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恩举手示意，“表演到这里就可以了。”


    一句话语，如同咒语一般，解除整个房间里的魔法，尽管没有嘈杂，却能够捕捉到呼吸声的紊乱，不经意间泄漏脑海里汹涌的思绪，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伊恩并没有转头看向其他人，视线依旧落在安森身上，继续说道，“稍稍调整一下，可以给我们两個姿势吗？”


    “姿势？”安森不解——


    对安森来说，刚刚那段表演并不难，比起表情细节来说，整个人营造出来的氛围感才是最重要的，短短三十秒的演出，结束也就结束了，快速完成恢复。


    没有疲倦，反而有些跃跃欲试。


    他还没有表演过瘾呢。


    但此时听到伊恩的话语，安森却没有能够跟上节奏。


    伊恩也回想起来，“你没有看过漫画，但也没有关系，正好，你就是一张白纸，可以根据自己的想法来完成，也许可以带来一些惊喜。”


    “你想象一下，自己现在具备蜘蛛的能力，你的身体里可以发射出蛛丝，并且利用蛛丝在这座钢筋森林的高空自由行走，那么，你会选择什么姿势？”


    安森：……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不管是漫威还是dc，扮演超级英雄的演员们在接受采访的时候都谈起一些似曾相识的共同话题。


    比如，他们的制服套装非常不舒服，而且不容易解决生理需求。


    比如，他们的标志性姿势非常有羞耻感，最经典的一幕就是电影“黑寡妇”里，剧情里甚至自我调侃，每次黑寡妇登场都有一个劈叉下蹲的性感姿势。


    其实，这就是“电影需求”。


    当年，“终结者”上映的时候，阿诺德-施瓦辛格从天而降单膝下跪的姿势，一直到多年后依旧为人们津津乐道，甚至成为载入史册的经典画面。


    电影，需要这样的仪式感。


    那么，蜘蛛侠的标志姿势呢？


    ——克服羞耻感。


    安森回想演技学院的第一课，通过模仿动物来克服自己的羞耻感，建立第四墙，真正地进入角色，而现在，他就需要模仿蜘蛛，好像也没有那么难。


    安森想了想。


    也许，他应该展现测试和练习的过程，呈现蜘蛛侠的不同阶段。


    深呼吸一口气，安森也没有打招呼，就直接开始了。


    “咻。”


    安森自己配音，尽管自己发声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但如果全然没有声音，那才会显得更加尴尬。


    配合声音，右手掌心朝上，打开手掌往下一压一翻，蛛丝就从脉搏的位置“发射”，但显然这位蜘蛛侠依旧正在学习和适应，所以没有控制住蛛丝。


    “咻！”


    他又发射了一次，相同的动作，但这次手掌稍稍控制一下，打开五指，却将无名指中指往内扣起来。


    ——摇滚现场的“魔鬼角”手势。


    但区别在于，摇滚手势是树立起来的，而安森现在则是倒下去往外翻的；而且，动作稍稍改良，拇指没有压住无名指中指，而是和小指食指一样摊开，不是准确的“魔鬼角”手势，更接近“我爱你”的手势。


    以这样的手势发射蛛丝。


    每次发射都是一次“我爱你”的告白，这可以算是蜘蛛侠的浪漫吗？原来蜘蛛侠骨子里是不可救药的浪漫主义者。


    前两次简单尝试，安森都站在原地，没有什么动作幅度，稍稍找到了一些控制手感后，这才放开手脚。


    然后。


    安森就好像“天龙八部”里段誉施展六脉神剑一般。


    跳跃。


    翻转。


    腾空。


    落地。


    从左到右，一路施展十八般武艺，最后一个单腿下蹲劈叉，两只手同时以“我爱你”的手势完成发射。


    “咻！”


    “咻咻！”


    一连串动作，轻盈敏捷，行云流水。


    就好像回到童年。每个孩子心目中都有自己的幻想，不管是武侠梦还是超级英雄梦，他们都这样


    玩耍过。


    问题在于……


    安森已经不是七岁。更准确来说，两世为人的心理年龄可能还要更苍老一些，刚刚沉浸在角色里还没有感觉，现在结束动作摆出一个经典姿势，毫无预警地，现实打击感突如袭来。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到底在做什么。


    一阵羞耻感。


    安森，微微低垂脑袋，僵硬在原地，试图控制自己，但这不容易。


    果然，道行还是太浅，经验还是不够。


    啊！


    安森终究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抬手往前方示意了一下，“抱歉”，然后就站起来，转身背对导演和制片人们，抬头望天。


    他想静静。


    伊恩满头问号——


    前一秒，他们完全被唬住了，安森这一番循序渐行的操作猛如虎，潇洒自如，眼花缭乱，着实令人大开眼界，就好像看杂耍一样，忍不住想要惊呼出声，瞪大眼睛目不转睛，注意力完全集中。


    下一秒，安森就……怎么了？


    “安……安森？”伊恩左右看了看，大家都是一头雾水满脸困惑，一时之间还没有从刚刚的冲击反应过来，面面相觑之间，伊恩小心地呼唤了一声。


    安森没有转身，只是举手示意了一下。


    再次深呼吸调整一下，然后转身，露出一个笑容。


    “抱歉，刚刚不够专业，一下没有忍住，突然就觉得自己特别荒谬。噗。”安森的嘴角还是完全上扬起来，眉眼之间的笑容就这样明朗地绽放开来，“哦，耶稣基督，我希望这没有毁掉我的试镜。”


    一秒，两秒——


    全场哄笑。


    不专业？


    的确，从表演角度来说，确实；但就好像拍摄喜剧的时候难免笑场一样，演员也会犯错也会出戏。


    重点在于，如何处理。


    安森的处理，坦然而诚实，用尽全身力气也还是没有控制嘴角的笑容，一直到现在，他们终于看到安森“青涩”的一面。


    老实说，伊恩反而放松下来，因为前面安森的表现着实太专业太老道，令人咋舌，但现在就自然多了，这才像十八岁，而且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


    气氛，一下就轻松起来。


    不止伊恩，其他人全部笑起来。


    包括山姆。


    山姆没有预料到这一幕，但看着眼前的安森却忍不住嘴角上扬，就连刚刚不专业的表现也变得亲切起来，他难得地笑容满面，主动开口安慰了一句。


    “不，你表现很好。一切都很好。”


    “出戏没关系，换上戏服、摄像机打开，感觉就不一样了。今天是没有化妆也没有服装的关系。”


    不由地，山姆又想起安森刚刚转身背对众人的模样，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


    哈哈哈！


    旁边，伊恩众人全部错愕而惊讶地朝着山姆望去：


    筹备“蜘蛛侠”的这几个月以来，他们还从来没有看过山姆的这个模样，完全没有想到山姆居然还有这样一面。


    所以，这是否意味着，山姆也对安森另眼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