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梨心头一跳，还在发怔，男人箍在她腰上的手紧了紧。


    张远文也看出两人异样的气氛，随意问：“这位是？”


    方梨缓过神，手抵着他的胸膛推远一瞬，解释着：“这是我…丈夫，陆闻舟。”


    似是还没称谓这道称呼，她很明显哽了一下。


    不知道的还以为给他介绍是有多难以启齿的一件事。


    在她没注意到的视角，男人眸底很明显不悦。


    她抬起眼睑看了眼桎梏她腰肢的男人，抿了抿唇，与他解释着：“这是我学长，张远文。”


    那双眸子里的凌厉之感知一瞬间便消失殆尽，转之而来的是带着几分柔情的温沉，眉眼清淡微抬，冲对方点头：“你好，陆闻舟。”


    张远文莫名一哽，“你好，张远文。”


    陆闻舟点点头，没与他周旋，压低眉眼盯着怀中似要与他拉开距离的方梨，轻声道：“走吧。”


    方梨抬眼瞪他：“你先放开我。”


    陆闻舟抬手刚松，方梨便顺着力气松懈而挣脱出来，整理好被他弄却略显凌乱的衣裳，带着歉意道：“不好意思啊，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阿梨。”张远文忽然叫住她。


    方梨抬眼狐疑看他。


    “杨老师让我告诉你，出国事宜得尽早准备妥当，我们可能要提前一个月出国。”


    方梨张了张嘴，说不出话，心跳漏了一拍。


    她下意识偏头去看陆闻舟会是如何个情况，可男人像是并未听清一般，神色平淡到极致，没有错愕，没有惊讶，甚至连问一声都没有。


    对此，方梨敛下眼睑，淡淡笑着表示知道了。


    ……


    宾利后座内，陆闻舟与方梨各坐一边，一个比一个沉默。


    气氛一度很微妙。


    前面开车的人是陆闻舟的助理，察觉到车厢内汹涌的暗流后，识趣的将挡板打了上去。


    又过了几分钟，陆闻舟抬手缓缓朝她伸出，主动且轻柔勾起方梨放置腿上的左手，指尖划过掌心，触及之处带起酥麻的电流感，难以忽视。


    方梨目光直视窗外，脸上看似不在意，红唇却抿得发紧。


    修长微凉的指尖掠过掌心，握紧。


    这是他们捅破窗户纸后，陆闻舟惯用的求和套路。


    他不太会哄人，也不善于言辞，哄人技巧可谓是零经验。每次将她气恼之后，也只是牵手拥抱哄她说别生气了。


    方梨不动声色用余光快速瞥了一眼相握的双手，抿唇固执着要挣扎，刚挣扎出一半，又被他紧随其后再次握进掌心。


    “你要出国？”


    静谧的车内，他的声音格外清晰。


    方梨抿了下唇，思忖片刻还未开口，男人的声音再次传来，清冷而又平淡，依旧没有一丝情绪波澜。


    “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抬起眼睑，深沉的眸子擒住她，继续问：“是没打算吗？”


    男人掌心变得温热，她不适应挣了挣，还是未挣脱开，最后认命般的放弃了，任由他握着。


    被他直勾勾盯着，方梨不自在躲避与他对视，缩了下脖子。她不太喜欢陆闻舟这幅质问的姿态，仿若在这件事上，全然都是她的错。


    方梨仰着头，端着一脸烦躁的神色，冷嘲热讽：“那你要跟白芮欣出国，不是也没打算告诉我嘛。”


    陆闻舟抿了抿唇，眼底焦躁的情绪在慢慢聚拢。


    “她告诉你的？”他问。


    方梨不答，但沉默已然表面了一切。


    这的确是白芮欣告诉她的，在他们回南理的前一天。方梨与白芮欣的交情不深，高中是知名交情，如此是怼友交情。


    然而，她没想到白芮欣会主动邀约自己，虽不明对方找自己是为何，但还是去赴了约。


    方梨被服务员指引来到餐厅最里边的位置，两面镶嵌落地窗，透彻明亮。透过窗外，是观赏海景最好的位置。


    见到她，白芮欣仍旧是那副笑脸盈盈的姿态，指腹间捻着银质勺子，搅拌着杯中咖啡，偏着头望着窗外海景。


    听到动静，她回过头，见到方梨，扬唇一笑，朝对面位置微抬下颌，笑道：“坐吧。”


    方梨本以为她找自己是商量正事，刚坐下，白芮欣便将手边的点单iPad推过去，“这家新出的甜品挺不错的，要是喜欢可以试试。”


    “你找我有事？”


    方梨没理会她的话，接过平板慢悠悠划着挑选，最后要了杯水蜜桃气泡水与开心果提拉米苏。


    白芮欣轻笑着：“别这么急嘛，朋友之间聊聊天也挺不错的。”


    很莫名其妙的一番话，方梨轻抬眼睑，没给她留面子，“我们是朋友吗？”


    不咸不淡的一句，听在耳中竟有了几分讽刺意味。


    偌大的咖啡厅，如今只有她们两个人，看起来空旷且诡异。


    白芮欣仍旧是那副不为何事而忧郁的姿态，仿若没听懂她这话更为深刻的含义，笑说：“只要你想，也不是不可以。”


    方梨扯了扯嘴角，淡声说道：“我跟你之间的关系可没好到能心平气和坐下聊天的程度，我知道你有话要说，那便长话短说吧。”


    似乎没想到会听到这番话，白芮欣眼里有一丝惊诧闪过，这才抬眼打量她。


    然而也只是一眼，便又被眼底笑意淹没，语气依旧很随和，似是吐槽道：“我真的很讨厌你这幅不急不躁的姿态，对什么事都不在意，却什么好事都能落在你身上。”


    果然还是来了，方梨抿了抿唇，没有应声。


    她知道白芮欣一定会调查她，都说女人看女人最为准确。或许高中时，白芮欣凭着自己与陆闻舟之间不一般的关系，定然不会将外人放眼里。


    其中也包括有她。


    可如今她却与陆闻舟结婚，那必然也发觉到什么，更何况对方说的也是事实，她更没有必要生气。


    “如果我当初看没错，你高中时就喜欢阿舟了吧？”白芮欣放下杯子，忽然又抬眸看过去，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这么多年了，居然还能坚持到与他结婚，你还挺长情。”


    服务员端来饮料与甜点放置方梨面前，“请慢用。”


    “谢谢。”方梨点头道谢。


    她探手捻着吸管壁，慢悠悠在杯内打转，盯着玻璃杯内分离在最上面的粉色液体因旋转与底下透明气泡水融合，浮现连绵的渲染粉色。


    “你自己没把握住机会，怎么还倒怪别人驻足先登。”


    方梨淡淡抬起眼睑，看向白芮欣，面无表情：“还有，结婚是两个人的事情，如果陆闻舟不同意，我跟他也走不到这一步。”


    这话让白芮欣装饰得宜的表情一道道皲裂，她皱眉：“如果不是因为我为了学业不愿意回国，你以为现在站在他旁边的还能是你吗？”


    方梨忽然笑了，“要真是这样，那你应该去找陆闻舟，而不是我。”


    如果他们真是被现实而割分的情侣，那么也不可能会有她的存在。


    说什么替身、赌气、白月光…


    要真是如此，那么就只能是这个男人贱得慌——


    既要又要，何其可笑。


    方梨脸上的笑意刺得白芮欣表情一怔，生平头一回开始回顾自己说过的话，她刚刚说的哪句话如此可笑。


    “…我也不跟你多废话，你跟阿舟走不远。”


    来了，这老套的言情剧戏码。


    “我还以为你会给我一笔钱，然后义正言辞让我跟陆闻舟离婚，说他爱的是你。”


    白芮欣嘴角一抽，毫不掩饰眼底的嫌弃：“你小说看多了吧。”


    她深呼吸一口气，重复道：“我说，你跟阿舟走不远！”


    方梨忍住想笑的冲动，拿起手机，淡声说道：“要不我帮你打电话给陆闻舟，你俩聊聊？”


    白芮欣眉心皱得更紧了，“我跟他聊什——”


    忽而想到什么，她骤然一顿，紧蹙的眉梢松了松，狐疑问：“你该不会到现在还不知道吧？”


    拨号的手顿了顿，方梨抬起眼，朝女人看去。


    “阿舟年后要出国。”


    瞥见方梨怔愣的表情，意料之中的不知情，她表情愈发得意，继续补充道：“跟我一起。”


    “关我什么事。”


    这话却获得了白芮欣一个嘲讽的轻笑：“我就应该猜到他不可能会告诉你。”


    这句话确确实实将方梨脸上的笑意击溃了。


    眼见方梨笑意一敛，连带着神色也沉闷下来。白芮欣却笑得愈甚，她假意安慰道：“放心好了，在国外，我肯定会替你好好照顾他。”


    最后那句话，方梨不用细想便知道她是何等意思。


    沉默几秒，她抬起眼睑，轻轻笑着：“那真是如此，那我肯定要好好谢谢你。”


    “服务员。”她叫来服务员。


    服务员走过来，“你好，请问需要点什么？”


    “你们店卖得最好的甜品，都给她上一份。”方梨笑道，“还有你们店新出品的甜品，她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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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方梨无法理解的反应，白芮欣深究不解，径直开口：“你什么意思？”


    “给你的谢礼。”


    白芮欣都做好了方梨恼怒发火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几秒后，她竟将那些情绪压回去了。


    她气笑，语气狐疑：“你不怕我们在国外发生点什么吗？”


    “要真发生什么，他的结婚对象还能是我？”


    又是这么不咸不淡的一句，不知道是在陈述事实，还是暗中讽刺她白日做梦、夸大其词。


    “……”


    方梨淡淡笑着，笑意却不见底，“要是真发生什么，那你可记得给我保留点证据。”


    “什么意思？”


    “好让我告他一笔，婚内出轨，不仅能离婚，还能好好捞他一笔。”方梨漫不经心笑着，“毕竟他那么有钱。”


    “……”


    “你不信？”


    白芮欣牵强笑着：“我信。”


    我信你个鬼。


    当初就是听信方梨脸不红心不跳说自己没有喜欢陆闻舟，然后她大言不惭附和说陆闻舟也不可能会喜欢你这种类型，让其少将主意打到陆闻舟身上。


    可现在人都结婚快半年了。


    还有次陆闻舟与方梨被分配成同桌，因为她经常去找陆闻舟时，总会霸占方梨的位置。


    其实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可理科一班作为全校最好的班级，对于课后时间也是严格把控。


    白芮欣装模作样警告方梨不要将这事捅到班主任眼前去，可第二天便被自己班主任找上，让她不要去理科一班打搅人学习。


    她怒气冲冲去质问，结果得到的却是方梨不咸不淡的一句：“你要是真想跟陆闻舟呆在一起，大可以将他叫出去。”


    “这样你就只耽误他的学习，而不是连带着我一起，我可不想被他压在下面。”


    看似很正常的一句话，白芮欣却总觉得不对劲，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


    思绪拉回，车厢内的气氛重归沉默。


    一路上，他们之间的话题在提起“出国”后截然而止，谁都不愿意道出自己出国的真实目的。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方梨倚靠在门边快要昏昏欲睡之际，耳边响起男人略哑的声音：“你要出国，是跟那个姓张的男的一起吗？”


    姓张的男的…


    说的应该是张远文。


    方梨轻轻睁开双眼，没有看他，也没有否认，而是轻声应着。


    然后又是良久的沉默，时间默默随着沉默而流逝，直到车在别墅门口停靠。方梨回过神，直起身刚抚过门把手要开门下车。


    “你可以不跟他去吗？”


    清冷而又带着一丝偏执的声音砸入她耳中，没有一丝预兆，砸得她大脑空白。


    怔愣几秒后回神，方梨转过头盯着他。窗外天幕已然暗却，只有屹立在道路旁的高灯降下光线于车窗，折射落在男人精瘦的脊背上，昏暗得只能看清其轮廓。


    透过阴影相衬，方梨惊愕发觉，陆闻舟竟在不知不觉中消瘦了许多。


    思绪沉顿好一会儿，方梨压低眉眼，几秒后压低声回他：“那你能不跟她去吗？”


    然而，回答她的只有长达几分钟的沉默。


    很多问题，在犹豫那一刻便已然有了答案。


    所以，方梨并未停留再此等待他的回答。


    拉开车门下车，她没有立即关上车门，而是盯着他稳坐在车后座的身影，几秒后平淡开口：“我不约束你的自由，所以你也别来管束我的选择。”


    “我不知道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如果是因为…”说到这里，方梨顿了几秒，“如果是因为那晚的事情，让你对我有所亏欠，但你不用为此而内疚，也不必刻意学着如何对我好，表现得很喜欢我的样子。”


    “男欢女爱，夫妻义务，那是我自愿的，我并没有放在心里，所以你也不用为此内疚到想要补偿我。”


    “关于出国留学的事情，这是我在结婚前就想好的一步，即便我刚开始的确因为你犹豫过，但我不想未来后悔，也不想辜负我二十一岁的期望。至于你出国是为何，你不愿意说，我也不会逼问。”


    如果说是不想知道，那肯定是假的。


    她只不过想听他亲口说。


    方梨不知道他是何时做到决定，但绝对是在白芮欣找她之前。


    主动去刨根问底询问别人私事，并不是她热衷的习惯。既然他不愿意多说，那她便不会主动去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