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砾的这一手先斩后奏，直接打了乔九安一个手忙脚乱。


    周林将脱下的外套搭在沙发靠背上，一边解着衬衫袖扣一边抬眸看向咬着巧克力棒，盘腿坐在窗户边上陷入自闭的乔九安，再看看同样盘着腿坐在乔九安身边，又胖又毛茸茸的一团仓鼠D，眼中划过笑意。


    被擦得明亮的玻璃映出一个面无表情，眉心却皱出一个小疙瘩的乔九安，嘴里咬巧克力的力道就像是在啃欠揍鬣狗的尾巴，他旁边小小一坨的仓鼠D支棱着金色的卷毛，胖嘟嘟的仓鼠脸上满是苦大仇深的发愁表情。


    乔九安一直觉得自己虽然炸联邦的实验星球，放火烧研究中心，买卖黑市武器，偷渡边境，身世也的确有那么一点复杂，但比起其他人，他至少也算是个本分的良民——毕竟他其实不怎么主动搞事。


    结果到头来，反叛军首领竟是我自己。


    这不对。


    不对不对不对。


    乔九安坐在这想了整整一个小时，都没明白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直到金雕从窗外探进来脑袋，将皱巴着一张鼠脸的仓鼠D叼走，周林也从身后环抱着乔九安坐下，乔九安也没想明白。


    但乔九安很自然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在周林怀里给自己蹭出了一个靠起来最舒服的窝。


    “你是不是早就知……”


    乔九安好不容易开了口，就被窗外乍起的闪光灯给闪花了眼睛。


    周林实在是没忍住，闷笑出声，尾调上扬：“是况知舟。”


    “我真的是……”乔九安咬牙，“他怎么就能活到今天？”


    他当然知道是况知舟。


    自从况知舟和灰砾吃过那顿相亲饭之后，这人就好像是对灰砾完全祛魅了，转而眼神灼热地追着乔九安跑，这段时间乔九安不管干什么都感觉有人在跟踪偷拍。


    最开始的时候乔九安还会下意识掏枪，结果枪口才刚对准某个红毛跟踪狂，况知舟就立马亮出转账账户。


    拿人手短，乔九安只能收枪。


    但一时放纵这种恶劣行为的后果，就是某红毛跟踪狂开始不管不顾不遮掩，为了拍出更清晰的照片和影像，甚至连隐私偷拍模式都取消了，对着乔九安全方位无死角地咔嚓咔嚓。


    听到


    乔九安咬牙切齿的无语发问周林幽幽回答：“大概是因为他有钱。”


    乔九安语塞。


    当红毛变态的目标是灰砾的时候乔九安还能说一句看在钱的份上要不然忍一忍当红毛变态的目标转变成自己时乔九安不由生出一种反省和质疑——这折磨人的钱他是真的非挣不可吗？


    窗户外的闪光灯还在咔嚓咔嚓甚至都不用金雕的侦查乔九安自己都能看见狗狗祟祟的几个悬浮偷拍摄像头以及远远那个用扭曲姿态挂在树上的变态红毛。


    忍无可忍。


    仓鼠D推开金雕拢着自己的翅膀揪着金雕胸前的雕毛鼠脸凶悍。


    金雕特别上道地低下头让掏出鼠用鞭子的仓鼠D气势汹汹地爬上雕脑袋然后张开双翅以摄像头根本反应不过来的速度瞬间靠近。


    “啪！啪啪！！啪啪啪！”


    不过一眨眼袖珍却凶残的粉色长鞭被仓鼠D甩出了残影精准无比地把贼兮兮滴溜溜乱转的偷拍摄像头抽裂成两半然后像是打高尔夫球一样远远瞄准某变态红毛打得况知舟从树上一头栽下狼狈逃窜从头护到腚却仍旧被打得嗷嗷叫。


    “一天到晚狗狗祟祟的！”乔九安长出一口气点开自己一层套一层的身份账户瞅着上面的余额哼声道“也就是看在钱的份上不然我真得好好治治他这个变态破毛病。”


    但随机又想到什么乔九安转头瞅身后的某人：“不对啊你什么时候脾气这么好了？”


    按照雕哥比况知舟还要变态N多倍又独占欲强的做派居然能忍况知舟到现在？


    “唔。”周林顿了顿


    周林顺手将这串轻飘飘却又沉甸甸的数字转到乔九安的账户。


    “不得不说他的确很会做人。”


    乔九安：“不是他有病吧？我之前又不是没见过他也没见他追着我发病啊。”


    怎么对小屁孩祛魅之后目标冷不丁转向他了？


    真要改变目标去骚扰雕哥才更正常吧？


    在桃花运这方面一向都不怎么样的乔九安很不能理解。


    守着提前折断乔九安身边伸过来桃花枝的周林泰然


    自若地接话：“或许，有些人的好色，或许并不只是简单的好色呢？”


    “你想想009那副没长开的小孩子样子。”


    看似成熟稳重的某人特别自然地踩了不在场的灰砾一脚。


    乔九安挠挠脸颊，不得不承认，除非真的是有那么一点点的特殊癖好，否则……怎么也不应该好小屁孩的美色才对。


    “有话直说。”乔九安理直气壮地反手摸了一把雕哥结实的腹肌，“我不想动脑子。”


    “帝国那边，虽然皇权和贵族参议院在争夺权柄，但总归来说互相制衡，也算中央集权。”周林的下巴抵着乔九安银色的发旋，说着说着，唇瓣贴过来亲了亲乔九安的发丝，“但联邦这边，当时跟随乔元帅反叛的有贵族也有大商人，当时为了稳定局势，乔元帅暂时采用了星域自治然后圆桌会议表决的议政模式。”


    “这样其实没什么错，只要之后一点一点替换、添加各个星域的掌权者，做到可以相互制衡，也不至于乱成现在这样，但……”


    乔九安明白周林没有说完的最后半句话是什么。


    乔昭野的意外去世太过突然，乔闻语在那之后也音讯全无，之后联邦政权虽然仍旧顺利建立了，但其实谁都不服谁，谁都有自己的野心与私心，久而久之，就变成了现在这样的“星域自治”，到处都是肆意妄为的土皇帝。


    明面上联邦有军团，实际上军权被分别握在几大星域总督手里，如果不是当初虫族大肆进攻，之后又要防着帝国，联邦说不定早就已经四分五裂了。


    “类似况家这样的商会背景，其实很容易成为掌权者眼里的肥肉……当然了，现在也是。”


    “况知舟这种一言不合就掏钱的行径你以为是从哪里学来的？”周林意味不明地笑笑，“他父亲，还有整个商会，明里暗里上缴给那几位总督的联邦币，早就烂成了一摊糊涂账。”


    “哇哦……这不就是可以自己赚钱的提款机？”乔九安努力让自己语气里的羡慕不那么明显。


    不过乔九安虽然懒得动脑子，但又不是真的傻，周林都说到这了，他也多少回过味儿了。


    他看过况知舟之前的那些美色照片合集，里面的人不说都认识，但也大差不差，再加个灰砾，况知舟这明显的就是在用这种离谱炸裂的人设


    去理所当然接近这些符合他要求的人。


    乔九安摸摸下巴：“退一万步讲就算灰砾真的答应和他合作了他不也还是自动提款机吗？”


    “做一方的提款机和谁都能来抢一抢的提款机可是本质上的区别。”周林轻咬了一口乔九安的耳朵尖“而且一旦事情成了他们就再也不是被人拿捏的提款机了。”


    当初跟着乔昭野反叛的那些商人但凡是有脑子有手段能活下来的现在哪个不是权势在握。


    乔九安憋了好半晌小声嘟囔：“那他选我可真是白瞎了……”


    周林没说什么只是含着乔九安的耳朵尖唇角带着笑。


    “痒。”乔九安躲了躲敏感了没两天的情趣神经又重新被混凝土糊了个结实“你拿我耳朵磨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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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林无奈叹气。


    身前散落的发丝被怀中人的手指勾住卷啊卷的。


    “不行”乔九安皱眉“我得找个机会和况知舟说清楚让他别跟着我发癫。”


    乔九安会答应石磊的托孤也会领情灰砾的保护虽然他的直系亲属往上数两代都是反骨但乔九安还是觉得自己不是那种壮志雄心并且能肩负得起那么多人希冀和责任的星星。


    他只是一只帅气可爱潇洒星河宇宙的小仓鼠而已。


    扛不起那么大那么显眼的旗帜。


    “走吧咱们去灰砾那先帮他把精神力催化药剂注射了。”乔九安从周林的怀里挣出来眼神亮晶晶的“我都好久没见哭包鬣狗了！”


    完全不想念那只偷鼠专业户的周林唇角下压很轻很轻地啧了一声。


    ……


    季苍的精神力催化药剂经过石磊和柔茵的两轮试验调试第三批做出来的药剂药效已经没有最开始那么猛。


    原本乔九安和周林两人还特意让精神体等在周围准备随时按住出现异常的鬣狗。


    结果没想到灰砾在注射过药剂后不到四十分钟人就清醒过来了


    早有防备的大金雕叼着仓鼠D转身就往窗户的方向飞。


    灰砾眼疾手快打开了窗户的防护模式而最擅长捕捉机会的鬣狗就这么腾空而起前爪朝着金雕的


    鸟喙用力扇过去，试图扒拉开雕嘴抢下仓鼠D。


    仓鼠D耷拉着四肢，小黑豆眼因为预料之中的混乱眯成两道直线，一副爱咋咋地的摆烂鼠模样。


    一时间，房间里的精神力波动混乱至极，就连乔九安放在旁边的精神力检测仪器都开始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窗户被封死，鬣狗又在虎视眈眈，大金雕沉稳冷静地环视不利于它作战的房间环境，几个假动作之后，叼着仓鼠D就往大门的方向直冲过去，精神力凝聚成尖锐的气流，显然是打着破门而出的计划。


    灰砾的反应慢了半拍，没能加固大门的精神力防护，伴随着轰得一声炸响，大门被周林的精神力强硬轰开，收拢了翅膀的金雕化作一道流光瞬间消失在门外。


    “啧……哼。”


    灰砾心有不甘地哼哼。


    乔九安戳着周林的腰示意他差不多行了，叼得他后颈皮怪难受的。


    精神力等级最高的周林像是察觉到什么异样，皱眉转头看向门口的方向。


    灰尘散去，被硬生生撞开的大门碎片七零八落，而在大门碎屑中，染了一头鲜艳红毛的况知舟已经昏迷过去，而在他的脑袋旁边，一只全身上下都是红褐色小卷毛的精神体睁开了圆眼睛。


    转头看向趴在旁边好像是死了一样的自己，狗眼里满是吾命休矣的巨大悲伤。


    “哟，是只小狗，还挺可爱。”乔九安拎着况知舟精神体的后颈，将它提溜起来，挑眉打量面前实体化得还挺完整的小狗。


    不像是乔九安的饶有兴趣，已经见多了各种精神体的灰砾撇撇嘴：“可爱？啧……这玩意儿在我们这，叫邪恶摇粒绒。”


    “还真是适合这家伙……”


    “这话我可不认同，撇开况知舟本人不谈，”乔九安甩甩自己的脑袋，他向来喜欢自己微微卷了发梢的头发和仓鼠D帅气可爱的卷毛，“小卷毛能有什么坏心思？”


    本来在狗身体里醒过来的况知舟还挺悲伤无措，但听到乔九安和灰砾对这种情况完全不陌生的对话，聪明但有病的脑袋瓜快转了几下，抬起前爪牢牢抱紧乔九安的手腕，狗叫出声，半点没有从人变成狗的陌生感，适应能力强到可怕。


    “汪！汪汪汪！”


    ——就是！小卷毛能有什么坏心思！


    坐在沙发上，静静看着这一幕的周林沉默几秒，眼皮忽然不受控制地跳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