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板的吸顶灯灯罩上有一道裂纹。


    有时候她们并肩躺在温暖舒适的床上,迪克会说起灯罩裂纹的故事。


    他说有一次他不小心将一根短棍砸到了灯上,留下那道裂纹。他一直在等一个机会,等灯罩坏得更彻底,好让他不得不停下手头所有工作去修好它。


    随后,克莱尔会说,我现在就能修,只要你下楼买一个新的灯罩。


    到这时,迪克往往会凑过来吻她,边笑边说,等下次吧,他们难得见面,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修灯上。


    于是下次见面,迪克会又一次说起灯罩的故事,克莱尔会又一次提议下楼买新的灯罩。最后她们接吻,倒进爱的温床。


    灯罩是一个辅助工具,方便她们回忆、交谈,敞开一部分内心。


    克莱尔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半个月过去,有裂纹的灯罩仍安好地枕着迪克家的天花板。


    她的脑袋在枕头上调转方向。公寓的主人不知何时睡醒起床,床上的另一卷薄毯以苏打饼干的形状叠放在床脚。


    克莱尔起身,扯开衣领看了一眼裹住半个肩膀的纱布。经过一夜的睡眠,正在愈合的伤口像有蚂蚁啃咬。


    而床头柜上恰到好处地备好了药膏和纱布,还有分手前她扔进迪克家洗衣机里的一套衣服,但外套是迪克的。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留下了太多痕迹在这里,包括她昨晚穿的睡裙。


    说话声来自卧室外,克莱尔收拾好走出卧室,更清楚地听到声音来自厨房。


    迪克用侧脸和肩膀夹住手机,两只手抄着锅和铲,“明白,我九点钟之前到。”


    他盛出两碟培根煎蛋,烤面包机里恰好弹出两块微焦的吐司。迪克又加了几勺昨晚剩下的炖牛肉,简单地摆了盘,“一顿丰盛的早餐!”


    克莱尔顺手取了餐具和茶壶,开玩笑道:“我们不吃你囤积的鸟食?”


    “我只在很忙很懒的时候吃麦片和谷物圈,今早原本不归我值班。”迪克语气幽怨,“还有,那不是鸟食。”


    两人面对面在餐桌前坐下,克莱尔敷衍道:“是,那是你珍藏的限定口味,我这辈子都不会吃一口西瓜干果麦片的。”


    “它还不错,只是没那么好吃。”


    “没那么好吃就是难吃。”克莱尔切开培根,满意地闻到肉香,“人就应该吃肉。”


    “等你成为做饭的人再来挑食。”


    “如果我做饭,我就不会挑食,我只做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桌上迪克的手机时不时叮叮咚咚收到消息。想到她吃着迪克做的早餐,克莱尔多关心了一句,“有案子?”


    “是临时接到的通知。”迪克说着,迟疑不决,“你——”


    克莱尔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没想到壶嘴里倒出来的是热腾腾的牛奶。她皱着眉喝了几口,道:“我吃完早餐就走,去买新手机,还要处理一些事情。”


    迪克点头,分手前他们已经习惯了彼此的忙碌,分手后这份默契依旧存在。


    克莱尔吃完早餐,把餐具堆进洗碗池,拎起沙发上她的外套。迪克用清洁剂处理了血渍,明显的破损只剩下肩部撕裂的口子。


    她问:“你家的针线在哪儿?”


    没人回答。克莱尔扭头,迪克正用一种震惊又受伤的眼神看她。他不解控诉:“你从来没打开过我家的电视柜吗?”


    克莱尔像一台运转卡壳的机器人,停顿一下才辩解道:“我又没在你家看过电视!”


    她拉开电视柜柜门,在一排排碟片下找到针线盒。那些碟片都蒙了一层浅浅的灰,显然迪克自己也没时间看。


    “《女作家与谋杀案》《蓝色月光侦探社》《神气活现》和《魔鞋》,你的审美真够老派的。”她说着,古怪地一蹙眉,“《蓝色月光侦探社》很出名吗?”


    迪克幽幽道:“你不知道它当年有多流行。”


    克莱尔一耸肩,咧咧嘴,“我小时候是故事书派。”


    她缝了几针,怎么看都不满意,干脆把外套挂在手臂上,“我出去找个裁缝。”


    迪克指点她,“出门右拐直走三百米,肥猫酒吧旁边的小巷子进去,招牌是纺锤的那家裁缝铺。老先生手艺特别好。”


    他总是很体贴,但他的“总是”像漂浮在空中的云,有时铺天盖地,有时不见踪影。


    “听你的。”克莱尔换上鞋出门。


    迪克在窗口等着,看到克莱尔按照他给的路线离开后,他收拾了餐具,打开窗。


    夜翼分身乏术,所以昨晚的调查工作是罗宾完成的。少年跳进来,摘掉面罩,脸上一点都看不出来熬通宵的疲惫。


    “情况不妙,那条路上本来就没有多少监控,能用的监控探头,那段时间都进行了检修。我在追踪负责人的动向,顺便查一查更广范围的监控视频。”


    “辛苦你了。”迪克说,“白天我有另一份同样重要的工作……你去床上休息吧,可以在衣柜里拿我的T恤穿。”


    “不用,”摘下面罩后的罗宾,提姆,精神抖擞,“我在沙发上歇会儿就行。”


    他笑容暧昧,促狭地挤挤眼睛,“你们感情不错。”


    迪克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去睡床,别让我感觉自己在欺负小孩。”


    提姆新奇地在他的公寓里转了几圈,装模作样地问:“你家的针线在哪儿,我能借用一下吗?”


    他一定听到了,这只聒噪的小鸟当时就躲在窗户外面!


    “蝙蝠侠没有别的事交给你做吗,小间谍?”迪克满腹怨气,“我还没相信你和我是同一边的。”


    提姆打开电视柜,稚气未脱的脸上满是无辜,“我的披风坏了,我只是想缝好我的披风。”


    他坐到沙发上,开始缝披风边缘那个几乎看不见的裂口,勤勤恳恳地打理翅膀上的羽毛。


    迪克抱肘环胸,故作凶狠地盯着他。提姆眨眨眼睛,“需要我陪你看电视吗?经典电影,随叫随到。”


    “你的体贴真让我头皮发麻,兄弟。”迪克无力道。


    他搜肠刮肚,试图从前几个月的记忆里扣出一点甜蜜时光来狡辩。


    “我们不总是这样,有空的时候我们经常一起吃饭,偶尔到电影院看电影,或者在酒吧里和一群酒客看棒球比赛。”


    “真甜蜜,”提姆真情实感地夸赞,“听起来我和巴特也很有爱。”


    “真不错,”迪克假笑道,“我要去上班了,你好好休息。”


    他套上外套出门,关门的声音特别大。


    克莱尔就不用上班,她休假了。


    她先是把外套送去了裁缝铺,留了电话约定过几天来取,又去买了新手机。


    她发短信联系了夜翼,询问昨晚的调查情况。后者似乎在忙,回复很简短。


    “监控有问题,罗宾会跟进这条线。”


    克莱尔回复了一声,去街边的眼镜店买了店里最好的一副墨镜。她打算回到自己遇袭的现场看看,但她的一双眼睛远比她的外表更引人瞩目。好一点的墨镜不会影响她搜查。


    昨夜的风波没对这座城市造成多大影响,警察们在公园外拉起警戒线,来往的行人匆匆,都不曾停下看一眼,只有保险公司的调查员在警戒线外张望,试图了解更多情报。


    公园对面有家电子产品维修店的广告屏坏掉了,电子屏上滚动的广告变成一串乱码。店主苦恼地蹲在电子屏后面,翻来覆去地检查。


    克莱尔抬头看,维修店有一个很霸气的店名:恺撒维修铺。


    她走了几步,倒退回来,再次看向店名和电子屏上无规律的字母。


    恺撒变换是最简单最经典的替换加密手段,所有字母朝字母表前后上下任意方向按固定数目移动,即可得到替换的密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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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是基础的加密技术,留下信息的人胆大中带着一点意气的可爱。


    电子屏顶端是三颗涂黑的星星。克莱尔将字母往字母表前挪三位,解出一串乱码,往后挪三位,她得到一句话和一个落款,R。


    她按照R留下的信息找到公园边左数第三棵树的树洞,在树洞里掏出一只用小包装起来的通话耳机。


    她戴上耳机,开机,等了不到二十秒,耳机里传来罗宾清亮的音色,“我就知道你能发现!”


    “你真爱炫耀,显摆鬼。”克莱尔咋舌,“说吧,你有什么想背着夜翼偷偷告诉我的?”


    “只是方便我和你共享信息。”罗宾义正言辞地强调。


    “你不累吗,”克莱尔掉头往来时的小巷里走,“你昨晚应该没有时间睡觉。”


    “我正在休息。”罗宾说。


    “我可以挂掉电话。”


    “不用,你继续说,我可以一边打电话一边睡觉。”罗宾一本正经地说出不可思议的发言。


    克莱尔轻啧一声,无言以对。


    天亮以后,隐藏在贫民窟各个角落的流浪汉开始活动。他们坐在照不到光的墙根,摆弄酒瓶里各种瓶底剩酒混合的酒根酒。


    克莱尔路过他们,目光停留在一个邋遢的流浪汉身上。对方屈腿缩在两面墙形成的夹角之间,如同一棵破布缝制的灰扑扑的圣诞树。


    灰色圣诞树上挂着一件漂亮的装饰。


    克莱尔去商店里提了一个袋子出来,走到流浪汉跟前,靠墙蹲下,“你身上这条项链多少钱能卖给我?”


    流浪汉浓密蜷曲的胡须与乱糟糟的头发间射出审视打量的眼神,他警惕地扭动身体,做出驱赶的手势,“不卖。”


    “你准备去梅多代尔市场销赃?”克莱尔道,“布鲁德海文最大的黑市,那里可不流行珠宝首饰,那群搞进化药和军用机器人的疯子会要了你的命。”


    “而且,”她补充了一句,“你也拿不到钱。”


    流浪汉啐了一口,恶狠狠道:“不关你的事,金发妞。”


    他刚要走开,克莱尔掏出证件,飞快在流浪汉眼前一晃。


    “FBI办案,”克莱尔收回证件,将袋子扔给他,“两百美元加一组啤酒、一组罐头,或者,你更愿意去和警察聊聊?”


    流浪汉明显犹豫了一下,比起FBI,警察的威胁更实在。


    克莱尔微笑地看着他,墨镜遮住眼睛,不与他对视。


    最终,流浪汉开口:“两组啤酒。”


    克莱尔抽出三张纸钞,借外套的掩盖塞进流浪汉掌心,“三百美元,你可以自己去买。”


    流浪汉解下颈间的金链,一枚剔透的蓝宝石吊坠从他麻布袋似的衣领里升起来。


    他迫不及待地将吊坠和金链甩给克莱尔,道:“不管它值不值三百美元,我们的交易都结束了。”


    真正的珠宝不会出现在贫民窟,流浪汉更愿意相信那是某个女孩掉在巷子里的假货。


    克莱尔起身,“证物是无价的,多谢帮忙,伙计。”


    她收好吊坠,走出一段距离,刚才保持沉默的罗宾在通讯耳机里开口:“你怎么知道那是袭击者身上掉下来的东西?”


    不等克莱尔回答,他想通一切,恍然大悟,“因为你看到了。”


    克莱尔道:“对,我看到了。”


    他们的“看到”,不是克莱尔看到了吊坠遗失的过程,事实上她当时的注意力大部分集中在如何逃跑上。她“看到”的是可能性。


    走到无人处,她将吊坠抓在手心抛了抛,在阳光下观察宝石的色泽与质感。


    “袭击我的那家伙打扮得像是刚结束一场约会,这条吊坠是真货,那条巷子一晚上能路过几个冤大头?”


    “这么昂贵的宝石,一定有内置序列号。”


    她们可以追查到购买珠宝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