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闻舟如梦初醒，深沉的目光落在床上一瞬，盯着数秒不动。


    不知为何，他明明看着的不是自己，方梨却有种由内而发的娇羞感，感觉他此时此刻看的不是床，而是前不久躺在床上的自己。


    那一瞬，前不久身体泛起一阵涟漪再次席卷而来。


    见人盯着不动，方梨喊他：“陆闻舟。”


    男人转身，那一秒，方梨感觉他眼底浮现的欲望不似做假，真实得如他最初时倾轧下来，将她压入柔软的床榻时如出一辙。


    方梨被他盯着后怕，怕他人性泯灭，抓着她又来一遍。要真如此，她可能真要死在这床上。


    更何况…她还要趁着他人格转换之前回去。


    不然难免被他硬扣一顶‘强睡民男’的高帽子。


    于是她扯开被子站起身，身上穿着陆闻舟去她房间拿过来的睡裙。事后的酸涩感不作假，站起身那一瞬，险些瘫软在地。


    “你要去哪？”他问。


    方梨咽了咽喉，逼迫自己不看他，强撑着身子往外走，“我想回去睡觉。”


    陆闻舟上前攥紧她的手腕，“这里不能睡？”


    方梨抿唇，站定原地瞥了眼深浅不一的床单，不忍直视闭了闭眼，体力耗尽的她，说话都没什么力气，声音很轻：“很脏。”


    看着脏，睡起来还黏糊。


    她睡不习惯。


    卧室开着昏黄的顶灯，晕黄暖光将床边的陆闻舟笼罩，身影显得更为清隽颀长。


    他眼眸漆黑，被她这话气笑了，将人重新抱回沙发上，嗓音淡而慵懒：“怎么还有人嫌弃自己。”


    方梨沉默不语。


    “那你在这等会，我去换。”陆闻舟说着站起身去衣柜中翻多余的床单换上。


    方梨盯着他的动作，目光也随着他换下来的床单落在地上。忽而想到什么，再一次提醒：“那你换好放楼下洗衣机洗干净。”


    不能让陆闻舟发现，更不能让杨姨发现。


    陆闻舟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顺势低头，捡起地上的衣服，垂下寡淡的目光，“那我回来，你还在吗？”


    方梨一愣，旋即抬眼打量他的神情，很平淡，这一幕落在方梨眼中，竟有点小可怜。


    沉默片刻，才道：“看你表现。”


    这话到方梨口中已经是同意的意思，可陆闻舟不懂，只以为自己表现好便能将她留在这里。


    很快，陆闻舟拾起地上的衣物与被单快步往外走。遵从方梨的话，将被单丢进洗衣机清洗，其余衣物全部丢进脏衣筐中。


    转身之际，他注意到衣物中的那一抹黑，盯着几秒弯腰拾起握在手心。


    回来的陆闻舟没有去床边，而是径直去了浴室。早已躺在床上的方梨时刻注意着门口的动静，自然也知道陆闻舟已然回来了。


    可等了将近一分钟，他却待在浴室始终不出来。


    好奇心驱使她下床朝浴室走去，门并未合上，流水声淅淅沥沥，很清晰从里边传来。


    方梨一过去便注意到陆闻舟在做什么。男人站在洗手台前，衣袖被撸到手肘处，肌肉紧实的手臂裸露在外。


    而他似是没察觉出她的出现，低垂眉眼认真盯着手里不断搓洗的衣物，他的大掌宽大，显得手心衣物过小。


    隐隐察觉他手里衣物是什么，方梨没再继续逗留，正要转身之际，陆闻舟正巧拧干水渍舒展开。


    那一瞬，方梨才发觉这是自己的贴身衣物。


    “陆闻舟，你在干嘛！”


    她耳朵红了，感觉烫烫的。


    “你给我放下！”她又道。


    陆闻舟尚未放下，站在洗手台前转身。对上她躲闪羞赧的目光，他没有听话，只是解释一句：“我给你洗干净了。”


    看着他手心里洗净干净的贴身衣物，再抬眼看着他平静如常而又无辜的神情，似是对她如此恼怒甚是不解，一时间说不出什么滋味。


    方梨盯着他数秒，旋即硬生生逼自己转身不再掺合这事。对比厚脸皮，她还是比不过此时此刻的陆闻舟。既然比不过，难不成还躲不过吗！


    大约过去几分钟，陆闻舟再次从门口进来，这一次他没有去浴室，而是径直来到床边。当着她的面，抽出纸巾擦拭根指间的水色。


    看着纸巾被洇成无数块暗色，方梨很快想起前不久那一幕。


    陆闻舟平时不太爱笑，总是一副淡漠寡然的模样，一度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天生就不爱笑。眼神犹如万年的冰雪，让人难以靠近。


    而刚刚那一幕，方梨很快想起网上好像盛传一句话，字面意思如出一辙——


    冷脸洗内裤。


    方梨不愿再想，净想这些，人都变污了。她红着耳转身背对他，呼吸间气息烫起来。


    顷刻之间，床榻边突然下凹，感触清晰可觉。下一秒，温暖宽大的拥抱倏然包裹住她，一手绕过她的颈侧将握住她的手，另只手则轻柔揉捏着她的腰侧舒缓酸疼。


    “还疼吗？”他问。


    方梨抿唇摇摇头，“就还有点酸。”


    “那我帮你揉揉。”稍顿几秒又继续道：“其实你不用憋着自己，想喊就喊，我……”也很想听。


    话还未说完，方梨直接打断，“我要睡了。”


    她当然知道陆闻舟要说什么，时隔几天不见，陆闻舟厚脸皮的程度堪称是更上一层楼。


    她玩不起，总不能还躲不起吧。


    话落，她迅速钻入被子里，将被子扯到眼睛下。她是真的困了，近期天气极骤降温，她的手脚一到冬天就容易发冷，没睡一个安稳觉。


    而陆闻舟好似一个大暖炉，看得冷，身体却十分滚烫，身体紧靠，温度传递，舒适得她很快便昏昏欲睡。


    陆闻舟没继续说下去，只是将人搂紧。


    半梦半醒间被人猝然抱紧，方梨不安地睁眼，她刚要挣扎，腰间就缠上来一截劲瘦的手臂，将她继续拢入怀中。


    “别怕，是我。”


    纤薄的背紧密地碰上他硬邦邦的胸膛，方梨脑袋有点晕，觉得他身体格外滚烫，连带着她身上也潮热起来。


    方梨自三岁便独自一人睡觉，幼时父母忙碌不着家。大多时候都是与保姆待在一起，也养成了一人独塌。虽习惯了一人居住，但难免在熟睡前神经紧绷。


    因为从未与人这么亲昵的距离同床共枕过，方梨极其不适应。


    “热。”


    在他身前，方梨极度不安，手臂从被中挣扎而出，身体也随之试探地往前面挪动，试图远离热潮。


    可她刚远离一点，他手臂就圈紧将她捞回来，距离掌控得严格，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等会就不热了。”


    陆闻舟翻身探手在床头柜上摩挲，几秒后，漆黑寂静的房间响起“滴”地一声，唯一细微光亮熄灭在黑暗中。


    最初，方梨在梦中因他的拒绝而不服不忿地瘪嘴，挣扎几下无果便也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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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周遭温度骤然下降，本还在半梦半醒中试图逃离的方梨，在熟睡中一寸一寸中贪恋起温暖，整个人朝男人怀中挤。


    ……


    夜色渐深，如墨浓稠，本该是死寂的夜晚，又有几处哗然。


    方梨站在床尾，身子披着从陆闻舟柜中拿出来的黑色外套。她小心翼翼打开手机手电筒，谨慎打量着房间内每一处角落，生怕自己有什么物件没注意而遗留下来被陆闻舟察觉异样。


    最终，除了自己，并没有发现自己物件。


    排查过后，方梨并未急着离开，而是站定于床尾，借着阳台外细微昏暗的光线，盯着男人的侧容。


    她清晰的察觉到，这一次插曲的发生，她对陆闻舟的占有欲愈深了。


    在她被手机铃声吵醒的一霎那，她下意识关闭闹钟，可身体却没有因为闹钟提醒而猝然起身。她贪恋他的怀抱、贪恋他的气息、贪恋他的温暖，被陆闻舟抱着的感觉是真的很好，温暖而又舒服。


    她本身睡眠就很浅，难以入眠，半夜时而惊醒是常见的事。而今晚，她舒坦地得不愿离开。


    以至于再次躺在自己床上时，生冷的气息扑面而来，短时间极致的反差，令她辗转难眠。


    不知过了多久，厚重的被窝里，伸出一只纤细的手臂，握着遥控器一按。


    “滴——”


    窗外风声渐大，四处沁来丝丝凉意，厚重的窗帘遮挡唯一的出光口，却还是有几缕细微处溢出光线。


    将近在床上辗转半小时的方梨终是坐起身，精致漂亮的眉眼略带一丝烦躁，盯着侧边溢出不太明亮的窗帘。


    几秒后撂起手机看了眼时间，还有几分钟便到六点。


    方梨琢磨之前陆闻舟起床时间，好像是七点左右。


    于是，方梨从自己房间出来。看着房间对面的陆闻舟房间，她小心翼翼地靠过去。可就在还差一步就到了的时候，陆闻舟从房间出来。


    四目对视那瞬间，方梨被吓一跳，双手护胸倒抽冷气。


    陆闻舟也没想到会在这碰到方梨，按她平时的生活作息，非工作日，这会应该是她最熟睡的时间段。而如今，大清早不睡觉，在走廊乱晃。


    可转念一想，这边只有他一个房间，而她也正好站在自己房间门口。此刻，她的目的地似乎变得明朗起来。


    “有事？”他冷凝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许是他态度转变得太快，方梨甚至是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他先一步质问。


    她没有回答，而是站在原地一眨不眨盯着他，似乎是想从中探究出一丝不同。可结果往往最令人失望，看不出一丝不岔。


    即便是四目相对，他那精致到堪称嚣张的脸庞也没什么表情，薄唇微抿，睫毛浓密修长，覆着那漆黑如墨的眸子，透着丝丝凉薄。


    明明几个小时前，与他的每次对视，他眼神里流露出的难以掩饰的欢喜不似作假。即便是静静地打量着你，似乎想要看到你的心里去。


    而如今，虽是同一个人，神色与态度骤变还是极为明显。


    方梨清楚自己此刻处境有点危险，没有撒谎，喃喃道：“就看你醒来了没有。”


    没醒的话，说不定她还能过去再躺会儿，可惜…


    陆闻舟沉凝半瞬，“然后呢？”


    方梨微愣，


    然后呢？什么然后？


    陆闻舟像是看戏一样看着她，“看我醒来没有，如果没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