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中，黄金甲胄的将士都血战到最后一刻。


    满庭芍药花上，洒满了起事人的血迹，尸体堆叠如小山，那鲜血汩汩流出，像是一条小河一样在四角的凹槽里。


    那一片血泊之中，唯有两人依旧颤颤巍巍撑着剑，站起来。


    赢箬的剑尖划过地砖，发出刺耳的声音，往两人步步逼近，笑着开口道：“看你们两人狼狈的模样，我都有些不忍心了呢。”


    忽然，她又声音一厉：“到底还要坚持到什么时候！鱼朝恩就这么好？值得你们这样拼死一搏。”


    柳姿生抬袖一抹嘴角的鲜血，冷笑道：“她比你，好千倍万倍。起码，她想要的东西，从来不会跪求男人的施舍！”


    这话让赢箬眉眼狠辣起来，抬腿一脚狠狠踢在了柳姿生的下颚处，直接跪倒在自己的脚边。


    赢箬踩着他的脸，脚下使劲地用力，欣赏着柳姿生的狼狈，愉悦道：“可惜，她再厉害，也不过孤身一人。”


    “你错了！”


    冠濯英提剑起身，朝赢箬砍去，濒死一搏！


    “在这沧州城里，她鱼朝恩，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还有，还有很多人。


    那些古堤大柳的女弟子们。


    所有人都以为她们贪慕虚荣，可却早早地便清楚了这座城的罪恶和肮脏，暗中誓死和鱼朝恩联手反抗今日的一切。


    在那风情旖旎的粉色纱幔里，九层楼里的肮脏暴露在眼前，那些女弟子纷纷拿起了自己剑，奋力抵抗，拼死一搏。


    她们要反抗这座沧州城的一切制度和不公，将这一切罪孽都清洗，就在这古堤大柳的床榻之上，将敌人将那些将她们拍卖走的显贵和豪绅，斩于剑下。


    即便，伤亡惨重……


    即便，九死一生……


    即便，倒在地上苟延残喘，她们的泪水和笑容，都是无比的真挚和干净……


    檐角风铃声响起，芍药和紫薇的花瓣吹在沧州城的每一个无名的角落，那美好的一瞬，让人心底一漾，落红碾作泥，香如故！


    耳畔旁响起了一声声女弟子坚定的声音。


    “师姐，我们将以你为荣，永远为荣！”


    “师姐要去的远方，也是我们付出性命也要抵达的地方！”


    “如果这座城池，不能留下我们的位置，那便留下我们反抗的身影！留下我们的鲜血！”


    “拿起剑，便有了铮铮傲骨，即便死，我都不会放下它！”


    “为什么不离开沧州？英雄榜上，会有你凌霄山大师姐的一席之位！”


    “寒无衣，我要的从来都不是一席之位，我要千千万万的席位！”


    “因为我身后有太多人……”


    此时，天际仍翻涌的黑云，还有半个时辰才破晓，此时月已经沉下。


    城门下，一匹瘦马和三两天涯落魄人。


    “若是身处绝境，你当如何？”


    鱼朝恩深眸难测，盯着寒无衣的眼睛，问出了心里这一句话。


    “啊？”寒无衣皱眉不解。


    “若是身处险境，你当如何？”鱼朝恩再次开口问了一遍。


    “活下去。”寒无衣避开了鱼朝恩的目光，回答道：“对我来说，活下去是最重要的。”


    鱼朝恩倏然一笑，脑海里响起了冠濯英和柳姿生的回答。


    “朝恩，我不会让你涉身绝境。”


    “炉上那碗杏仁茶，若等不回一个风雪人，那明年春天的杏花微雨里，多一条亡魂又何妨。”


    昏暗的街道上，鱼朝恩转身，拍抚去寒无衣肩上风尘，带着几分洒脱道：


    “我们都有自己的道，天涯海角都逃不掉。”


    鱼朝恩提着剑，一身风尘往那条黑暗曲折的街衢上走去。她心意已决，孤身一人也要杀回去。


    寒无衣沉默了一瞬，将萧缙放在马上，然后拿剑跟随上她的脚步。


    “那我跟你回去，救她们！”


    寒无衣眉眼一凛，身上杀气浓烈，拔剑出鞘的那一刻，却被另一只粗粝有力的手，用真气压制下去。


    那柄乱山剑，微微颤鸣着，两只手内力相冲抵抗着。


    “这是我的城，与你无关。”


    鱼朝恩声音冰冷如窖道：“寒无衣，去走你自己的路。”


    寒无衣握在剑柄上的手，依然没有松开。


    “听到没有！”鱼朝恩怒喝了一声。


    “走！”


    天际不见晓，水寒风似刀。黎明前的一瞬总是最黑暗的。街衢上门窗紧闭，烟沙俱起掀起了昨夜欢庆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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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佳节的彩灯和鲜花残瓣。


    鱼朝恩手里提着剑，寂寥一身往前走着。


    街衢的地面隐隐颤动着，细微的砂石上下颤抖着，不远处传来整齐划一的铁骑铁蹄声，如有虎啸之势，令人心生胆寒。


    “寒无衣。”鱼朝恩心里念出了这个名字。


    “我还是不太习惯这样唤你。可我想要告诉你，沧州，这座千百年的古城池。”


    “我爱的人，恨的人，他们都在这座城里，我的骨灰烧尽，都必须葬在这座城里。”


    大门厚重的紧紧关上，寒无衣往城外走去，眼前苍莽一片，前路不知。


    而身后的鱼朝恩，脸上血迹未干，向着来追捕她的千军万马走去，拔剑独自面对。


    一道城门，两个女子，皆是寒衣韧剑，慷慨独行在各自命运的穷途上，命里有风雨，腥风血雨。


    在最后，城门关上的那一刻，鱼朝恩慷慨高歌：“身处绝境死地，卿当赴死一搏！”


    “败，胜胜矣！”


    鱼朝恩抬头，望着天际将要破晓的一瞬曦光，清风拂面，凌乱的发丝轻扬飞舞，可那双眼眸里却盛满了悲怆和苍凉……


    “师姐，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离开。”街衢掀起一阵烟尘，八千铁骑血衣卫踏破了清晨，为首高坐大马上的是鱼朝恩的小师妹赢箬。


    一袭乌纱红冠，神情倨傲，她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嘲笑着城门下，孤身一人提剑上前的鱼朝恩。


    “师姐你说沧州城没有公平，可你看血衣卫里的八千兵骑，也有无数的女子啊！一样可以和男子一样冲锋陷阵，享俸禄伺候，这不正是你想要的结果吗？说到底，过程不重要，选择才是最重要的。”


    “师姐，你太偏执了，老城主整天像个疯子一样要改制改制，可天底下哪有好走的路不走，偏偏要去淌过尸山血水的！”


    “那群被你洗脑的师妹们也一样，脑子都无比蠢笨，好好的路不走，非要提着剑跟你一起送死。”


    “男人都能走捷径，女人为何不能？”


    “今日冠濯英一死，我便是掌控沧州城八千血衣卫的枭首，凌霄山派算什么，我让谁当掌门，谁就是掌门，受制于一人，可制死万人。”


    “师姐，你一败涂地，而我彻彻底底的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