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一章 惊变(上)

作品:《蓦回鸾

    司马隽没有向孙微交代任何事。


    这日之后,孙微就回到了只能从信上见到司马隽的日子。


    两个月里,他到处行走,从江州和荆州,巡视大小城池。到了秋收之时,江州和荆州恰逢丰年,加上夏收的余粮,各地粮仓皆是殷实。


    这一切,孙微都是从司马隽的信上知道的。


    “殿下离京两个月,宫中三天两头来人。殿下唯恐有人因为他的行踪察觉到此处,连累的女君,所以只以书信往来。”殷闻道。


    孙微颔首,问到:“不知殿下何时回寻阳?”


    “过几日,兴许就回到了,”殷闻道,“殿下久居建康,下面的人颇有些肆意妄为了。临川郡平白无故地起了大火,把粮仓烧毁了,殿下震怒,要亲自坐镇彻查此案。”


    “也好。”孙微点点头。


    ——


    夜里刮起了西风,已经隐约带着凉意。


    孙微还在想着如何给司马隽回信。


    临川郡的那场大火,上辈子也有过,她有些印象。粮仓被毁,不过是掩盖贼行的障眼法。她回忆着,后来那被偷的粮食是在何处被寻着了?


    正思索间,她忽而听见有人在说话,随后阿茹进来,道:“殿下回来了,有急事要见你。”


    孙微一惊。


    “不是说过几日才回……”


    话出口,孙微又觉得没什么好问的。


    他突然来这里,定是出了大事 。


    她赶紧随手披了一件披风,走到前堂去。


    司马隽大氅未除,就立在阶前,一副不打算久留的模样。


    孙微走过去,到了近前才发现,司马隽的脸色不好。


    “出了何事?”


    司马隽道:“圣上病危,想见我最后一面,我须即刻回京。”


    孙微脑子嗡了一声。


    怎会如此?


    上辈子,皇帝三年后才病逝,这个时候应当是好好的。


    她不由得问:“这消息可靠么?”


    “太后宫里送来的消息,应当假不了。”


    “妾以为,应当再派个人去确认一番。”


    司马隽摇头:“来不及了。既然是病危,便刻不容缓。”


    正说着,邓廉已经来回道:“殿下,船已经备好。”


    司马隽应了一声,对孙微道:“随我来。”


    孙微忙跟上他。


    司马隽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我此番回京,不仅为了圣上。还有一事,我本打算过几日回来再对你说,王治和王宽都在广州失踪了。”


    孙微吃了一惊:“失踪?”


    “正是。”


    孙微不由得蹙眉。此二人可以活着回京,可以死在广州,但怎会失踪?


    “这是前几日的消息,我得到消息时,王磡已经动身前往广州。”司马隽道,“此事非同小可,我入京,正好去打探情形。”


    “世子是说,王磡如今不在京中。那么何人在朝堂主持大局?”


    “自是太子。”


    太子和一群王勘党羽,谁主持谁也说不定。


    不等孙微发问,司马隽继续叮嘱:“卓竞去了荆州,我已经令他即刻回寻阳。顶多三日,他就能回到。在此期间,女君不到万不得已,不可离开别宫。待卓竞回来,凡事找卓竞商量。他在许多事情上虽然不如女君会动脑子,但是他此人颇为务实,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如何能做到,他比女君更为老道。”


    司马隽看她心不在焉,特地停下来,问:“记住了?”


    孙微回过神来,道:“妾记住了”。


    宫门就在跟前,司马隽翻身上马,低头看着孙微,道:“女君切莫忧心,我会尽快回来。”


    孙微看着他,虽然不知宫里头的情形是真是假,可不知为何,她忽而有一种诀别的感觉。


    “殿下,”她赶紧上前去,抓住他的缰绳,“殿下如果一定要去,让妾一道去,多个人照应,可好?”


    她目光急切,只盯着他。


    司马隽的目光闪了闪,片刻,道:“你若去了,我怕无法照顾你。”


    那声音有几分轻柔,让孙微心中动了动。


    她知道此话不假,只得松开那缰绳。


    “如此,殿下万事小心。”她说。


    司马隽看着她,少顷,“嗯”一声,道:“等我回来。”


    他说罢,一声令下,领着侍从纵马疾驰而去。


    孙微目送他们远去,耳边仍回荡着他方才的话语。


    ——等我回来。


    这话颇是熟悉,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


    孙微睁大眼睛,定定地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只觉心跳仍躁动不止。


    ——


    司马隽走后,别宫又恢复了平静。


    第二日,余宽就回到了别宫里。


    这让孙微有些意外。她还以为余宽与她生隙,恨不得离她远远的。


    与从前不同,余宽显然对她和善了许多。


    孙微想,大约是司马隽替她说了些好话。


    “前两日刮了西风,今日好不容易风停了,是个好天。”余宽对孙微道,“别宫的林子往外有一处开阔地,适合放纸鸢,还有个水塘可以钓鱼。在下听闻孙公子喜欢钓鱼,女君何不叫上孙公子一道出去走走?”


    孙微看了看抬头的天色,一片湛蓝,的确很好。


    “总管有心了。只是殿下叮嘱过,让我不得离了这别宫。”


    “殿下向来谨慎,理当如此。”余宽道,“不过那空地紧挨着别宫,守卫近在咫尺,因而并无闲人出没。别宫究竟偏僻狭小,女君若是在待得烦闷了,想透透气,在下以为大可放心去。”


    “原来如此,”孙微道,“不过殿下还吩咐过,此间戍卫之事,皆由褚将军掌管。我以为,还是等褚将军到湓城之后,由他安排方为妥当。”


    余宽似乎不知褚越要来,露出讶色。只片刻,又笑道:“如此甚好,女君的考量更为周全。”


    他说罢,便告退了。


    阿茹端了盏梨羹过来,道:“早年在寻阳宫里,余总管十分亲切,事事为你着想。如今时好时坏,时冷时热的,倒是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这别宫上上下下那么些人,谁没有些自己的心思。如今我又是个客居的身份,不好说什么。”孙微道,“不必多想,管好我们自己,不惹麻烦就是。”


    阿茹在一旁坐下,端起女红活计,道:“不知殿下何时才回来。如今你不是王妃了,弹压不住人。这别宫虽是殿下的,可若是谁惹出些事来,却也难保。”


    孙微吃了一口梨羹。


    司马隽离开才一日,她这心里头也整日不得安宁。


    她倒不是担心自己周遭有什么危险,而是想着建康的局势。


    思索了好一会,她将自己对推测写作长信,让使者送去给司马隽。


    孙微想着,这封信追上司马隽时,他大概已经到了建康。


    而自己要等他的回信,又不是要到何时。


    这一日真真难熬,夜里也睡着不踏实。


    似梦似醒见,好似听见院子里有人说话,而后便有人进了屋里将她晃醒。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听见阿茹道:“快醒醒,有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