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后。


    陈萍睡了过去。


    她蜷在粗布被褥里，侧影在昏暗中勾勒出一道柔和的曲线。


    乌黑的发丝散乱地贴着汗湿的鬓角，几缕粘在微微泛红的颊边。


    熟睡的陈萍睫毛低垂，掩住了那双平日清亮的眸子。


    她的呼吸绵长而细弱，显出一种极致的疲惫后的松弛。


    牛大壮靠坐在她身侧，高大身躯半裸着。


    粗布被随意搭在腰间，露出虬结起伏、饱含蛮力的胸膛与臂膀。


    牛大壮的目光没有落在陈萍身上，却有些空茫地穿透了小屋黑黝黝的泥墙。


    他凝神望向外面被浓重夜色吞噬的养殖场方向。


    焦躁，如同无形的荆棘，在他宽阔的胸膛里缓慢地绞扭、抽紧。


    筑基八段，这道横亘在前的无形之墙，已将他死死挡在外面太久。


    每一次耗尽心力冲击那层障壁，引来的丹田气海翻腾震荡。


    却总在望见那道隐约的光亮时后继乏力，溃散开来。


    如同撞上岸礁的浪花，徒劳地破碎、退却。


    每一次失败后的空虚和滞涩感，都让下一次鼓起的勇气变得更为艰难。


    更糟糕的是，养殖场里那些黄鳝，好像愈发不安分了。


    时常毫无征兆地躁动低嚎，搅得人心烦意乱。


    连带着体内原本就不甚驯服的灵力，也跟着隐隐躁动不安。


    这股莫名的烦郁与修炼的滞涩纠缠在一起。


    就像一团湿冷的乱麻，越缠越紧。


    此时此刻，灵力暴涨，圣女心经自发运转。


    牛大壮当即入定，只觉气海深处的灵力应念而动。


    起初尚算顺畅，沿着几条粗壮的主脉缓缓流淌。


    然而仅仅几个周天之后，那奔行的热流骤然变得滞重起来。


    仿佛前方突然淤塞了厚厚的泥沙，速度越来越慢。


    艰涩得如同在粘稠的泥潭中跋涉。


    每一次强行催动，都带来经脉深处细微却清晰的胀痛，如钝刀割磨。


    灵力的流转越来越慢，越来越重，最终在某个节点彻底凝滞。


    然后化作一团沉重滚烫的铅块，死死压在他胸腹之间，憋闷得几乎无法呼吸。


    “呃……”一声压抑的闷哼从牛大壮喉头滚出，带着不甘的痛楚和深深的挫败。


    按说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啊，今日可是饱饱地收割了四次灵力！


    而且，凭着直觉，陈萍好像还是处子之身……


    牛大壮死死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轻响。


    他的额角青筋不受控制地微微跳动。


    汗水从绷紧的皮肤下渗出，汇聚成珠。


    汗珠沿着坚硬的下颌线滑落，洇湿了身下粗糙的草席。


    那沉重的灵力淤积，非但无法驱散，反而愈发灼热、膨胀。


    就像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憋在狭小的腔子里，发出沉闷而危险的咆哮。


    就在这时，身侧的陈萍在无梦的沉睡中轻轻动了一下。


    她似乎被牛大壮那沉重的闷哼声所扰。


    陈萍翻了个身，转向牛大壮。


    她的一只手无意识地搭在了牛大壮紧绷如铁石的腰侧。


    一股极微弱，却异常纯净柔和的阴凉气息。


    透过两人肌肤相贴之处，悄无声息地沁入牛大壮的体内。


    这缕气息极其细微，像初春刚解冻的地下清泉渗出的第一滴水。


    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生命力，牛大壮当即心里一喜。


    随着一缕缕气息进入牛大壮的身体，便以强悍的生命力灌入经脉。


    牛大壮那狂暴的阳刚之气和淤滞灵力，瞬间被搅动得产生了奇异的变化。


    这股微凉的气息并非勇猛，却坚韧而柔和得不可思议。


    竟悄然渗入了他那如同顽石般淤塞在胸腹间的滚烫灵力之中。


    奇妙的变化仿佛在瞬间发生。


    那沉重如山岳、灼热如火炭的庞大灵力。


    被这缕细若游丝的清流触及，竟像是滚烫的烙铁骤然浸入了寒泉深处！


    一种难以言喻的舒爽与通透感，瞬间沿着那阴凉气息接触的点，猛烈地扩散开来！


    “唔！”牛大壮猛地倒抽一口冷气，身体触电般剧烈一震。


    那并非痛苦，而是一种被堵塞到极限的堤坝。


    骤然被凿开一线缝隙的、混合着震惊与极致舒畅的奇异感觉！


    牛大壮体内那原本如同熔岩般粘稠、滚烫、狂暴的灵力。


    在受到这缕纯净阴气的刺激后，先是猛地向内一缩。


    如同被某种无形巨力狠狠挤压！


    紧接着，这股庞大无匹的力量。


    便沿着那阴气开拓出的、细小却无比关键的路径，洪流般轰然决堤！


    轰——！


    牛大壮的识海深处，仿佛一道九天玄雷毫无征兆地炸开！


    剧烈的白光照亮了他意识的所有角落！


    紧跟着便是彻底的、绝对的轰鸣和死寂！


    时间、空间、一切感官，在这一刻被彻底碾碎、吞噬！


    牛大壮的身体骤然绷紧、僵直，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死死攥住。


    每一寸血肉、每一根骨骼、每一条最细微的神经末梢。


    都在这洪流奔涌的瞬间，被一股无法想象、无法抵御的沛然巨力。


    由内而外地疯狂撕扯！


    痛！


    无法形容、超乎想象的剧痛！


    仿佛有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在同一刹那刺入牛大壮全身所有的穴窍与血肉深处！


    又像是有无数无形的大手在他体内发狠搅动。


    要将他这副血肉之躯彻底揉碎、重塑！


    皮肤之下，筋脉虬结凸起。


    如同无数条青色的小蛇在疯狂扭曲、游走、膨胀！


    骨骼深处传来令人牙酸的密集爆鸣，噼啪作响，仿佛被无形的巨锤反复锻打！


    “呃啊啊啊——！”一声凄厉如濒死野兽的嘶吼。


    终于无法抑制地从牛大壮几乎咬碎的牙关里迸发出来！


    这恐怖的咆哮在小屋内激荡，震得泥墙上扑簌簌落下细碎的尘土。


    沉睡中的陈萍被这骇人的动静猛地惊醒！


    她惊惶地睁开眼，正对上牛大壮那张在黑暗中扭曲变形的脸——


    双眼圆睁，布满了猩红的血丝，瞳孔深处却奇异地燃烧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光芒！


    他的汗水如同溪流般从他全身每一个毛孔里狂涌而出，瞬间浸透了身下的草席。


    “牛总——”陈萍吓得魂飞魄散，失声尖叫，下意识地伸手想抓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