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沧州城7

作品:《待故人归

    七月六日,赌场。


    “凌霄山派的大师姐,鱼朝恩!”


    “城西许瞎子,你确定要押全部身家在她头上吗?”赌场的管事人再次重申了一遍问题。


    “许瞎子你疯了!你拿酒铺去堵鱼朝恩赢!她可是已经连输三年了!”旁边赌徒惊呼道。


    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赌徒戏虐道:“这酒坊可是你全部身家了,许瞎子,你家母老虎知道吗,敢这么赌钱,不怕打断你的腿吗?”


    许瞎子丝毫不生气,笑呵呵道:“城西酒铺的生意不好,我和婆娘打算回老家乡下买块地养老,便寻思拿酒铺赌一把。”


    “你赌鱼朝恩,只怕要输的血本无归,裤衩都不剩!”那人大笑起来,旁边仍有人劝道:“换个人下注吧,鱼朝恩的师弟,潘云梯,已经连冠三次山派榜首了。”


    “鱼朝恩这些年跟个病痨鬼一般,没什么大用,这三年,除了你哪还有人押她赢?”


    “你别说,还真有!”一个赌场的伙计稀罕道:“除了许瞎子,都尉府和曲里长眉倒是有两个小厮,年年都押鱼朝恩。”


    “今年还多了一个黑衣女子,早上扔了一袋金子就走了,也是押的鱼朝恩!”


    “难不成,今年有变数?”赌徒们窃窃私语了起来:“要不……今年压个试试?”


    “你可得了吧!鱼朝恩能赢,我去茅坑吃屎!”


    “欧阳兄,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许瞎子拄着拐杖,走出了赌场的门槛,听着嬉闹的话语,无奈摇摇头……


    “师姐,你又输了。”


    凌霄山派的试剑擂台上,一个英武的青年,用剑指着落败倒地的鱼朝恩,见她衣服被剑气割裂,血迹斑斑,阴狠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师姐执剑,被师父委任教导师妹们剑术,怎么自己倒是一年不如一年?”


    “凌霄山大师姐的名号,是不是该换换了?”


    鱼朝恩没有理会潘云梯的挑衅,而是将剑插回剑鞘,从擂台上一步步下来。


    周边响起了一阵旁观者的奚落讥嘲声,有人啧道:“这凌霄山派的大师姐,剑术这么寒碜吗?瞧她这副窝囊模样,跟落水狗被痛打有何区别?”


    “当年抱朴子是怎么敢言,她是凌霄山百年武艺第一人的?”


    旁边观战的几十名女弟子,见鱼朝恩落败低头匆匆而过,不由心生失望,脸上也多了几分嫌弃和冷漠。


    “师姐还真是够丢人的,年年都输给潘云梯!连累我们女弟子的名声!”


    “她这样子,怎么还配教我们剑术!早该让师父换掉她了!”


    “欸?春幡呢?怎么不见她人影了?”一个鹅蛋脸长相的女子张望左右,疑惑道。


    “她娘亲病重,可试剑大会期间不得下山,估摸这会去后山求师父了。”


    “难怪这段时间,她老是找人借银子。”


    “凌霄山的女弟子大多出身贫寒,哪有银子借给她!”


    一个女弟子愁面叹了一口气,戚声道:“进了这凌霄山又如何呢?刀尖舔血一辈子,还不如古堤大柳最末等的侍姬得的赏银多。”


    后山楼阁,一个圆脸的女子端着茶水,神色惴惴不安上去,却意外听到里面的人像是买卖货物一般谈论着。


    屋子里,曹崆峒满脸堆笑道:“诸位贵客,看看这画像上的女弟子,可有心仪的。今年试剑大会的规矩是前面舞剑,楼上咱们按照画像来挑选拍卖。”


    “曹掌门,今年凌霄山的这批女弟子可是不如往年了。脸蛋倒还说得过去,这怎么一个个都瘦得没几两肉,你这凌霄山怕不是苛刻弟子饭食罢!”


    那团着两颗玛瑙珠子的肥商说完这话,屋子里其他的商贵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曹崆峒有些尴尬,赔笑了两声解释道:“还不是今年沧州城起了一阵怪风,这女子一个个都求着纤腰柳弱风姿之美,弄得女弟子跟着都追着效仿,唉——”


    “咱们外地来的恩客,可不懂你们沧州的时兴,想想还是前几年的货色好,肥臀翘乳,那滋味才我骁骑营的弟兄没有不说好的。”说这话的男子身材魁梧,瞎了一只眼睛带上黑色的眼罩,剔着牙里的肉,神色淫乐道。


    旁边一名执扇的书生,倒是里面难得好模样的一位贵客,通身锦衣绸缎,配着晶莹剔透的美玉,颇是看不起堂上粗莽的客人,摇着扇子轻笑道:


    “诸位浅显了,丰腴有丰腴之美,纤细亦有纤细之妙,正所谓鲛丝雾吐渐收,细腰无力转娇慵。”


    “破书生,会念几首诗了不起啊,还不是跟大爷们一起玩女人,装什么大家公子,脱了裤子还不是跟咱们放一样的屁!”


    “你!你等!岂有此理——”书生气得脸色红涨,指着笑话他的富绅贵客,半天骂不出一句话来。


    “咯当!”门外响起异样的声音。


    “谁?”曹崆峒转头,厉目瞪向门外。


    春幡双手捂着嘴巴,轻抬脚步离开这里,等到心腹弟子前去查看时,早已没了踪影,只留下一盘茶水和糕点在那里。


    “原来是只馋嘴的猫儿,师父放心,我这就捉回来。”那名男弟子嘴角噙着恶笑,拱手离开。


    曹崆峒眸子变幻了一瞬,随即又是满脸堆笑,向堂上的贵人们敬酒。


    春幡一路小跑回到女弟子居住的嵚崎院,恰好碰见了打着一桶水,准备磨剑的鱼朝恩。


    春幡脸色惨白,喘了口气,便抓住鱼朝恩的衣袖,将刚才自己在阁楼上听到的事情全盘托出。


    “嗯。”


    她本以为鱼朝恩会激烈愤慨,拿起剑恨不得将那群人千刀万剐,可没料到鱼朝恩竟鞠了一捧水,滴落在磨石上,神色漠然丝毫不关心。


    “师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春幡皱眉问道。


    鱼朝恩停了手里的忙碌,像一座石雕般静矗了片刻,然后冷冷地看了情绪激愤的春幡一眼道:“这件事,不要声张。”


    春幡退后了一两步,用着陌生又失望的目光打量着鱼朝恩。她从未想到师姐竟然早就知道真相,人人都以为她鱼朝恩刚正不阿,是着凌霄山派最大的异类,如今看来,也不过是明哲保身罢了。


    “师姐,你可真令我失望!”春幡怒目瞪着她。


    可鱼朝恩佯装不闻,将那把破旧的古剑,放在磨石刀上一上一下剐蹭着,时而用手指沾些水,洒在锈迹斑斑的剑身上。


    “你不告诉大家,我去说!”春幡流下失望的泪水,大声嘶吼着。


    忽然,院外响起一阵脚步声,走进来七八十名腰间配剑的女弟子,她们三两结伴激烈地讨论着方才试剑的情景。


    “那一剑很险的,若不是对方狡猾,六师姐定然赢下了!”


    “春幡,你傻傻杵在那干嘛?难不成给咱们输了剑的大师姐挡太阳吗?”那群女弟子忍不住嘲笑出声。


    “师姐,现在磨剑是不是有些晚了?输都输三年了,你倒是占着大师姐的位置不让,死活又不下山,真不明白师傅到底留下你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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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那群师妹对鱼朝恩并没有该有的尊重,即便这人是教导她们剑术的师傅,也撇撇嘴嫌弃地不愿与她为伍。


    春幡一副受到刺激,心中的愤怒难抑,转头大声斥喊着:“留我们作甚?你当师父是多好的心思,只怕我们被他卖了还替他数钱!”


    “春幡,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知不知道你们在前面比剑,师父他将我们当做物件在阁楼上拍卖给那些贵人,他们根本不在乎那些剑术,挑选的不过是姿色和身体!我们都被师父给骗了!十年苦修练剑,不是下山闯出自己的天地,而是卖给那些肥润油腻的男人当贴身侍妾!”


    春幡说完这些话,气得浑身发抖。可面前的师姐师妹们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理所应当的神色,甚至看她的眼神都带着一些嘲睨和可笑。


    春幡脸上带着茫然和恐惧,双腿像是灌进铅向后踉跄了两三步,不可置信道:“你们……你们也知道……”


    “春幡,你不会真以为靠着一柄剑,下了山就能有自己的天地,就能很好的活下去?”一名女弟子漫不经心撩起胸前的一缕青丝,可笑又可怜地看着春幡,继续道:


    “看来,你对这个沧州城,一无所知啊?”


    后面其他的女弟子也一副看戏的模样,对春幡所谓的“真相”并不在意,只是努努嘴道:


    “春幡,今日我来告诉你,现实就是即便你拿了试剑大会的魁首,下山之后也不过混得几两银子饱腹罢了,我们本来就从贫屋陋巷里出来,辛辛苦苦修炼剑术十年,是为了那区区几两碎银子讨生活吗!”


    那女弟子的脸上充斥着不甘和怨怼,她旁边的女弟子也不甘示弱道:“城西许瞎子的婆娘你认得罢!她当年可是抱朴子掌门最寄予众望的大弟子,可后来呢!不过嫁给了区区酒贩,过着灰头土脸生活!生两个嗷嗷待哺讨人厌的娃娃,每天也不过柴米油盐,过了十几年了,两只手既描不了胭脂,又提不起剑,活成她那个样子,就是你春幡想要的吗?”


    “我们作为凌霄山的女弟子,自持女侠的身份,又有姣好的容颜和身姿,这可是通往富贵路的筹码,也不是天下女子人人都有的。试剑大会看似比武功,更是对未来身价的筹划。”


    “你们怎么能想着攀附权贵呢?”春幡可笑流泪,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们质问道。


    “不攀附权贵,难不成靠着自己的努力,活成大师姐的模样吗哈哈哈哈哈哈……”那群女子看着鱼朝恩一脸灰败地磨着手里的剑,忍不住讥嘲笑出了声。


    春幡回头看了一眼鱼朝恩,绝望地闭眼,泪水流淌在脸上,耳边都是刺耳的嘲笑声,短短半天的时间,她忽然觉得自己十几年生活的人间,比炼狱都要可怕,这里到处都是扭曲的人心,和冷漠的表情,她受够了这荒唐的一切,她必须要将一切都宣告世人,将她们摧毁!毁灭!


    “今日,我春幡和你们彻底决裂,你们简直就像是一群疯子!我现在就下山!我要将这一切都告诉世人,告诉沧州城的所有百姓!你们!你们简直让我恶心!”


    “春幡!”鱼朝恩皱眉去拦她,可春幡却一剑挥了出去。


    “师姐,你明知罪孽还要替他们卖力,这和调教妓女的老鸨有什么两样!你也该拿着他们赏你的银子,换些体面衣服,再跪着替师妹们招揽恩客!”


    这话刺耳又含着辱骂,让鱼朝恩握拳闭眼,忍下了那一口气,任春幡不回头地离开。


    她真的,又何尝不憎恶透这座沧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