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穿透布鲁德海文警局办公室的百叶窗，在陈旧的长方形办公桌上投下斑马线似的斑纹。


    由FBI与海文警员组建的少女失踪案重案组分散在长桌四周以及咖啡壶前，各忙各的。


    这支临时拼凑起来的队伍像一只烂糟糟的破布娃娃，缝缝补补，棉花却从针线的破缝中溢出来。


    FBI与海文警局的警员分成泾渭分明的两部分。唯有迪克的老朋友派翠克表现得最为轻松，埋头捣鼓桌上和办公桌一个岁数的咖啡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


    迪克才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论职级，他是最低级的巡警；论资历，他从警时间最短；论关系，FBI的所有人里他只认识派翠克。


    不该出现的人占据了办公室最角落的位置，伪装成一盆舒展姿态、光彩照人的绿植，起到最大的装饰作用。


    夜翼可以是一个组织的领导者，罗宾可以是团体的小中心，但理查德·格雷森只是一个年轻、莽撞、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的新人警察。


    他双肘支着膝盖捧脸，看向办公室前方的线索板。失踪少女珍妮特·夏皮罗的照片贴在线索板中心。


    她是一位端庄的少女，每一根头发丝都规规整整，连微笑的弧度都是拿尺子比着量出来的。她的父母说她向来乖巧听话，从不在门禁时间后回家。


    派翠克在她的抽屉暗格里找到一张收据，顺着收据揪出一个假证贩子。珍妮特用她的“新身份”给自己买了一张前往布鲁德海文的火车票。


    显然，珍妮特的乖顺只是表象。此时，海文警方正配合FBI调取各个入城关口的监控寻找她的踪迹。


    如果是夜翼主导搜查行动，他会放弃监控这条路。布鲁德海文不是哥谭，没有韦恩企业无孔不入的摄像头监视全城，它和其他美国城市一样，监控仅在关口与富人区保持密集。


    蝙蝠洞的全球面部识别系统会更有用，只要迪克能在一夜之间往返哥谭。


    是时候讨好阿福了。他希望自己可以不被其他人发现，或者不和他碰面，或者碰面但不交流，或者不在同一张饭桌上吃早餐。


    没人关注他的思绪暗涌，探员与警探用目光将线索板铲下来一层又一层，渴望找到一点思路。


    最先被集火的人是派翠克。


    里斯本向他扭头，“你要喝到第几杯咖啡，才准备说话？”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靠在桌边的派翠克身上。咖啡杯蒸腾的热气中，派翠克无辜地扬唇，“我建议警局的咖啡机换一台新的。”


    他从西装的内侧口袋中抽出一张有硬度的薄纸，递给迪克，“你看看这个。”


    不等迪克细看，警局探长率先抽走了那张薄纸，发现它是一张明信片。正面是普通的风景照片，场景是咖啡馆的一角。他翻到背面，念出明信片上的字。


    “期待与你见面。


    ——爱你的H”


    他兴致缺缺地将明信片塞回迪克手里，“她打算和谁见面，网友、星探还是身份不明的帅哥？”


    “珍妮特的妈妈告诉我们，珍妮特可能在网恋，”金探员代表FBI发言，“我们推测她到布鲁德海文来是为了与网友碰面。”


    “呵，”探长冷笑，“真是有钱人家的乖乖女。”


    他话语中的嘲讽意味让在场的两位女探员不由得皱眉。派翠克悠闲地啜饮着难喝的咖啡。周沉默地窥察迪克的动作，想知道他能从FBI们翻来覆去检查过的证物中看出什么。


    人心浮动，有人开口：“这套明信片是布鲁德海文建城日发行的旅游宣传纪念品，一套有二十四张明信片，代表二十四个风景打卡点。这是第八张，照片里的咖啡厅在终尾街区，是一家开了五十年的老店。为了配合明信片的宣传，它去年重新装修了。”


    探长冷眼瞧着职级最低的巡警，“你怎么知道？”


    迪克的表情无懈可击，“我正好收藏了一套纪念品明信片。”


    派翠克放下咖啡杯，轻松起身，“那我们就去那家咖啡厅。”


    “一张明信片，很可能是巧合，我不觉得有什么价值。”


    “它也可能是网友会面的暗号。”


    在他们讨论时，派翠克已经悄悄走到了迪克身边，拍他的肩膀，“走吧，我缺少一个司机。”


    “你平时也是这么使唤其他人的吗？”迪克用气声问。


    两人偷偷摸摸推开办公室大门，闪身离开。


    周注意到两人的动向，正要抬腿跟上，派翠克忽然回身，挡在周面前。


    “你和他们一组，有新消息随时联系。”派翠克边说边合上门，隔着门上的窗口对周露出神秘的微笑，“不用着急。”


    周还打算挣扎，“我和你们一起去。”


    “别担心，”派翠克睁眼说瞎话，“格雷森巡警有警车。”


    他顺手摸过旁边的警局宣传杂志，卷成筒卡进门把手里，转身留下一个潇洒的后脑勺。


    小窗里的周看上去距离心梗只有一步之遥，迪克小声道：“你确定要这么得罪自己的同事？”


    派翠克看了他一眼，“你不会想让他跟上来的。”


    布鲁德海文的巡警每人都配备有一辆警车，迪克的资历只能领到一台工龄十年的老古董。派翠克坐进车里，车身都摇晃了一下。


    挑剔的顾问没有对此发表意见，只问：“你和鸳鸯眼女士的感情生活如今怎么样？”


    迪克哀嚎一声，发动警车，“今天全世界的人都在关心我的爱情，是吗？”


    派翠克了然，“你们复合不顺利。”


    他的手闲不下来，像一位超龄的幼儿园成员，在迪克的车里东摸西摸。


    好在迪克从不在警车里放任何义警装备，他假装没看到派翠克充满好奇心的搜查。


    “一个州长候选人的女儿失踪两周，才有FBI调查她的行动轨迹，她的家长没报警吗？”


    “候选人担心珍妮特失踪的消息影响选举，和他的妻子一起伪造了她外出上学的假象，却对学校说珍妮特生病请假，在家休养。”


    派翠克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正副驾驶座之间的手套箱，迪克从后视镜里与他对视，他眨眨眼睛，打开手套箱，只收获了一堆购买甜甜圈的收据和一包小熊软糖。


    他若无其事地拿走软糖，关上箱盖。


    迪克继续正确的话题，“什么让他们改变了主意？”


    他自问自答：“一位州长候选人的女儿一定是媒体的重点关注对象，他们瞒不住了。”


    派翠克用牙咬掉小熊软糖的头，“更糟糕。”


    这对夫妻为了竞选可以置失踪的女儿于不顾，怎么能指望他们突然生出良心。


    迪克脸色愈发难看，他解开警服的第一颗扣子，仿佛这样能让自己有点喘息的空间。


    派翠克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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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颗小熊软糖一起抛进嘴里，似笑非笑。


    “他们觉得消息瞒不住了。公关团队建议以候选人女儿疑似被其竞争对手绑架为噱头，将舆论向‘竞争对手不良竞争’的方向引导，博取民众同情。”


    咯咯的声音，是迪克死死咬住牙关。


    派翠克轻描淡写道：“别担心，我告诉他们，我也有很熟悉的媒体朋友。候选人和我亲密地讨论了一番，决定静候FBI的消息。”


    即使离开了节目镜头，派翠克作为前明星灵媒和现FBI顾问，依旧保持着很强的媒体号召力。他的“亲密讨论”是一种威胁，几乎等同于公开与候选人撕破脸。


    “谢谢你，简。”迪克真诚道。


    派翠克扬起脖子，小熊们发出无声的惨叫，通通掉进他嘴里。他转回自己关心的话题，“你和鸳鸯眼女士为什么分手？”


    狡猾的派翠克，他自然而然将氛围引入了无法拒绝回答的温情时刻。


    迪克苦笑，“有一次约会，我迟到了两小时。”


    派翠克挑眉，“只是因为迟到？”


    “只是因为迟到。”


    迪克知道是自己的错。因为他不是第一次在与克莱尔的约会中迟到。忙碌不是借口，至少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借口。


    迪克抿了抿唇。调整好心态。咖啡屋近在眼前，他的警服很显眼，一进门，立刻有服务生迎上来。


    “BPD，”迪克出示警员证，又将手机里珍妮特的照片调出来，“你最近见过这个女孩吗？”


    服务生面上浮现出惊讶与迟疑，他下意识偏头，“刚刚有一个FBI问过。”


    迪克顺着他扭头的方向看去。真相是他没有收藏海文建城日发行的宣传明信片，他只是买了一套送给阿福当伴手礼。


    他向阿福展示自己的礼物时，将每张明信片都拿出来看了。他很喜欢白桦林咖啡屋的环境，游客能从咖啡屋的落地窗远眺船只往来的布港港口。


    现在，明信片融进了现实，落地窗前多出来一个人。那人穿着他的外套，金发如丝缎披落，墨镜搁在桌上。


    “CC。”迪克情不自禁喊了一声。


    画中人朝他看，“迪克，你怎么在这儿？”


    迪克向她走近，“我们调查的案子有线索指向这里。你呢，你怎么过来了？”


    派翠克慢悠悠地跟在迪克身后，笑而不语。


    “我在寻找一位失踪少女，她和网友约在白桦林咖啡屋见面。”克莱尔点了下鼠标。


    她借用了咖啡屋的电脑，正在看咖啡屋的监控。


    迪克撑住她的座位靠背，“巧了，我们也在找一个准备和网友线下见面的女孩。她叫珍妮特。”


    “海莉，海莉·林赛。”


    爱你的H。


    爱你的海莉。


    迪克深深吐出一口气，原来如此，H是海莉的“H”。


    “找到她们了。”克莱尔说。


    屏幕上的画面倒退。


    监控视角下，中性打扮的兜帽少女站到坐在窗边的哥特少女旁边，两人先是拘谨地交谈几句，随后给了彼此一个紧紧的拥抱。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靠在对方肩头，一个妆容浓重，一个风尘仆仆，眉眼五官从同样的模具中脱模。


    两朵花，生长于同一个枝头。


    两幅画作，拥有同一个作者。


    她们是一对双胞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