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赶紧老实交代今天到底为什么这么不高兴？”


    听到这话沈青竹竟有片刻语塞心中忽生出一股微妙的陌生和意外。


    因为从前从未有人问过他类似的问题。


    医院是这世间最能见证众生百态及人性晦暗面的地方。


    沈青竹所工作的信息素科尤其如此。


    因为来这里求医的Omega除自身信息素的问题外


    除此之外生育对Omega身体的伤害也很大尤其现在绝大部分Omega还采取自然生育的方式。


    产后修复身体的过程也会很辛苦和痛苦再加上还要照顾新生儿……


    种种因素叠加下来极有可能使Omega陷入抑郁的情绪进而影响到信息素。


    再加上帝国Alpha的基本盘大多没法看Omega求医的过程中Alpha不但几乎帮不上忙反而会从各方面阻挠恐吓甚至袭击医生。


    即使沈青竹从前是3S级Omega且患者大多是贵族出身的Omega糟心事他也一样没少见。


    每次见到那些被Alpha伤到或因为Alpha在外乱搞而被传染脏病还因羞耻而不敢甚至拖延求医的Omega时沈青竹心底都会生出一股无法言述的无奈和愤怒。


    每次接待过这类病人后沈青竹的心情也都会低落一段时间。


    只不过沈青竹很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他也不想把负面的情绪带给他人再加上他自己消解坏情绪的能力也还不错所以一般遇到这种情况沈青竹只会默默地自我排解从未想过对任何人诉说。


    从前也没任何人发现过他也有情绪不好的时候。


    因为此乍一听姬明雪这么问他时沈青竹才会既陌生又意外。


    他几乎条件反射地想说“我没事”。


    但姬明雪正在看着他。


    在那双漂亮的璨金眼眸中沈青竹能清楚看到姬明雪对自己的担忧。


    尚未出口的话便再说不出口。


    直到半晌后沈青竹才妥协似的叹息一声轻轻抱住姬明雪把脸埋在他怀中闷闷道“是因为工作的事。”


    “今天看了份病案患者的情况不太好。”


    姬明雪摸摸他的脑袋低声问他“没法救了吗？”


    沈青竹就被他逗笑了知道姬明雪误会了。


    但他也不能具体说患者的情况因此只闭眼在姬明雪怀中摇了摇头含糊道“性命无虞就是她生病的原因


    让我有点难受。


    姬明雪就大致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因为职业操守问题，即使姬明雪是沈青竹最亲密的恋人，沈青竹也从不会向他透露患者的隐私。


    所以，对于沈青竹的语焉不详，姬明雪倒是十分理解。


    不过，沈青竹的话倒是让他想起了一个人。


    “你知道汤鑫吗？姬明雪忽然问他。


    沈青竹身形一顿。


    姬明雪见状，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意外，与沈青竹翠绿的眼眸四目相对时，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小声道，“你说的患者，难道是她？


    说完，见沈青竹依旧沉默，只眼中的情绪有些复杂，姬明雪这才又低声说道，“当初我不是说过，会帮汤泉找到他姐姐嘛。


    “找他姐姐这件事，其实并不复杂，麻烦的是他姐姐当时的情况。


    想到下属递交上来的详细汇报，里面关于汤鑫的部分简直像一团漆黑的泥沼，姬明雪索性就不细说给沈青竹添堵了，只拍了拍沈青竹的脊背，轻声说道，


    “说起来，营救汤鑫时，你研发的抑制剂也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那时汤鑫的情况很不好，又是信息素紊乱又持续处于发热期，她那个王八蛋前夫还企图用信息素控制她，阻止她离婚。


    “当时汤鑫已经不太清醒，前去营救她的人正好带了一管你研发的新抑制剂。


    “给汤鑫打进去后，她很快就恢复了清明，这才当机立断，立刻在线申请离婚，还报警把那狗A全家都抓了。


    说到这，姬明雪也没等沈青竹问，又把后续的事说了，“汤鑫的防备心和攻击性都很强，直到来学院星见到汤泉，她才终于相信自己是真的获救了。


    “也直到那时，她才终于肯接受身体检查和后续治疗。


    “汤鑫是汤泉的姐姐，她的一切生活及治疗费用，都是由我这边负责。我还向她提供了法律援助，取证需要她的医疗情况做证明，所以我才会知道她这么多情况，包括医院的检查结果。


    所以，如果沈青竹那位患者真的是汤鑫，他们完全可以开诚布公地聊一聊，因为汤鑫现在本就是姬明雪在负责。


    沈青竹也知道姬明雪为什么说这么多关于汤鑫的事，倒也没再对姬明雪隐瞒。


    “她身体上的病痛并不难医治，


    这点姬明雪倒是更有发言权，“我倒是远远见过汤鑫几面。


    “上周末我们不是举办了第一次精神力研究沙龙嘛，当时汤鑫有跟着汤泉一起去。


    “只不过因为生病，汤鑫一直穿着防护服坐在远处，虽然身体十


    分虚弱，精神状态倒是还行。”


    “对了，”说到这，姬明雪眼中一亮，“你还不知道吧？汤鑫竟然在机械制造方面有着惊人的天赋！那天沙龙只办了小半天，她竟然就徒手造出一个精密度很高的小机器人！还是她即兴搞出来的！”


    这就让沈青竹有点意外了，“她哪来的零件？”


    姬明雪：“她一直随身带着个零件包。”


    “据营救她的人汇报，汤鑫之前被关在小院中时，一直用各种材料打磨零件，应该就是她随身带着的那包。”


    “之前在那狗A家，她也用造出来的东西攻击过不少人，据说把某些人的头盖骨都打凹陷过，让那狗A全家焦头烂额好久。”


    但也正因为此，汤鑫后来才会越发被那狗A全家报复，遭遇了更多不堪的事。


    但这些，姬明雪都没有告诉沈青竹。


    很奇怪地，明明沈青竹并不是生长在温室中的花，从小的经历也堪称颠沛流离，见过的黑暗也未必比姬明雪少，但很多时候，姬明雪还是想尽量把这世间肮脏的一面尽量掩藏好，不想让它们污染沈青竹的眼睛。


    因为此，在关于汤鑫的事上，姬明雪一直有意捡着轻松些的事对沈青竹说。


    后来他又把话题转移到精神力沙龙上，想尽量让沈青竹放松些也开心些。


    沈青竹何等敏锐，自然不可能察觉不到姬明雪的意图。


    其实真说起来，姬明雪并不是个多擅长安慰人的人。


    从他数次略显僵硬的话题转移看，姬明雪从前应该也没怎么做过类似的事。


    但即使再笨拙再生疏，姬明雪也还是很认真且努力地在想办法安慰沈青竹。


    只为了让沈青竹能别那么低落。


    这份拳拳的饱含真诚的心意，才是最让沈青竹感到温暖和动容的。


    沈青竹也果真被他安慰到了。


    直到夜里抱着姬明雪沉沉睡去，唇角都仍噙着满足的笑意。


    ……


    递交给伊桑老师的治疗方案通过后，沈青竹很快见到了汤鑫本人。


    汤鑫今年39岁，身高159cm，只到沈青竹胸口。


    因为身患传染病，来医院时，汤鑫穿了身从头罩到脚的防护服。


    沈青竹只能透过防护面罩，看到她有一双与汤泉相似的淡蓝色眼眸。


    在那双淡蓝的眼底，沈青竹能隐约察觉到一股似曾相识的防备和审视——


    因为从前，每当见到陌生人时，尤其是陌生Alpha时，沈青竹也会第一时间判断自己与对方的实力差距，以确定自己是否有遭遇危险的可能。


    这是常年受到伤害或觊觎者条件反射的习惯。


    面对这样的患者，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尽


    量不要长时间注视对方。


    所以在礼貌与汤鑫寒暄后沈青竹很快把目光放在了她身边的汤泉身上微笑着与汤泉打了个招呼。


    汤泉看起来不太好。


    与假期前相比此时的汤泉整个人都有些心事重重忧郁而萎靡。


    沈青竹多少能猜到他如此是因为姐姐汤鑫的遭遇。


    但这种事沈青竹也不好出言安慰。


    正想着回头给汤泉调配点营养液帮他缓解一下汤鑫就“啪”一声重重拍在汤泉背后微哑的声音透过防护服时虽仍十分虚弱语气却意外地强横“哭丧着脸干嘛？老娘还没死呢！”


    汤泉顿时“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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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一声疼得险些跳起来。


    沈青竹：……


    这一刻


    教训完汤泉汤鑫很快又看向沈青竹语气瞬间柔和“沈医生我们可以开始看病了吗？”


    沈青竹微微挺直脊背正色道“当然。”


    说完沈青竹便把汤鑫请进了无菌治疗室又给了欲言又止的汤泉一个安抚的眼神这才在伊桑老师的监督下开始为汤鑫做治疗。


    治疗时不能穿防护服。


    听到这要求后汤鑫微微顿了下动作利落地把防护服脱了下来。


    沈青竹这才看到汤鑫竟把一头及腰长发剃了个精光。


    沈青竹顿时有点意外。


    伊桑老师也“欸”了一声。


    见两位医生都在看自己光秃秃的脑壳汤鑫挑眉道“头上也长了东西这样比较方便治疗。”


    这倒是事实。


    汤鑫紧接着又问“我需要把衣服都脱掉吗？”


    话音落下时汤鑫的手都已经抓住衣角眼看着就要掀衣服。


    沈青竹连忙移开眼睛温声说道“现在先不用。”


    说完余光发觉汤鑫放下了手沈青竹这才微松了一口气好声好气地给汤鑫解释了下治疗流程。


    今天的治疗分为两步——


    第一步是用纳米机器人探入汤鑫的腺体和生殖腔清除这两处残留的Alpha信息素。


    第二步是用激光处理掉汤鑫体表所有病毒赘生物。


    这些都可以通过机器人远程操控并不需要沈青竹亲自动手也不需要汤鑫在沈青竹和伊桑老师面前袒露身体。


    这是如今治疗病患最常见的操作以此减轻患者在面对医护人员时的心理负担。


    与汤鑫沟通完毕后沈青竹很快和伊桑老师进入操作室开始操控机器人为汤鑫做治疗。


    腺体和生殖腔是Omega身上最私密也最敏感的器官。


    按理说即使是纳米机器人在


    进入这两个器官时也会引起Omega的不适和排斥。


    因为此，沈青竹还提前问过汤鑫，是否要打麻醉。


    汤鑫却拒绝了。


    非但如此，后来通过激光去除她体表的病毒赘生物时，汤鑫也没有打麻醉。


    虽说激光治疗时的确有很多人不需要打麻醉，但Omega大多对疼痛十分敏感，从汤鑫一直紧蹙的眉头看，她应该也不是不疼，但她还是坚决不肯打麻醉。


    直到机器人用治疗木仓把她身上的所有创口都治愈完毕，汤鑫这才松开眉头，再没有一丝力气，整个人都瘫在治疗床上，汗如出浆。


    见她脸色白得像纸，沈青竹眉心微蹙，通过机器人告诉她，最好进治疗舱休息一下，届时沈青竹会给她使用快速恢复精力和体力的药剂。


    汤鑫却并不同意。


    沈青竹就有点疑惑。


    但他很快注意到，汤鑫此时应该已经十分困乏，却仍强撑着不肯合上眼睛。


    想到汤鑫曾经的遭遇，沈青竹立刻想到了什么，转而说道，“我让汤泉来陪着你好不好？”


    “一会儿你进治疗舱休息时，就让汤泉在一旁守着。”


    汤鑫紧紧抓着腰间的零件包，沉默半晌，才轻轻应了一声。


    ……


    十分钟后，在汤泉的看护下，汤鑫终于进了治疗舱。


    一躺进治疗舱，汤鑫就立刻失去意识，疲惫地睡了过去。


    沈青竹往治疗舱中添加恢复药剂时，汤泉一直看着沉睡的姐姐。


    看着看着，就开始噼里啪啦掉眼泪。


    边掉眼泪还边低声骂道，“那个狗王八蛋！竟然找那么多烂黄瓜……他到底从哪找了那么多恶心人的脏东西？！”


    沈青竹：……


    虽然知道汤泉是在发泄情绪，也能理解他现在的心情。


    但沈青竹还是想说，就算是处A，也并不一定就是安全的。


    不过话说回来，一直以来所有人好像都有一个误区，以为只要1v1，纳入方就不会染病。


    在沈青竹原本的世界，他也的确不止一次做过这方面的科普。


    倒是在这个世界，他还从来没科普过。


    一想到此，沈青竹便让笋尖帮忙去搜集一下文献和资料，打算把这方面的科普知识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