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那赵旭听到魏枝蔓的呼喊，唇角勾起轻蔑的弧度，手下的攻势更加迅猛，竟一刀砍在了江欲归的手臂。


    江欲归眉头都不皱一下，反应极快，当即闪身回劈过去，直接刺中赵旭的侧腰，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魏枝蔓眼见时机到了，信手一挥，洋洋洒洒的粉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弥漫四周，如同起了大雾般，瞬间看不清人影。


    那士兵看不到魏枝蔓，但知道是她动的手，怕事情有变，连忙说道：“动手！”


    他发号施令过了好几秒，不见有刀剑入体的声音，不禁新生疑惑，正当他想出言询问的时候，有人说话了。


    “不行啊将军，我手麻了！唉哟！”


    方才撒出粉末的一瞬，魏枝蔓便抢先一步，在士兵抹她脖子之前，将银针扎在了他手上的麻筋上。


    “麻筋”其实并不是一个真正的穴位，而是指尺神经。


    尺神经在肘部位于尺神经沟内，位置表浅，当肘部受到撞击或压迫时，容易刺激到尺神经，产生麻木、触电样的感觉，在危急时刻，扎麻筋相当管用。


    待大雾散去，魏枝蔓早已不知所踪。


    魏枝蔓捡起地上的盾牌罩在头上，拼了老命的往前跑。


    只听那赵旭大吼一声：“抓住惠德之人，赏加官进爵，黄金万两！”


    一时间，所有辽国士兵都往魏枝蔓的方向看去，一个个眼冒精光，如饿虎扑食。


    “杀惠德！祭旗！”


    “杀惠德！祭旗！”


    “杀惠德！祭旗！”


    一声更比一声高。


    江欲归抵挡着赵旭的攻势，重新占据上风，“誓死保护殿下！”


    魏国士兵得了命令，拼了命的想往魏枝蔓身边跑，却被好几个辽国士兵掣肘，暂且无法脱身。


    魏枝蔓看在眼里，知道现在只能靠她自己脱身。


    她咬紧牙关，被几个辽国士兵包围，眼见那刀剑便势如破竹朝她砍来。


    魏枝蔓握住盾牌，双目布满血丝，满眼不甘和愤恨，却独独没有害怕。


    她难道真的要交代在这了吗？就差一步吗？


    那几个辽国士兵被她的眼神骇了一跳，一时后退了两步，反应过来后顿觉耻辱，嘶吼着朝魏枝蔓奔来。


    一支长箭飞来，刺入辽国士兵手里的大砍刀，插入地底。


    “你们要杀谁祭旗！”


    振聋发聩的女声传来，裹挟着威风八面之势。


    魏枝蔓下意识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北堂荑策马而来，铠甲边勾勒住夕阳的光芒。


    北堂荑御马狂奔，发丝向后飞扬，俯身向魏枝蔓伸出了手。


    “北堂将军！”


    魏枝蔓抓住了北堂荑向她伸出的手，纵身一跃上了她的马。


    二人并驾齐驱，魏枝蔓不懂武功，缩在北堂荑的怀里，北堂荑长剑出鞘，削铁如泥，砍断了好几把剑。


    “杀啊！”


    “保护殿下！”


    魏国神武军蜂拥而至，纷纷加入了战斗。


    一边倒的战局被扭转，不再是江家军苦苦支撑，旋即转为双方僵持。


    天上的尸体雨下的一刻不停，紫红色的肿胀尸体噼里啪啦的砸在地上，辽国人看都不看一眼，直接踩在自己的同袍身上，鲜血迸溅。


    有毒的尸气在战场蔓延，防不胜防。


    魏枝蔓提醒道：“小心这尸体。”


    北堂荑说道：“放心。”


    她带着魏枝蔓，如游蛇般穿梭在战场上，短短一炷香便逼近了营帐，把追兵远远的甩在身后。


    大营里有兵力把手，暂时可以抵挡一阵。


    魏枝蔓捂住失血过多的肩膀，豆大的汗珠滚滚落下，她死死咬着自己的唇瓣，直至唇瓣渗出血丝。


    好疼，但没时间给自己医治了。


    虽然魏国的援军到了，但是辽国那边也不是吃素的，不知道江家军能抵挡多久，她要快些知道将士们的病情，研究瘟疫的解药和有效的防毒器具。


    临近营帐，魏枝蔓不敢迟疑，下了马便连滚带爬的去寻找受了伤的士兵，北堂荑则驾马回战场，继续支援江欲归。


    女将早已把将士们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魏枝蔓一进营帐，便直奔一个受了伤的士兵，查看他的情况。


    鼠疫有很多种，豚鼠疫，腺鼠疫，皮肤症鼠疫，败血症鼠疫。


    不同的鼠疫，治疗方式也不同，她需要知道现在蔓延的是何种鼠疫，才能进行诊治。


    “殿下，您这肩怎么回事？”


    蔡三娘子看着魏枝蔓血肉模糊的肩膀，花容失色。


    魏枝蔓摇摇头，“皮外伤，不妨事，当务之急是疫情。”


    蔡三娘子心细如发，看这伤便知不是小事，若是耽搁下去，魏枝蔓的胳膊都不一定保住，“不行，决不能放着不管，辽国人那样阴狠，这刀上兴许抹了毒，你继续给将士们诊治，我来帮你包扎。”


    魏枝蔓迟疑片刻，觉得蔡三娘子说的有道理，她方才思绪大乱，没想到这一层，“好。”


    蔡三娘子点点头，从旁边取来药箱，重新坐在魏枝蔓身边，将她胳膊上的衣物往下卷了卷。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蔡三娘子瞳孔微缩。魏枝蔓的伤太严重了，刀锋狠狠的嵌入了骨头，伤口处息肉外翻，露出森森白骨，粘在了衣物上，往下撸的时候会直接牵扯到皮肉。


    魏枝蔓疼的龇牙咧嘴，一整个吞咽大动作。


    蔡三娘子看不下去了，“殿下，我去取麻沸散。”


    魏枝蔓反手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抓住蔡三娘子的胳膊，“不用，我能行。”


    她知道蔡三娘子心疼她的身体，可如今药品本就稀缺，她的情况不是最严重的，这些麻沸散当然是紧着最严重的病人用。


    蔡三娘子咬了咬牙，纠结的看着魏枝蔓的伤处，转身跑走了。


    魏枝蔓一个趔趄，但她没追上去。一来是她失血过多，走不动了，二来是她还要争分夺秒的给将士们瞧病。


    《山西通志》卷二十六记载：是岁大疫，瘇项，善染，病者不敢问，死者不敢吊。


    感染鼠疫之人，脖颈处肿大，形似大脖子病。


    魏枝蔓翻看着病人的脖子，清晰的看见上面是一个大瘤子，瘤子处撑的很大，似有什么东西要爆体而出。


    需要清热解毒，消肿散结。


    她随机对一个离她最近的小医师说道：“去准备、荆芥、牛蒡子、薄荷。”


    小医师唱喏而去。


    魏枝蔓检查了一下小兵的瘤子，发现虽吓人，但是还未化脓，还能消下去，“再准备一些金黄散、玉露散，以醋或水调成糊状。”


    旁边稍年长些的医师听到魏枝蔓的诊断，对病患安抚道：“这金黄散玉露散可清热解毒，消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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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止痛，你们敷上便无事了。”


    不得不说，这惠德殿下果真是天纵奇才，如此难以判定的病症她都能迅速做出反应，自愧不如。


    魏枝蔓欲给小兵把脉，蔡三娘子在此时回来，手里空无一物。


    她愧疚的不敢直视魏枝蔓的双眸，蔫蔫的说道：“抱歉殿下，麻沸散没有了。”


    魏枝蔓叹了一口气。如今军营医疗物品紧缺，一来是魏国支援不足，二来是所消耗物资巨大，没有便没有吧，只是苦了将士们了。


    蔡三娘子看着魏枝蔓的胳膊，面露不忍之色，“我方才看过您的伤了，若是不及时处理，极有可能染上瘟疫，接下来需要刮骨疗毒，殿下忍着些。”


    蔡三娘子提来了一壶酒，递给魏枝蔓。


    魏枝蔓本来对此毫不在意，一听到''染上瘟疫''这四个字眼立刻不淡定了，她还不想死啊。


    没有麻沸散，酒也行，至少不用特别清醒的受罪。


    她咕咚咕咚饮下几口酒，忙说道：“快，快给我刮骨疗毒吧。”


    蔡三娘子点点头，从药箱取出一柄小刀，探向魏枝蔓的伤处。


    魏枝蔓不忍直视，赶忙去把那小兵的脉搏。


    指腹处的脉搏脉体宽大，充实有力，来盛去衰，如波涛汹涌。


    是典型的洪脉。一般患有鼠疫的病人，热邪炽盛，充斥内外，气血涌盛，便会出现洪脉现象。


    这是败血症鼠疫的特征。


    魏枝蔓不自觉的唇角上扬：“蔡三娘子，我知道这是什么症状了，这是败血鼠疫！”


    她话未说完，便觉肩部剧痛，像有成千上万根长针刺入，又像是钝刀削骨，痛彻心扉。


    她咬住了下唇，一声不吭，冷汗霎时间布满了额头。


    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


    蔡三娘子就是为了让她不做那么多心理准备，才突如其来开始削骨的，如今看魏枝蔓这幅样子，心中闷闷的，似堵了一块大石头。


    她发自内心的说道：“殿下，实在不成的话便喊出来吧，没人会笑话您的。”


    周遭的医师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有人问道：“殿下，您还好吗，叫吧没事的。”


    亦有人问：“殿下，你说的那败血症鼠疫为何物啊？”


    很快遭到了斥责：“没看公主都成什么样子了吗？还问这！”


    那人不太服气：“如今情况危急，公主早说清楚，便能少死一个人！”


    大家一琢磨是这意思，便没人骂她了。


    极致的疼痛过后就是麻木。


    魏枝蔓头脑昏昏沉沉，瞳孔失焦的盯着一处，面色白的像是刚死了几天的死尸，她无意识咬着自己的唇瓣，似要把自己整个下唇都要咬下来。


    “殿下，您别这样，会很疼。”


    蔡三娘子面露急色，不知从哪抓来一个细竹筒，作势要塞进魏枝蔓嘴里。


    魏枝蔓迷茫的掀起上眼皮，放开了自己不断渗血的下唇，嘴里喃喃道：“败血症鼠疫，需要薄荷、淡豆豉、芦根、野菊花、蒲公英、紫花地丁、紫背天葵子。”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切记要快！”


    这锦衣玉食的公主变得这般伤痕累累，却还记挂着伤员。


    蔡三娘子强忍泪水，眼里满是怜惜和佩服，“殿下，我不知道你现在能不能听清，但我还是要说，紫背天葵子我们没有，而且如今天寒，极难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