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明芊婳推开房门，便见已在门口等待许久的白鹿。


    白鹿脚步轻盈，一蹦一跳的将二人领向无涯殿。


    学海无涯，徐青崖的无涯殿被无尽的古籍经藏堆满。


    白鹿用犄角轻扣门扉，沉迷于书海的青年终于抬起头来。


    “徐太辅安好。”二人向徐青崖问好道。


    “我已知晓二位来意，还请稍待片刻。”


    徐青崖继续在书海中一阵翻找，捡起一本封面破旧的古书，“找到了！”


    “这是天命书？”明芊婳眼神在徐青崖手中那本破旧不堪的古书和谢书寰手中保存如新的天命书之间不断流转，有些欲言又止。


    学宫，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二位不必见怪，天命书于学宫，也不过是文山书海中的一本而已。”


    学宫太辅徐青崖不愧博古通今之名，半柱香不到的时间便已将古卷轴上的龙语尽数译出。


    “这是一张地图，”徐青崖抬起头，眼神微冷，“在我回答地图所指向何处之前，二位须告诉我，此卷轴从何处得来。”


    “……”


    “徐太辅知道这幅卷轴的来历？”明芊婳并没有直接回答。


    “它是不该存世之物。”徐青崖道，“或者说，它所指向的地方，是一个不该存世的所在。”


    见徐青崖一副你不告诉我卷轴来历我就不告诉你地点的模样，明芊婳只得无奈将竖瞳之人的事情托出。


    “竖瞳？”徐青崖眼底面色复杂，迟疑道，“这上面记载的是笠泽的位置。”


    “笠泽？！”明芊婳和谢书寰在对方的瞳孔中皆见到了惊讶。


    明芊婳困惑道：“笠泽不是已经消失了吗？”


    “笠泽没有消失，笠泽只是被翻转了。”


    一旁的谢书寰难掩心中好奇，“翻转了？！什么人竟有如此移山拔海之力？”


    徐青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的思绪穿越回许多年前，那一天一位蓝袍金衣鎏光冠的女子踏入悬枯海，手掌翻转之间，天地也一同倒转。


    从此人间不再有笠泽。


    “无想山。”徐青崖叹了口气，“无想山便是翻转后的笠泽。”


    无想山在悬枯海上，悬枯海底封印着虬龙与螭龙。


    没有玄尊谕令，无人可踏入悬枯海。


    但玄尊已经故去多年，如今的悬枯海已成一片死地。


    可事情既已走到这一步，便再无放弃可能。


    明芊婳恳切道：“徐太辅博古通今，定然知晓其他能渡悬枯海的方法。”


    徐青崖迟疑道：“悬枯海上危险重重，稍有不慎便会葬神海水之中，此行可谓是九死一生，你确定要去？”


    明芊婳语气坚定，“非去不可。”


    徐青崖心中一番争斗，但见明芊婳坚持，只得开口道：“严遵仙槎。”


    听到这个回答后，明芊婳面色有一瞬失望，“可严遵仙槎也已早已不存于世，悬枯海如何能渡？”


    徐青崖却不以为然，“严遵仙槎虽不存于世，但并不代表制作严遵仙槎的方法失传。”


    明芊婳言辞恳切，“还请徐太辅解惑。”


    “羽人族的贯月查可重铸严遵仙槎。不过，”徐青崖顿了顿，“仅有严遵仙槎还不够，虬龙与螭龙被封印了悬枯海上万年之久，其形成的怨气笼罩着整个悬枯海，若想不受怨气困扰，便需要以无患木制香点燃。”


    许多年前，徐青崖曾凭此方多次横渡悬枯海，在无想山与那人知己相谈，坐而论道。


    “无患木我知道，只是羽人族许久未曾现世，我该往何处找寻？”


    徐青崖转身在书海中翻找出一本纪年簿，“据记载，羽人族最后一次出现之地是在虞渊。”


    “除此之外，我还有一点建议须告知二位，悬枯海上只有黑夜，螭龙与虬龙吞噬了悬枯海上的星与月。而且且普通的引路明灯无法在悬枯海上点亮，若有可能，最好去旸山宁家借来秉烛照夜灯。”


    “多谢徐太辅。”


    既已得知去往无想山的方法，二人便不作久留，拱手道谢告别。


    明芊婳与谢书寰走后不久，学宫大师兄鹤云归脚步急切的闯入无涯殿。


    “师父，小师妹突然离开学宫了。”


    “这是我在小师妹房中找到的。”鹤云归面色焦灼，他递给徐青崖一张字条：


    ‘我出城一趟，不日便归。’


    字迹潦草，应当是匆忙之中写下。


    小师妹平日里虽然偶有叛逆，但是绝不可能无故离开学宫。


    徐青崖：“乾坤仪中可查探到她何时离开？”


    鹤云归：“已查阅过了，所以我才……”


    乾坤仪中显示，昨日夜间，学宫小师妹君望朔追着一抹诡异黑影，踏出了天荒城的大门。


    徐青崖面色凝重，他吩咐鹤云归道：“你速出城将她寻回。”


    ……


    明芊婳与谢书寰刚出天荒城，便见一根青鸟羽毛带着一封信向谢书寰极速飘来。


    谢书寰接过信件，只见上面加盖着防风氏和谢家的印鉴。


    阅完信后他面色忽变。


    “喂，谢书寰！”


    明芊婳伸手在谢书寰眼前晃了好几次，才将他从失神中唤回。


    明芊婳：“发生了何事？你脸色怎么突然这么差？”


    谢书寰面色抱歉，“明小姐，我有急事需赶回谢家，恐无法与你同行了。”


    随后谢书寰拿出一枚玉简，“这是谢家的通灵玉简，明小姐若有事寻我，往上面注入灵力即可。”


    不待明芊婳开口拒绝，谢书寰直接将玉简塞到她手中，转身向谢家的方向赶去。


    真奇怪，发生了什么事能让谢书寰如此着急。


    明芊婳虽然好奇，不过眼下还是先寻贯月查和无患木要紧。


    她将玉简随手揣入袖中，追着黄昏而去。


    ……


    “魔罗鬼市开市在即，夜非谰连夜赶路去往幽都城，途径雁荡山时却见一人拦路。


    林间小道中一女子负手而立，仙姿佚貌却语气冷然。


    “离渊少主，一月之期已过，有样东西该物归原主了吧。”


    夜非谰抬眼望去，他似乎见过此人，好像是铃星宗的莫什么……对，莫缇萦。


    夜非谰：“不知莫小姐所言何物？”


    莫缇萦讶然，跟她装傻呢。


    “星罗命盘啊。离渊少主真是贵人多忘事。”


    夜非谰面色一怔，星罗命盘的确在他身上，但眼下紫薇垣尚未找到，他并不想这么快将星罗命盘还回。


    “莫小姐，星罗命盘此时并不在我身上，不如莫小姐先行前往离渊？或者改日我亲自送回铃星宗？”


    莫缇萦轻笑一声，一股灵力缓缓向夜非谰身上探去，随后星罗命盘被星辰术法牵引而出。


    夜非谰微笑的嘴角变得僵硬，眼见星罗命盘即将脱身而去，他索性不再掩饰，直接伸手握住星罗命盘。


    莫缇萦语气冰冷，“离渊莫不是想赖账？”


    夜非谰：“怎会，只是我有一事确需使用星罗命盘。”


    莫缇萦：“何事？”


    夜非谰计上心头，魔罗鬼市开市在即，他不想浪费时间与这女子在此纠缠。


    “据闻莫小姐的星辰占卜之术除了铃星宗宗主外无人可出其右，若你能替我卜出紫薇垣之所在，星罗命盘便即刻物归原主。”


    紫薇垣？原来离渊借星罗命盘就为这个？


    莫缇萦不假思索的开口道：“在南明啊。”


    夜非谰一时不解，“什么南明？”


    莫缇萦抬眸，一字一句的说：“我是说，紫薇垣在南明啊。”


    夜非谰心头一沉，面上却是假笑，“原来如此，真是感谢莫小姐为我解惑。”说着便将星罗命盘递给莫缇萦。


    就在莫缇萦伸手接过星罗命盘的一刹那，变数陡生。


    夜非谰竟暗中蓄起一掌，径直击向莫缇萦小腹。


    简直胡诌，他能信了这人的话就有鬼了。


    莫缇萦不容星罗命盘脱手，只得硬生生受了夜非谰一掌。


    她急退数步，与夜非谰拉开距离。


    唇边溢出一抹鲜血，夜非谰这一掌竟是存了杀心。


    眼见一击未能毙命，星罗命盘又不小心失手。


    夜非谰卸下伪装，随即又是一掌向莫缇萦攻去。


    莫缇萦闪身躲过，却不料四周困阵乍起。


    夜非谰：“莫小姐若是将星罗命盘交出，今日安全无虞的便可离开此地。”


    莫缇萦没有理会他欺骗的话语，她抹去嘴角的鲜血，眼神凝重。


    岁星杖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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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星辰术法现。


    “疏星带雨绝风波。”


    灵力化作流星裹挟着风雨攻向夜非谰。


    却不料，夜非谰竟是纹丝不动。


    鸣鸿刀立于身前，风雨不侵。刀未出鞘，刀意已至，斩星辰为碎屑。


    莫缇萦想，今日很难善了了。


    ……


    明芊婳追着黄昏，终于来到了虞渊。


    虞渊之内，寻木垂下的枝条绵延千里成林。


    林中弥漫着一股冷寂之意。


    她在林中走了许久，却是不见一人。


    难道羽人族已经不在这里了吗。


    “明芊婳代令九思大人前来羽人族拜访！”


    若记得没错，令九思应当与羽人族有旧。


    她波动梳心琴，让灵力携带着她的话语，向虞渊深处传去。


    风动叶响，片刻过后一支白羽出现在她面前。


    白羽化光，指引她来到林中一处溪流前。


    一个少年坐在溪边，低头望着水中倒映的落日一言不发。


    二人相望无言，明芊婳先受不了这死寂般的沉默了。


    明芊婳：“你好，我是九思大人的……”


    她本想说徒弟的，想了想还是改口道，“我是九思大人的侄女。”


    羽人少年：“侄女？九思大人成婚了？”


    明芊婳：“侄女……侄女是弟弟的女儿！”


    羽人少年：“啊？可你不是开明兽啊？”


    明芊婳：“义……义弟！”


    她一点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


    明芊婳：“你是谁？为何不见其他羽人？”


    羽人少年面色忧愁，“我叫月翎渡。其他的羽人皆陷入沉眠了。”


    羽人族究竟发生何事，为何会集体陷入沉眠？


    许久未见外来客，月翎渡好奇道：“九思大人为何要你来此？”


    明芊婳坦言道：“我想借贯月查一用。”


    贯月查？月羽聆泉好久没听到过这三个字了，冥思苦想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贯月查是什么。


    月翎渡：“贯月查可以给你。不过虞渊很久没有外人来了，你可以听我说一个故事吗？”


    “自然可以。”明芊婳试探道，“是与其他沉眠的羽人有关吗？”


    月翎渡点了点头，缓缓开始讲述他漫长的故事。


    ……


    雁荡山中，莫缇萦能为尽展却仍是不敌夜非谰。


    数招过后，终是无力倒地，蓦地咳出一滩鲜血，岁星杖也顿时脱手。


    无奈，铃星宗的星辰术法并不以攻击为主，况且夜非谰入天象已数十年，而莫缇萦前不久才刚刚踏入天象。


    同境之中，犹有高低。


    见莫缇萦已无还击之力，夜非谰不紧不慢的收刀回鞘。


    随后一掌翻起，准备给莫缇萦最后一击。


    “便送君入黄泉吧。”


    可夜非谰这一掌却未能落到莫缇萦身上。


    无声无息中，一把挂满宫铃的纸伞缓缓飘落，替莫缇萦挡下了夺命杀招。


    随后一名戴冠少女缓缓现于伞下。


    “好无趣的台词啊。”少女撑着纸伞，语气嘲弄，“离渊的品味还是这么恶劣。”


    “你是何人？又是何时出现在此地的。”夜非谰心中大惊，这人是何时出现的，他竟一点也未察觉到。


    撑伞少女：“这不重要。大概是’据闻莫小姐的星辰占卜之术除了铃星宗宗主外无人可出其右……’这句话的时候吧。”


    夜非谰：“暗中偷听，非君子所为。”


    少女冷笑一声，“我又不是君子，再说，明明是你的困阵把我困在此地不得离开。”


    纸伞轻旋，伞上宫铃发出悦耳的叮咚之声，而后十二道剑气化作雨燕飞向夜非谰。


    “雨燕十二剑！你是萧家人？”


    剑势凶猛，夜非谰不敢大意，鸣鸿刀横于身前，准备挡下这十二只来势汹汹的雨燕。


    却不料十二只雨燕飞至夜非谰身前一尺处时，突然调转方向，径直往地底扎去。


    剑气炸开，困阵破。


    “错了。”撑伞少女拎起莫缇萦，转瞬间消失在夜非谰面前，只留给他一抹嘲讽的笑容。


    夜非谰面色阴沉，心中恼怒非常。


    他竟然被人摆了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