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山林荒道之上，三道人影，两人交错相围，让紫色身影不得离开。


    “龙宿！”剑子见对方依言停下了动作，松了口气般开口道，“多日不见，可不能走得如此之快呀！”


    龙宿并未理会，稍作停顿便脚下用劲，猛前冲趋近佛剑。佛剑见人猛得靠近，近到能看清楚那血色眼眸中的自己，下意识后退。龙宿一个身旋，紧握的手，被旋力而转卸下。


    佛剑反手相握，反被借力猛往后一甩，挡住了身后前来的剑子，二者相撞，一时力阻。而龙宿脱身，并未多做停留，转身便离去，只是脚步却比方才慢上些许。


    “佛剑！”剑子扶住佛剑，口中话语比平日快上几分，“汝先安置佛子，吾去追。”


    言罢，剑子身形便化光追去，佛剑抬眼便已看不到剑子身形，他转过身看向端坐在旁的梵刹伽蓝，快步走到对方身旁。


    梵刹伽蓝睁开双眼，眉带慈悲，“吾无妨。”


    佛剑扶起佛子，化光回鎏法天宫。梵刹伽蓝捏诀轻叹，反手扶住对方，宽慰佛剑道。


    “事来是因，果今来报。圣行者，邪兵卫之力封印千年，也该作一个了结了。”


    佛剑轻轻颔首,“吾知你意，吾会寻回佛牒。”


    “鎏法天宫已到，多谢圣行者的陪同。”


    梵刹伽蓝闭目诵法号，佛剑应之回礼。


    “佛剑亦谢佛子陪同。”


    这边，急行的人紧随离开的人。树枝从眼前急速飞过，混乱追行人的目光，不远不近的紫色的身影，也混乱了今夕往日。


    “龙宿，你在那屋中呆的，怕不是要生霉了。”


    剑子拉着人走出书房，耀眼阳光映得晃眼，龙宿忙用手中的扇子遮住了刺目的日光，他无奈道。


    “吾居所每日洗尘，你哪怕是半颗灰尘也寻不得。”


    “谁说的，我大老远都嗅到你身上有发霉的味道了。”


    剑子拉过龙宿，完全挡住对方往后的所有退路，半揽着人往外走。


    “剑子我啊，就是这般好心，一定要带你出来走走，你不感叹吾之好意，怎反而语多责怪。”


    龙宿眉角颤抖，沉声道，“你若再扯下去，我就不是语带责怪，而是手带伤感了。”


    剑子听着威胁忙松开手，并帮龙宿将衣服扭正，他看到有些蹦线的后腰线，默默挪开了眼，挽过对方的胳膊，拉人继续往前走。


    龙宿眉头一皱，却也没挣开，“你到底有什么事？”


    “无事，吾便不能来寻你了？”剑子耳旁白发微晃，意正言辞道，“世尊当初可不是这般说的。”


    “你若是为了长辈所托，大可不如此。”龙宿后退一步，挣脱，“若是长辈询问，吾自会为你言说。”


    “那可不行，朋友可不止在言语中的。”


    剑子猛得拉住人，龙宿被这动作整了一个踉跄，他诧异地看向对方。


    “你到底想如何？”


    “当然是……”


    龙宿坐在桌边，无语无言。他看着桌上丰盛的菜，瞥了一眼正对面那个白毛的小道，此刻正欢快夹着菜。那人还不光给自己夹，也往自己这边的碗里放。


    “上次，师父带我来吃过，菜色甚佳，品之味鲜。”


    剑子透过那高摞的碗看过来，眼中仿若带有星光，龙宿被对方闪得避开了眼。


    “你吃就好，我不饿。”


    “不行，你若不吃，我不就像是来跟你蹭饭一样。”


    ……呵。


    “我如此辛苦带你来此，你真的一口都不吃。”


    剑子看着龙宿还是不动，他夹了一块肥肉，硬往对方嘴边递去。龙宿见那越来越近的肉块，他放在桌上的手，都快揪起桌布了，还退闪不过，咬牙的声音从口中吐出。


    “我吃。”


    “这才好嘛。”剑子见他松口，将筷中的肥肉往旁边废弃的桶中一扔。


    “……”


    宴席后，龙宿将腰间玉佩取下，放在帐台边后抬步便走。


    “既然已经结束，那我就回去了。”


    话刚完，一个扭头的瞬间，龙宿便又被剑子拉着跑。等人停下时，已经站在高高的屋檐之上。


    龙宿站在脆弱的屋顶，轻轻挪了挪脚似都能感受到脚下瓦一阵轻响，他不知说什么，身旁的人猛拉袖子往下，二人就这么坐了下去。


    “……”


    “你等我。”


    剑子说罢，跳下屋顶闪身间，不见了踪迹。龙宿抬起手，见衣摆上沾染了尘土，拍了拍也没打掉，他皱着眉想站起，脚下又是噼里啪啦一片，索性坐稳了。


    算了，算了，看他能给我带个什么回来。


    这边，剑子跑回客栈，抬手拍在柜台上。


    “老板，来十壶酒。”


    “好嘞，客官稍等~”


    剑子站着等对方打包，一瞬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白色钱袋。


    “老板，刚才那位少年付的饭钱，是家传的玉佩。他面子薄，好生央求我，定要我帮他要回去才好，你看这能否抵得上。”


    店家看桌上金闪闪的金子，点了点头，从柜台下面将那白中透着点紫色的玉佩拿了出来。剑子接过，玉佩入手即温，凝脂般舒适。


    “果然非一般的物件呀~”


    剑子把玩了一下，见酒已备好，便把它往怀里一塞，提着酒走了。


    “我回来了。”


    剑子将酒放到了龙宿身侧，或许因为心情尚好，力道一时间未有掌握好，酒瓶急坠而下将本就破碎的房顶打出了一个洞。剑子见此，忙探手拉住其他酒坛，可为时已晚。


    刚才急坠之下，酒坛绑口松散。剑子猛地往前勾住其中几瓶，身后原本放得好好的酒被这动作带动，也往下掉了下去。


    “欸，我的酒啊！”


    剑子赶紧将手中尚存酒往龙宿那边扔，可前酒未救，后酒接落，双拳怎堪□□瓶，一瓶顾罢另瓶枉顾，最后徒劳站在一片狼藉之中。


    “哈~”


    龙宿看着难得失措的人，轻笑一声，打开唯一幸存的酒饮了一口。剑子抬头看向丝毫未有帮忙，反而看热闹的人，控诉道。


    “你都不觉心痛吗，酒都被浪费了。”


    “不该是你的，你是得不到的。”龙宿下意识开口，说罢却是自己也愣住，他眉目舒展低低说了声，“哈~求不得啊。”


    “你呀~”剑子见此也未有提及对方心情，只是坐到身侧，又抱怨道，“这可是我买的酒，你倒是自己先喝起来了。”


    “既已摆在我面前，又有什么好犹豫的。”龙宿看向身边人，此时已深夜，明亮的月色却是把什么都照得清清楚楚，他轻声道，“你若是哀叹我喝了你的酒，下次我请回来就好。”


    “当真？”


    “当真！”龙宿感受到不信任的语气，郑重道，“酒易混神，来日吾请好友喝茶吧。”


    “茶……茶也好吧。”剑子闻言皱了皱眉，见龙宿站起身，问道，“你去哪？”


    龙宿拍了拍身上的土，神情难掩得嫌弃，“回家，这里真是太糟糕了。”


    “哈~”


    剑子也瞧见紫色衣衫上明显的尘土，他想对方必定未曾这般坐过。一时间，思绪在对方远去的身影下晃神，剑子突然想起自己怀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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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佩，立马站起追了过去。


    “等一下，我……”


    龙宿闻声脚下速度更快了几分，剑子追着也起了兴致，二人轻功非同一般，在那星罗棋布的镇中也是如履平地。不过，距离总归在拉近，不管是前者有意，还是后者更在意，剑子一把按在了对方的肩头。


    “龙宿，我抓到你了！”


    “龙宿……我抓到你了。”


    剑子将手又一次搭在龙宿肩头，借力使力，站在了对方的身前，阻挡住脚步，让人再一次停了下来。二人对视，剑子在触及龙宿那红色的眼眸时，一时语窒。


    龙宿看了眼前的人一眼，修长的手抓住肩上的手。剑子瞬间感受到那不似人的温度，刺得人心冷。


    “龙宿……”剑子语带哀叹，“你现在是清醒的吗？”


    龙宿突然紧握对方放在肩头的手，整个身子往前俯身，剑子因突然缩小的距离，猛往后撤。而龙宿以指代剑紧追，剑子撤手侧身避开，一缕白发被削断，飘落于地。


    不断退后闪避，逐渐逼近，在又一下落空之后，指尖终究是抵在了剑子的心口。未有丝毫迟疑，剑气闪过穿体而出，血从剑子口中涌出滴落。


    漠然转身，被身子挡住的手颤抖，龙宿闭上双眼离去，任由身后人跌坐于地。


    不多时，佛剑寻来看到树旁的剑子，疾走两步。剑子依靠在路边枯木上，鲜血染红了半边白色衣衫。


    “汝的伤可有大碍？”


    “无妨。佛子可安然？”


    “几番重创，恐压制不住邪兵卫，吾急需寻到佛牒。”


    “……是吗？”


    佛剑深觉剑子情绪不对，他蹲下身询问道。


    “剑子，你可有何话想说？”


    “我在思考，该如何向你开口。”剑子抚住心口，低声道，“其实佛牒是被吾所取走。”


    “嗯？”


    “法藏论道之前，吾找上七笑八癫，请他们在论道场所挖下地道，埋下地雷火炮，掩护我取走佛牒。”


    佛剑闻言一顿，刚欲开口，却被剑子打断。


    “你应该明白自己所做的事情，吾若不取走佛牒，如何阻止你继续下去。想要改变天意，必须顺天逆天同时而行，你选择极端的逆天之路，解开邪兵卫的封印，若将力量分而为二，则佛子以顺天变化之道配合。但不管顺天逆天而行，改变天道伦常，你与佛子都要付出代价，佛子现在的处境，正是他变化天道的代价。好友……”


    剑子避开了佛剑的目光，佛剑叹口气，准备讲些什么，却又被对方打断。


    “吾知道你会如何讲，所以我将佛牒夺走。阻止你的脚步，这是唯一的方法。”


    “剑子……”


    “近期之内，我们两人都会有极大的劫数，不过一人一半，避过的机会还是很大，如果你想感激吾，可以到豁然之境泡茶给吾喝。”


    佛剑突然高声喝道，“剑子！”


    “嗯？”剑子突然抬眸，装作无事般，甚至面上挂着并无变化的笑意，问道，“怎么了？”


    “无事。”佛剑未多言半句，只道，“因果，吾会承担。”


    “那……我们会豁然之境吧，七笑、八癫现在应该已经将佛牒送回了。”


    “好。”


    佛剑扶剑子站起，更准备一路扶着人往豁然之境走去。


    “做什么？我还没虚弱到那份上，不用的。”


    未有回答，二人之间一阵静默，剑子突然开口。


    “佛剑，龙宿他……”


    “我已知，不必多言。”


    “哎……”


    轻轻的一声叹，不知叹入了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