目光柔和纯善,身体上像是笼罩着一层柔和的白光。很担心地问:“小姜,你怎么受伤这么严重,以后还敢不敢一边走路一边看手机了,我看你还真是命大。”


    喻姜撒娇地拖长了声音:“我以后都会听你的话。”


    “吹吹就不疼了,我来给你吹吹。”喻棠吹着伤口,细小的风湿润馨香,柔和的,像是沐浴在春风之下。


    喻姜好像真的不疼了。


    “受伤了怎么办,以后就走不了路了。”喻棠戳了戳他的脸颊,看起来很怜悯。


    “走不了那我们以后就不要再分开了,我不想离开你。”


    一个美梦,让他有点舍不得醒过来了。


    冰凉精密的仪器在喻姜的身体上按来按去,由于病人身份的特殊,医生一直都在忙来忙去。满身都是血,看起来很恐怖,伤口几乎就要到骨头里。


    病房外,喻昭怔怔地看着窗外。


    喻棠好像真的不要喻家了,就连喻姜这种性格,都要偏激到用苦肉计的手段,他的内心狂跳不止,前所未有的慌张让他整个人都像是被泡在冰水中,他确实后悔了。


    后悔为什么没有从一开始就去查查。


    后悔那些细微的细节都被他抛在脑后,但不管内心怎么后悔,他都要为喻棠付出责任,他要是喻棠会回来,他不想再守着那个身份。


    周二的时候,他给沈一梦上坟。


    在公墓边上说了很多愧疚的话。


    他们家的人,不应该把喻棠折磨成这副模样,不应该让喻棠一个人孤孤单单,不应该让喻棠受苦也只敢在坟墓前哭。


    他收到了匿名的消息。


    喻棠坐在公墓中很小声的哭,他连哭声都不敢很大声,害怕会因此被人厌烦,但他真的很哭泣,泪水像是天空在下雨,从来都没有停止过。


    过去,喻昭最讨厌软弱无能的人,哭就是软弱的表现。


    而现在,他恨不得得了绝症的人是他。


    喻棠不应该是这个结局的。


    喻棠应该光明璀璨,走繁花如锦的道路,而不是半个身子都沉在地狱里,更可笑的是,他们每个人都有功劳。


    医生推开门,喻昭连忙迎了上去:“他怎么样了?”


    他问话时,语气有些他自己都说不出来的微妙迫切。有一瞬间,他居然歹毒到,希望喻姜真的会出事,最好能死在这次车祸中,这样以后就再也不会有人来抢喻棠。


    “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但以后可能都要坐轮椅了。”医生看着俊美青年眼中的焦急,不无遗憾地讲。


    对他们这些救死扶伤的人而言,一个年轻生命的凋零是很遗憾的。


    医生并不清楚他们背后的恩恩怨怨,但喻姜的双腿真的断了。


    以后哪怕愈合,也只能依靠着轮椅行动。


    喻昭推开门,目光落在躺在病床上的喻姜身上。不可一世的魔王脸色煞白地躺在病床上,还没有醒过来。他脸上的血污已经被擦拭干净了,脸上有擦伤,但不是很严重。和他们的合同差不多,司机控制的力道让车都撞在喻姜的腿上,喻姜的腿才是真的不能走了。


    他以后变成了瘸子。


    “你叫喻棠野种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会为了得到喻棠的目光主动找死?”


    喻昭修长的手指把喻姜碍眼的头发拨到了一边,他的脸色看起来毫无波澜,根本就不是面对亲弟弟的态度。那只手滑到了喻姜的脖子。


    小时候的喻姜就喜欢抢他的东西。


    长大后的喻姜还是改不了这个毛病,他们像是天生的仇敌一样,明明互相看不顺眼,却还是被血脉紧密联系在一起。


    摸到了喻姜的脖颈,喻昭的手微微用力。


    看着喻姜因为呼吸受阻,整张脸都变得涨红,看起来就像是快要死了。


    “你为什么还活着呢?死了不是更轻松吗?”


    “说不定喻棠还会为了你掉几滴眼泪,这才是你想要的。”


    “你吹灭我的生日蜡烛,把我竞赛的奖牌拿走,夺走他们的关注,让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你的身上。”


    喻昭不无恶意地说,他一直都是一个情绪很内敛的人,基本上不会往外泄露自己的情绪,但忍耐久了,内心的压抑就越重。尤其是现在被谢知津针对了这么久的情况下,像是压垮人的最后稻草。


    喻棠刚来喻家的时候,就本能地亲近喻姜。


    那种恶劣的坏种,喻棠却总是眼巴巴地凑到他眼前。


    “小姜弟弟,你能教我弹钢琴吗?”


    “小姜,你化学竞赛得奖了,好厉害。”


    “小姜……”


    “小姜……”


    喻姜大摇大摆地拿着他的战利品,也顺理成章得到了喻棠的崇拜和关注。


    他却要被固定在条条框框中,扮演一个继承人的角色。


    要摒弃感情,要利益至上,要……


    “喻姜,你为什么不能去死。”


    “你为什么不能去死呢?”


    喻姜像是快要死了,脱水的鱼一般奋力挣扎着,仿佛过不了多久就会死掉。


    他还在美梦中,他和喻棠会在一起。过着旁人羡慕的生活,喻棠说不计前嫌,以后不当哥哥,要近一步的关系,他顺理成章取代谢知津的位置。


    就像那天的音乐剧中。


    喻棠的黑色长发逶迤垂地,红的嘴唇,雪白的皮肤,是童话故事中的公主。


    沉睡的公主被他捧着嘴唇亲吻,亲一下就会从沉睡中打破沉睡魔咒。


    喻姜的唇角带着安静的笑容。


    “你所得意洋洋的,爸妈的关怀,实际上谁都不在乎,他们没有人过来。”


    “给我们,都将走向对立面。”


    “家破、人亡。”


    摸到了一手的鲜血,是喻棠姜腿上的,各种仪器上展示着不同的线。吊着的点滴一点点坠下药液。


    医生走进来,有些可惜地说:“以后这双腿怕是再也治不好了,咱们得医疗已经是首屈一指的,如果我们都治不好,那恐怕就没有其他人能治了。好年轻,才十八岁吧,该上大学的年纪。”


    喻昭没说话,看着医生继续处理喻姜受伤的双腿。


    “走路不要看手机,一定要走路看路况,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手机不离手,这下可酿成大祸了。”


    有点好心碎嘴的女医生一直在说。


    喻昭的心思并不在这上面。午后的阳光有点闷热,喻昭穿着厚厚的衬衫也还是很热。


    “好了,未来的一个月都要在医院静养。”


    “辛苦了。”喻昭微微一笑,目送着医生离开。


    病房之中,响起来喻姜细微的呢喃,他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喻棠……喻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