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八章 你好好活着

作品:《青天明月不可揽

    楼君尧接着补充,“那些人经常早上还正常,中午发现不适,晚上便死亡。死者脸色发青,同样会传染人。医师们试了各种法子都只能减轻症状,无奈之下只能将病者集中起来。”


    明面上是为了一起治疗,可最后若是实在没有办法,这些人是没有生路的,一把火烧过,一切自然尘归尘、土归土,这是世家一向的办法,一群不能修炼、不敢反抗的普通人,救不回来也就算了。


    接下来两人都不再开口,顾飞时无奈叹气,“那群医师走了大半,忘尘心软留了下来,殚精竭虑,又往来于病患当中,一不小心就染上了疫病。”


    人没了,若是提都不再提,那才是真正的消失。


    “那最后是怎么控制住的?”顾明月手在桌上转着茶杯,也不喝,只是低头发问,声音缥缈,若不是一屋都是修行之人,恐怕就这样错过了。


    “控制药材剂量和配比,一次次调试,发现始终不能根除,医术翻遍也不得其法,正巧一位黎氏弟子也感染了却很快恢复,忘尘猜测是灵力的作用,黎氏的人去信求助,这边才稳定下来。”


    他顿了顿,声音苦涩,艰难的继续,“忘尘病的太久了,夜以继日的研究,没能等到谢氏的人来,就去了。”


    剩下的话也不必再说,染病而亡,他身为医者自然比谁都更明白要怎么处理自己的尸身,烈火焚烧,沈忘尘那样爱惜自己容貌的人,怎么就给自己选了这么一个下场?这下她就算舍了自己这条命,也什么都带不回临安。


    没过几日,这里的事情彻底解决,她们也准备启程回去,走的时候,黎华荣来送她。


    “这是之前沈忘尘托我给他保管的,”她递过来一个墨蓝色的包袱,又从袖口里拿出一张花笺,“他后来染病,写下来托我抄录的曲谱。”


    顾明月伸手接过,大概猜出来是什么东西,无非就是他知道自己要死了,写下来的劝慰之语。


    “你不再去看看他吗?”


    “这几日也看够了。”


    重新请人修缮坟墓,安排好以后的进献清理一应事宜,几日的时间里顾明月的确去了很多次。


    她面色平静,仿佛已经从悲伤中走了出来,黎华荣却不敢多提什么,那日她就是这样安静着昏倒在地上,像一只断了翼的飞鸟。


    顾明月掀起车帘,又忽然回头,“华荣姐姐,下次见。”说完不再耽搁,直接进入马车,吕絮也在后面跟着进去。


    看着马车慢慢走远,黎华荣收回视线,吩咐手下弟子,“赶紧收拾好,我们今日回去。”


    小月亮,希望下次见面,不要是这样悲伤的开场。


    来的时候急着赶路,沿途都没有休息,返程却并不着急,中途到桐乡的时候船停了下来,让随行的弟子们去游玩一番,也能买些外地特产带回去。


    “师姐,你和我一起去好不好?”楼君尧伸手拉着师姐的衣袖撒娇,又自以为小声的嘀咕:“这次带出来的钱都用完了。”


    身为长老之子,每个月的银两自然不少,但楼君尧向来没有分寸,今日买几瓶美酒留着以后喝,明日请师弟们去酒楼大吃一顿,后日又在街上随机接济几个小可怜,手里的钱自然像流水一样,在小小的荷包里根本呆不住。


    “没有钱就不要买,别总想花我阿姐的。”顾挽风看不惯他这副样子,他这个师兄月例比他丰厚,总是“借”他的钱不说,现在还把主意打到了阿姐身上。


    他那么厚的脸皮到底是哪里来的,不是说楼叔叔夫妇一个温厚磊落,一个温柔婉约吗?


    楼君尧一胳膊拐到他身上,“怎么和师兄说话呢?”有没有眼色,没看见师姐在船上闷了几天,现在也不打算出去转转吗?难过的时候当然不能一个人待着,要多出去散散心。


    “师姐,他在我面前就是这样小气。”他一边说着,一边顺势将顾明月拉着往前,没注意到旁边袭来的剑柄,“嘶~”不偏不倚的被打在背上,楼君尧抓住时机告状:“师姐,你看他!”


    龇牙咧嘴的装似很疼的样子,让一旁的顾挽风有些怀疑,他这下应该没有打得多重啊?难道是刚刚没控制好?


    “好了,我们赶紧走吧。”看他作怪的模样,顾明月知道这次是一定要去逛逛了。


    高大的城楼立在中央,两侧茶坊酒肆数不胜数,鳞次栉比的摊位上摆满各色货物,人流如织,吆喝声此起彼伏,热闹的不得了。


    “这桐乡不愧是世家最富,果真繁华得很。”楼君尧一边护着师姐不被挤到,一边欣赏着这不同于临安的景致。


    结果没走几步,人群中忽然闪出一条道来,只见一个小孩飞了出来,重重的砸在青石地板上,原本破旧的衣服撕裂开来,露出内里布满淤青的身子,一个身形彪悍的男子站出来,朝地上啐了一口,“臭穷鬼,不想死就滚远点,有钱吗你就来满春园?”


    “这位大哥,我来找柳月娘……”那小孩撑着地小心翼翼的站了起来,被打疼了也不离开,还想往里面进。


    那位护院一脚把他踢开,“满春园里都是来找人的,你毛都没长齐还想找柳月娘?”


    这话引得周围人哄笑不已,没有一个人在意那个又被踢倒的小男孩,许是这次伤得有些重,他顿了好一会儿才又爬起来,拖着一条腿站都站不稳,“我要找柳月娘。”


    旁边一个看热闹的男子摇了摇手里的扇子,“李大,你两次都没有把他打死,这不会是柳月娘的孩子吧?”


    李大眼里闪过狠意,“这位公子说笑了,柳月娘曾经可是我们这里的花魁,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儿子?”怕周围人不信,他又接着补充,“这小子爹以前来过几次,最近人死了他就讹了上来,还是月娘亲自叫我把他打出来的。”


    “啧,世间竟有此等奇事?”那位公子哥满脸兴奋,“我从前只见过买东西不满意找卖家退钱的,却从没听说来青楼要钱的。”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李大最后放话,“你不过十一二岁,死了父亲也是可怜,今日暂且饶过你,下次再来可没有那么容易了。”


    热闹没了,众人也一一散去。


    三人这才走上前,此处是钱氏地界,不清楚前因后果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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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然不会贸然插手。楼君尧伸手提着那小孩的一条胳膊将人扶稳,“你这小破孩,倔什么倔呀,看看自己这个身板儿。”


    他们俩应该差不多大,但是这小孩却比他矮了不止一个个头。被扶着也不说话,头发乱糟糟的看不清脸,活像只被淋湿了的小狗。


    他伤得不轻,身上的淤青也不像是才被打出来的,三人也不能放他在这里不管,只好找了间药铺将人带过去,药童看见三人的衣着,恭恭敬敬的将人领了进去。


    “大夫,他这腿没事吧?”老大夫拿着他的腿翻来覆去的瞧,楼君尧不免有些担心,要是废了可就不好处理了。


    “没事儿,养一久能好。”听着这话,楼君尧瞬间放下心来,但是那小孩却担心的不行,“我没钱。”


    “我有我有,不用你付。”楼君尧大气的挥挥手,拿出荷包一摸,面上有些尴尬,走到顾挽风身旁咬耳朵,“好师弟,借我一点呗?”


    他平日里就经常跟师弟借钱,再借一点也没什么。


    顾挽风翻了个白眼,要是平时,再不愿意他也肯定借,但是他可没忘了刚刚谁说的他小气,现在歉都还没道,就想和他借钱?


    那小孩明显误会了两人之间的官司,着急的伸回腿,“我不治了……”


    “大夫,”顾明月拿出银锭放在桌上,“我们只是途经此地,这小孩修养期间花费颇多,劳烦大夫照料。”


    她嘴里说着的话温温柔柔,那位大夫却不敢看轻,衣着华贵的漂亮姑娘,身边还跟着两个带剑的少年,一看就知道是修行世家的公子小姐外出游玩,这种人,他们这些普通百姓可惹不起。


    眼看两人就要说好了,那小孩急忙出声,“我不治!”


    顾明月没有理他,还在和老大夫交待,“我刚才听说他父亲也去世了,想必也没有其他亲人在,等他伤好后,大夫不如留他在药堂里跑个腿。”


    “这……”说是这么说,但是没有亲人照料和没有亲人找上门来可不是同一回事,他是不敢惹玄门中人,但是答应下来也会有很多麻烦。


    “叮当!”顾明月将荷包里的银子全倒了出来,在桌上堆成一座小山。


    老大夫顿时满脸堆笑,“小姐放心,我们是桐乡的老字号,祖祖辈辈都在这里行医,一定会好好照顾他。”


    顾明月转身来到那小孩旁边,“你叫什么名字?”没得到答案也不生气,伸手替他拉了拉被角,“我们要走了。”


    他们只是中途休息,已经耽搁的够久了。


    感受着身旁的硬度,那小孩赶紧开口,“我还不起!”


    那位姐姐没有回头,倒是楼君尧转过头来,“你好好活着就够了。”


    天地宽阔任由河水奔腾,也任由万物兴衰,江风瑟瑟,衣角翩飞,顾明月站在船边,拿出了那张曲谱,上面一如既往的配着前人的词,那人倚栏轻唱,


    “一叶舟轻,双桨鸿惊。水天清、影湛波平。鱼翻藻鉴,鹭点烟汀……”


    从此以后,临安再无沈忘尘。


    但远山长,云山乱,晓山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