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皇宫(七)

作品:《青楼调查指南

    “阿祢,你信命吗?”


    女人站在悬崖边,脖间抵着把菜刀。


    她恍若未觉,将散落的碎发绑起,马尾低垂,压在她肩头,胸口的白衬衫夹着副金丝眼镜,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


    “阿祢,你信命吗?”她又问。


    看着她,祢生不自觉地上前两步,却在冥冥之中被什么困在了原地。


    “阿祢,你信命吗?”女人身后的人身子很壮,手臂上长着卷卷汗毛,衣间溅着大片的暗红。


    “阿祢,不要说话,不要叫。”


    咔嚓。


    女人的头颅滚落,一路向下,滚到她脚边。


    她捧起那脚旁的头,看着那人的样貌,却又是看不清明。


    她的脸不断变化,又是笑,又是哭,又是尖叫,又是咆哮。


    她眼眶流出透明的泪,然后是点点血水。


    “阿祢,不要说话,不要叫。”她裂开一诡异的笑,从她手中滚落,砸到地上,炸成碎片,黏糊的脑浆飞溅到祢生的手掌间疯狂膨胀,女人又出现在了那儿。


    “阿祢,不要说话,不要叫。”头颅再次滚落,滚落在她的掌心,咬破她的血管,掌间溢出鲜血,她却不觉得疼,只是看着那鲜血无止境地溢出,蔓延。


    血水将她淹没,她窒息着,眼前一片猩红,手却还抓着那人的头颅,直到她溺亡。


    她又站在了那。


    “阿祢。”


    她转身,看着背后那穿着嫁衣的女人,看着她撩开盖头,露出里面那张枯槁的脸。


    “阿祢。”


    她的肩头被人搭上,一片湿润,剑尖捅入她的腰腹,一阵凉。


    “阿祢。”


    女人的声音源源不断地从四面八方传来,她被包裹着走向了悬崖。


    “阿祢。”


    她看着不知何时又出现在自己掌心的头颅,又朝四周看,那裹挟着自己的人碰着头颅对她轻笑。


    “妈妈。”


    她向后一倒,抱着那头颅跌落深渊。


    再睁开眼是一片平原。


    风轻悄悄地将草吹起,散落天空,化作缕缕青丝,盖住了天空。


    她起身,看着背后的尸山血海,女人站在那肉堆的顶端,回望着她。


    下一秒,她再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已然站在了肉泥之中,顺着那团肉泥逐渐往下落去,脚踝被纤细的手抓住,往下拽,身体的每一寸都融入进了肉泥当中。


    她抽离了出来,飘到了天上。


    看着女人嚎哭,挣扎,咆哮,竭尽全力地想要逃离,可在她即将逃离的那一瞬间,两人对上了眼。


    女人有一双很美的眼,像琉璃一般,眼底倒影着她面上的冷漠。


    她不再挣扎,放肆地向下陷落,嘴里长出肉虫,那肉虫一个接一个渐渐爬升堆叠,一个接一个的吞噬着长成一双手,直直向上,拉住祢生的脚踝。


    又见那手背蠕动,鼓起,啪的一声,血花迸开,一只血红的眼疯狂打转,死死盯着她,又裂开,一张红艳的唇肆意狂妄地笑着,咬着她的血肉,将其撕裂吞噬,露出森森白骨。


    看着自己一点点撕碎,祢生却毫不慌张,反倒是闭上了眼,感受着那撕咬。


    “妈妈。”


    天空睁开了只大眼,直直贴到她眼前,飞舞的青丝缠绕着她的脖颈,一扯,她的头颅就掉落在地。


    地面攀爬着无数虫卵,它们一边攀爬,一边撕裂自己的卵衣,直冲祢生而去,啃食着她的面肉。


    “妈妈。”


    又睁眼,她又漂浮到了空中,面前是一间老旧的房屋。


    年轻的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笑眯眯地摸摸女孩的头,轻轻关上门,快步走向外。


    门又开了。


    女孩坐在房屋中央,她的对面摆了张没人坐的椅子。


    屋内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只有小女孩和那把破旧的椅子。


    她坐了上去。


    “你来了。”女孩的手在空中飞舞着,像是在画着什么。


    “你是谁?”祢生看着她,却有着一股莫名的熟悉。


    “我吗?”女孩抬头,甜甜一笑:“我就是你呀!”


    这话一出,房间瞬间被染上了红,头顶落下黏糊糊湿哒哒的肉块,地面溅起血水。


    “我,就是你呀,祢生———”


    “祢生?”


    她缓缓睁开眼,看着外头微亮的天,皱眉:“要下雨了?”


    “看样子是。”萧谓手边放着她的面纱,看着她,欲言又止:“你方才……又睡着了。”


    “是吗?”祢生伸伸懒腰,从毛绒里起了身,拿过面纱晃了晃,撩开车帘,戴在了脸上:“谢了。”


    “你……”萧谓突然拉住她的手,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见她那眼中的清明,不由地松开。


    “怎么?”祢生似是不解,微微眯眼笑道:“要当驸马爷兴奋了?”


    “没有!”见她这样,萧谓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把手松开,看着她下了马车。


    看着她的背影,萧谓的眉却皱了起来。


    她方才在哭。


    虽然只有一滴泪,可他确确实实看到了她在哭。


    捏着袖口那一点湿润,萧谓的心也有些酸涩。


    究竟发生了什么?


    “姐姐!”许愿愿从里屋跑出,拉住她的手,眼有意无意地看着还停在门口的那架马车,掩下心中的不安,小心翼翼地问道:“姐姐,你还好吗?”


    “嗯。”祢生眯起眼,笑着往里走:“我们回趟家。”


    “回家!”许愿愿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脚步也变得轻盈了起来:“什么时候?现在嘛?”


    “嗯。”看着眼前的景色不断后退,脚下的石板褪为糜烂的泥土,她的脚从中拔出,又陷入:“明天就搬回去吧。”


    许愿愿的眼睛更亮了,她高兴的几乎要飞起来了:“太好了!那我要快些去整理行李才是!”


    她期待地看着祢生,待祢生一点头,她就像是自由的野兔,蹦蹦跳跳地往前跑去。


    看着她的背影,祢生眼前一片虚幻,周围的场景扭曲,天空睁开一只眼,注视着她。


    她眨眼,那眼就变成了朵巨大的乌云,盘旋在天空之上,绕在她身侧。


    “祢生。”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萧公子。”她侧身看着身后人,眼却不自觉地飘向了他身后的墙。


    那墙一点点融化,落在地面化作虫卵,细长的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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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从里戳出,撕裂卵皮,裹着黏糊的液体撕咬着出世和未出世的幼虫。


    那是一地血腥,残肢散落,又堆叠成了墙。


    再眨眼,那墙还是墙。


    “你怎么了?”看着面前人一如既往的眼,他却不知为何觉得有些不安:“出什么事了吗?”


    “没。”她摇摇头,手不自然地握紧:“明日我和愿愿会搬回袖云楼,水秀儿……就拜托王世成照顾了。”


    “你要走?可……”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祢生打断,她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平淡,可不知为何,萧谓却觉得有些违和。


    “拜托了。”


    萧谓好像发现了那股莫名的违和的来源。


    她在刻意和她隔开距离。


    他几次张口想说,可一对上她的眼,那话就被堵在了嗓子眼里。


    最终,那千言万语还是化了,融在嗓子里变作一声轻轻的叹息。


    “好。”


    天滚起雷,轰鸣,乌云压迫地面,青丝散落一地,积出水汪。


    伞柄湿润,指尖溢出汗,顺着雨水一同砸落地面。


    天被雨水分成了两半,一半是虚幻,一半是月亮。


    今日的月亮出来的早强势地撕开一道口子露出自己的面貌,俯视着地面上慌乱爬行的蚂蚁,高傲地将光辉撒在地面,吝啬地分给那卑怜的蚂蚁一点碎肉。


    可单是这一点碎肉就足以让那些蚂蚁争抢,厮杀。


    地面上倒下了一具又一具的肉/体,他们的身体融化在地面,混进血水中,血水冲刷着街道,凝结成缕缕青丝盘绕,又顺着水珠缠绕着她的双脚。


    “姐姐?”许愿愿抬头,看着祢生恍惚的眼,有些不安:“怎么了吗?”


    猩红的世界被撕碎,周围又变回了那再普通不过的街道。


    她摇摇头,嘴角僵硬地抬起,笑道:“没什么,我们走吧。”


    “姐姐……”姐姐的状态很奇怪。


    握紧与祢生相交的手,她心脏跳动的愈发快。


    她得赶紧回去。


    姐姐的状态很不对。


    这样想着,她抬起头,甜甜笑着:“姐姐,我们快些走吧?这雨越来越大了,待会儿路上就不好走了。”


    也不等祢生反应,她就微微强硬地拉着祢生小步向前迈进。


    感受着掌心的暖,祢生的身子却怎么也暖不起来,寒意浸入脊髓,钉在骨缝之间,几乎要将她打碎。


    今天怎么这么严重。


    呼吸微微急促了起来,眼前的场景一换再换,刹那间,一团烟雾扑上她的脸,将她包裹,夺去了她的呼吸,将她置于窒息间。


    是皇后宫殿里的雾。


    是那雾加重了她的不适。


    她撕开弄雾,心脏发狂地跳动,不断向前奔跑着,那雾被她甩开又不断笼罩其身,直到她迈入那熟悉的院落,反手将院门合拢,锁紧,身子贴靠在门边抵挡,那雾被挡到门外疯狂地击打木门,她力量不断涌回,身子渐渐回暖,再抬头时,周围的环境又变回了那熟悉的平和。


    眨眨眼,她看着那熟悉的小院,平缓跳动的心脏,深吸一口气,迈开脚,向前敲响木门。


    “花儿姐,我是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