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凝固了 5 秒，除了尴尬，没有等来任何惩罚。


    对啊，没有哪条规定不能挖墙角啊！即使挖老板墙角……


    年黍香的心脏重新开始跳动，冷汗直流，大脑飞速运转。


    他们的对话 Blake 肯定听得真真切切，如果当场否认自己半分钟前说的话，既打了自己的脸又打了 Alex 的脸。还会越抹越黑，搞不好会在公司开除 Blake 之前，她先把自己开除掉。


    Blake 惨白的脸上毫无笑意，黑洞洞的眼窝冒着怒火。


    死脑子！快转啊！


    灵光一闪，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几乎是喊出来的：“哔哔实在是太先进了！两个月的时间完全不够我学习，我希望结束哥伦比亚商分的实习后，能去巴西组继续实习！”


    她喘着粗气，期待地看着 Blake的反应。这不是一个很好的借口，但是起码比没有强。


    “嗷，对了，我是您组里新来的实习生，我叫年黍香，希望接下来的两个月里能得到您的指导！”年黍香说着站了起来，真诚又期待地伸出手。


    Blake 别过头去，让年黍香的手悬停在半空中，一声冷笑不屑地说：“实习生？什么档次让我亲自指导？”


    潇洒地一甩头，一搂秀发，骄傲地留下一句：“Alex，回见。”


    Blake踩着 4cm 的休闲小高跟离开，留下她的空盘子放在年黍香面前。老板的意思不言而喻。


    “你别放在心上哈，Blake年轻气盛，说话比较直。”Alex咧开嘴笑了，不同于职业假笑，他笑得倒挺真诚的。他如果有眼睛的话，年黍香真会觉得这是个和蔼可亲的领导。


    生死之外，全是小事。年黍香完全不在乎Blake的态度，只关心着自己的去留：“那之后如果我有机会去您的组……”


    “好说，好说。”


    “谢谢老板！”年黍香暗自窃喜，一口气收拾了三个人的脏餐盘。


    8点整，年黍香来到了办公桌，BeeChat上打卡上班。Blake端坐在Ben一排人的后方，尊贵的真皮沙发独占一排，面前摆着十块鎏金显示屏，已经开始进入了工作状态。


    这个奇特的座位年黍香昨天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因为显示屏数量惊人，误以为这是保安队长的座位。


    Ben、Bob、Barry 和 Bonnie还没来，年黍香继续学习文档。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背后毛毛的，感觉Blake在监视着自己。但是她猛地转头两次，都没发现Blake的异样，一回过头来，脊柱却又开始发凉。


    看完了狗屁不通马屁一堆的文档，她打开了代码平台，百无聊赖的浏览起来。


    黑黑的页面颜色能反光，映着她耷拉到嘴角的眼袋，看上去老了三十岁，这就是上班的力量：时光穿梭，一眼到老。


    她干脆专心致志地对着黑屏反光研究起自己的眼袋，用手把它扒拉平，定住。结果一松开，又打成原形。


    眼袋也就算了，她看着反光处，自己的脑袋怎么还长瘤子了？！


    定睛一看，她的浑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只能牙齿咬住嘴唇才能遏制住自己的尖叫。


    那根本不是瘤子，而是两个漂浮在她头附近的、圆滚滚的眼球。白珠子中间嵌着瞳仁，滴溜溜地飘来飘去，360全方位地盯着年黍香看。


    她故作淡定，换了一份码得更细长的代码，留黑的位置更多，她好更仔细地观察起眼球。


    两颗眼球浮在半空中，后面连着两根细细的线，跨过Ben的工位，一直连到拥有十个显示屏的Blake那里。


    原来这帮老板，有眼睛平时留着不用，全都用来监视下属了！


    年黍香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不敢动一下。眼球贴着她的背后上下左右地转，试图找出她摸鱼的证据一样。


    “咳咳。”两声轻咳从年黍香身后传来，声音不大，她不知道是不是在试探自己工作是否投入。


    “咳咳。”这两声加重了，她像发射火箭一样飞快起身，来到Blake身边。


    Blake两个黑洞洞的眼窝没离开屏幕，头也不转，用手指了指桌边的杯子和一个锡纸小袋，意思不言而喻。


    她巴不得能离Blake远一点，捧着杯子和袋子进了茶水间，关上门，才松口气。


    锡纸小袋里面装着黑色的粉末，不像是咖啡，倒像是养料厂调配的饲料的味道。


    说来也奇怪，这里似乎没有咖啡，只有饲料。虽然都是黑色液体，但是饲料不苦，油脂还更丰富，恢复体力和精力的效果更是咖啡不能比的。


    年黍香根据茶水间配备的饲料机的说明按比例调配好，先弄了一杯替老板试试毒。


    不愧是 Blake 的私藏，口感和效果远比食堂售卖的牛马饲料好上百倍，甚至能媲美特调十全大补尊贵牛马饲料。


    第二杯她更加熟练，甚至在丰富的油脂层上面用牙签划出个“金”字出来。


    Blake依旧是高傲地没看她一眼，等到她回到座位，才听到身后传来一句悠悠的“不错，有点眼力见”。


    接着邮箱就蹦出一个会议邀请，是一会上午十点钟的会议，身后又悠悠地飘来一句：“这是给你的奖励。”


    「热带雨林--巴西 C 端运营会议」


    C 端？年黍香在脑子里搜罗着前两天的资料，很快得出结果：指的是用户端。


    但是……巴西？疑惑与不安在她心里交织。那两颗飘动的眼球仿佛能看穿她的想法一样，Blake 在她身后意味无穷地说：“你代表我们组去巴西学习学习人家的经验。”


    果然还是没逃过这么一出！年黍香心头一紧，同时脚下也一紧。


    低头一看，她 40 码走路平稳的大脚，突然被塞进了一双足足小了 5cm 的小绣花鞋里！


    这……这就是……穿小鞋？


    本想为自己开脱，第四条「老板至上」条例突然滑过脑海。她突然想起了那段经典宫斗电视剧里的台词“赏也是罚，罚也是赏”。


    立即跳起来鞠躬谢恩：“感谢老板给的机会！”


    站起来脚更是钻心得痛，但是她不敢贸然坐下，生怕 Blake 还有别的招数。见 Blake 没有再说话，年黍香一瘸一拐地坐回工位。


    还是老板更难对付一些，连道理都没讲。第四条条例简直能压死打工人，更不要提她这种食物链底层的小小实习生了。


    小绣花鞋裹得脚更疼了。穿小鞋这种酷刑和别的惩罚不一样，痛苦程度随着时间的增长不会消减，反而是逐渐递增。刚开始穿上只觉得有点挤，脚越来越肿，便会越来越疼。


    时间一长，要么是把人的意志力磨没了，要么就是把人磨没了。


    这小鞋似乎有吸盘一样，紧紧吸附着她的脚，她连一根手指都插不进去。两只脚左右蹭也纹丝不动，像是她的第二层脚皮，越蹭越疼。


    Blake 看起来似乎很兴奋，又多安排了四只眼睛监视着年黍香的反应。


    六只眼睛一边监工年黍香上班，一边观摩她穿小鞋的反应。豆大的汗珠从她脑门上渗出，几只眼球立刻像猎犬看到猎物一样兴奋，嗖一下飞过来贴着她的脑门看汗珠留下。


    疼得快晕过去了，Bonnie 出现了，六只眼球嗖地一下收了起来。但是小绣花鞋反而收得更紧了，她的脚只有拳头那么大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仿佛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


    “年黍香你来一下，Ben昨天给你布置的任务我给你讲一下。”Bonnie 站在一间小隔间里，双手叉腰，嘴角一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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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显得很不耐烦。


    Bonnie 到底算她的同事还是老板？年黍香疼得没有思考的余力，机械地起身。


    双脚完全吃不住痛，她直接跪在地上，爬到了小隔间里。


    “表头要用粗体。表边框要加粗……”Bonnie冷冰冰地喋喋不休，拿着一个喷雾，对着年黍香的双脚狂喷。


    一阵清凉缓解了她脚趾的疼痛，她趴在地上终于有了片刻的安宁，疼痛和感激化作泪水流了下来，她呜咽着小声说：“谢谢……”


    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怪物的温暖。在被人类陷害后，第一个伸出援手的竟然是两眼黑洞洞的行尸走肉。她自认为是个顽强的人，但是这几天的步步维艰终于化作泪水流露出来。


    Bonnie 帮她擦了擦眼睛，将喷雾塞到她手里：“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再疼你就去厕所偷偷喷一下，别被 Blake 或者其他人发现。如果被发现了，记住，这个东西不是我的。”


    年黍香连连点头，绝不出卖恩人的道理她懂。


    终于熬到了 10 点钟开会，她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离开工位。今天身后一排四个人都死气沉沉的，与昨天轻松愉快的氛围形成鲜明对比。


    巴西组人多，定了个稍大的会议室。但是人数还是太多了些，足足有四五十人。年黍香查了下邮件列表才发现，C 端运营团队、Alex 的领导Patron还有一些职能部门的人，比如财务，比如 HR，全都来了。


    会议室中间摆了一条长会议桌，十六个大腹便便的人你推我让地坐下了，又有二十来人落座了靠墙的一圈的椅子。


    剩余的人没有座位，面面相觑。年黍香一看，全是青涩的实习生，里面还有 Alice和张三。更多的还是不熟悉的面孔。


    一颗闪亮的光头快速下降--张三率先一屁股坐到地上，其余实习生纷纷效仿，盘腿席地而坐。会议开始。


    会议很冗长，内容也很单一。只讲了五分钟年黍香便听出了端倪。


    Alex 的商分团队认为 C 端运营花钱太多，第一季度还没结束已经严重超了预算，需要节省开支。


    运营团队则生成，现在正是业务开始的紧要关头，做营销、发补贴，没有一样是省钱的。而且业务开头就要搞得风风火火、气势如虹。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双方争执不下，大老板 Patron 一言不发，静观两虎斗。


    吵吵嚷嚷快两个小时，双方把自己的人全都拉出来溜了一遍。从多个角度输出，也没争出个结果。


    Patron 缓缓发话：“你们这些老家伙，都圆滑得很。这样，我们来听听小同学的想法。”


    四十多双没有眼球的眼睛齐刷刷地将目光落在席地而坐的实习生身上。人群里静悄悄的，没有人敢吭声。


    “就从你开始吧，然后这么依次来。”一个地中海大肚子男人指着最左边的男生说，“不要害怕，畅所欲言。”


    年黍香心里咯噔一下，她运气不好，照这个顺序，她第三个说。


    被指到的男生吓得一抖，可怜巴巴地看向一个为运营慷慨激昂发声的男生。果然，他的工牌上的组织架构显示他是一名 C 端运营实习生。


    “我……”男生快要哭出来了，Patron 不耐烦地手指哒哒哒地敲着桌子，他咬咬牙，小声说道：“我觉得 C 端开城就是要一鼓作气，现在不是节约的时候……”


    屋里死一样的寂静。没有数据支持，没有论文支撑，仅凭一句“我觉得”。这是这场会议距目前为止最苍白无力的一个发言。


    Patron 哈哈大笑，拍着手说：“好！很真诚啊，小伙子。非常好！”


    话音刚落，刚发言的实习生松了一口气。


    接着化为了一小堆黑色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