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嫦娥

作品:《crush是血族女爵

    “是它带你来的?”


    关于戒指,奥黛了解得并不多。她凝视着戒指,不禁想到了很遥远的从前。


    在深山城堡居住的某一天,忽然看见父亲手上的戒指露出了一点桃粉色的微芒,而一惯淡然的父亲看上去竟然有些紧张,紧接着就见到他匆匆忙忙离开了深山城堡。


    月光下,奥黛第一次见到父亲挥展出吸血鬼的翅膀——从来都不肯接受自己吸血鬼身份的人,竟然展露出了他所厌恶的吸血鬼的特征。


    很快,那双翅膀拥回了她受伤的母亲。


    奥黛在伊芙琳女爵的脸上看见了一点得逞的灿烂笑容,像是薄莎每次骗人成功以后的露出的动作。


    ——下巴微微抬起,嘴角愉悦地上翘,弯甲不自知地轻轻勾着裙边。


    然后,她听见父亲淡漠地说,你回去吧,没有下一次了。


    伊芙琳女爵笑着在父亲的脸上落下一吻,然后大摇大摆地走了。


    整个晚上,她看见父亲都站在原地,拇指摩挲着戒指,指腹抚摸着脸颊,微微失神。


    “嗯。”黎信步对她说,“是它指的方向——我当时,感受到了你的心境。”


    奥黛回过神,问他:“什么心境?”


    “……像是绝望。”


    让人听了,心里很痛。


    奥黛问:“你一直都能感受到我的心境么?”


    “也不是一直,只有在你的附近,我才能稍微感觉到一些——我以为你是知道的。”黎信步看着她怔忡的反应,诧异地问:“你不知道?”


    “……”奥黛没说话。


    一贯感知别人心声的女爵,没想到有一天,竟然被别人窥知到了心境。她深吸一口气,谨慎地问:“我现在的心境是怎样的?”


    黎信步微微侧挪了些视线,不去看她的眼睛,也不去看她的唇,将自己那些呼之欲出的喧嚣情感极力掩藏,仔细感知着她的心境,像一个偏心的人努力维持着客观和公正。


    但效果却不甚理想。


    江面声音嘈杂,她的,他的,混作一团。那些奔流的欢愉,绽放的餍足,绵延的克制,还有流动的空虚,不知道来自她还是他。


    他声音微哑:“我不知道,分不清了。”


    话音刚落,忽觉指间一凉、奥黛用食指遮住蔷薇戒指,花朵瞬间被闷堵在她的指腹之中,隔绝了与外界的联系。


    “这样呢?”她把自己的情绪给藏住了,带着一些微妙的得意看向黎信步,“你还能感受到我么?”


    感受不到了。


    心境中,属于她的那一部分,霎然被抽离,以至于他涌动的情绪都有些失真。抬头望天时,烟花绽放过后的夜幕只剩下弥散的烟雾,世界忽然变得黯淡起来。


    他感到一窒,变成了被闷堵在她指腹的蔷薇,非常迫切地想要呼吸一些氧气。


    可她又离他这样近。


    以至于他不得不心甘情愿地沉溺在这窒息之中。


    声音更哑了,他带着沉沉的叹息,缺氧似的开口:“女爵在耍赖啊。”


    她高高在上,制定法则:“谁叫我是女爵呢。”


    直到听见与他相碰的指尖传来低沉而压抑的声音,像野兽闷在喉间的颤鸣,她微微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离他这样近。


    于是她抽开手,往后退了两步。


    蔷薇重新呼吸自由空气。


    他却怅然若失。


    快艇荡上岸,夜游队员们一拥而上,七嘴八舌地问他们情况。


    两人瞬间被人群隔得有些远,有队员惊呼一声:“队长,你受伤了!”


    “没事。”黎信步从药箱里抓了半卷绷带,随手缠了几圈,蜷手成拳,咬牙扯断,然后熟练地把末端塞进缠好的地方。


    宁白看得连连皱眉,伸出手:“我给你消毒止血吧。”


    “已经止过血了。”他收起了手,往后退了一步,说道:“任务完成。我去跟上面汇报。大家先散了去老地方等我,今天我请客。”


    队伍里传来一声解散的欢呼,队员们三五成群往外走。


    奥黛不知盯着黎信步离开的方向看了多久,直到周围那股香甜的鲜血味道淡去才收回视线。


    她收敛起多余的神情,觉得自己今晚有些不大对劲。


    舌尖仍余有甜甜的鲜血的味道。


    她还想要更多,想见他流血流泪或是其他。


    ……


    她屈起指节,重重敲了一下自己的额心,试图唤醒理智。


    如果一点鲜血就能使她失智,那么她和蝇虫、和野兽又有什么区别?


    恶心。


    可是刚刚他站在自己的身边,和自己说话时,她只能看见那一张一合的嘴巴下,是硬朗的下巴曲线,再往下,是浮动着微凸青筋的刚硬脖颈。


    她很难不去想象这样的脖颈里流淌的鲜血是多么温热香浓。


    或许应该离他远一点呢?


    她不能,也不该,任由自己被这样的低劣本能操控。


    奥黛眉心紧拧,认真思考。


    正准备离开,宁白从后方拍了拍她的肩:“一起去庆功吧。”


    “不——”


    宁白不由分说,直接把她拉进大家的队伍里,两三个女队员牵住了她。


    “这可是夜游队的传统,去老地方庆功,一个也不能少。”


    所谓“老地方”,是开在附近居民区楼下的一家龙虾店,店面不算大,却刚好能容纳夜游队的队员们。


    星城的口味虾名声在外,在网上流传着层出不穷的美食打卡地图。不过好吃的龙虾,或许并不在盛传的美食攻略里,而在大家的口口相传中。


    一盆又一盆红亮的小龙虾被老板娘端上桌,桌上除小龙虾外,还有被煎得两面金黄的烤鱼,以及各种被烤得滋滋冒油的肉串素串。


    开了背的小龙虾尤为好剥入味,队员们将它们一个接一个地扔进嘴里,很快,桌面上多了许多座虾壳山。


    “嘶哈嘶哈”的声音不绝于耳,奥黛看见大家明明被辣得直吐舌头,还不愿意停下,猛吸一口搅碎了奶油雪顶的冰奶茶,手指灵活地剥出鲜嫩的虾肉丢进嘴里。


    “你也吃啊。”宁白对她说。


    奥黛摇了摇头,不想再吃红颜色的食物,一点一点挑着奶茶雪顶上洒落的碧根果,有些心不在焉地望向窗外。


    正吃着,徐让突然清了清嗓子说:“下面我简单说两句。”


    没人顾得上理他,手里、口中动作不停。


    “——这周六晚上有联谊,大家踊跃报名。”果真是简单说两句。


    一石惊起千层浪,所有人都凝滞住了。大家抗议地“啊”了两声,从第二声转到了第四声。


    “啊什么啊?知道兄弟部门怎么叫我们的?孤寡队!丢不丢人!在座英雄好汉,全都是单身汉。”徐让目光一一扫过众人,“上面给了我们十个指标去联谊,有自愿报名的没有?”


    大家把头埋得很低,丝毫不敢与他有目光交汇。


    奥黛喝着奶茶问宁白:“什么是联谊?”


    “就是很多人在一块儿相亲。”宁白压低声音解释。


    听见有人说话,徐让立刻说:“宁白,我写你名字了啊。”


    宁白如临大敌:“别,我编制又不在夜游队。”


    徐让瞪她:“那你来我们夜游队混吃混喝!”


    门帘被掀开,黎信步径直走了进来:“谁混吃混喝?”


    见他来了,队员们的目光紧紧追随,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像是见到了亲爹妈。


    黎信步看了眼奥黛,又盯着她右边的位置。


    可惜余米正忙着扮可怜,并没有理解他的意思。


    徐让从后头挪了把椅子,拉到自己边上,“站那干嘛,快坐过来。”


    黎信步长腿带风,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正说联谊的事呢,”徐让继续对宁白说:“我不管,你吃了我们夜游队的小龙虾,就要替我们夜游队参加联谊。”


    宁白问:“你怎么自己不去?”


    “你知道我不去?”徐让从口袋里掏出联谊报名表,展开一看,第一个就是他的名字:“我巴不得去!这恋爱我是非谈不可了!”


    “……”宁白顿时哑口无言。差点忘记徐让有多恨嫁了,领导婚礼抢到的手捧花都要带回家养。


    他们这工作,平常忙得根本就没时间谈恋爱,更认识不了女孩子。凑不到十个人,夜游队的联谊资格可能都会被取消——往年就是这样的,所以他徐让今年高低要凑十个人不可。


    鹰隼一样的目光越过小龙虾山,恶魔的低语吟唱了余米的名字:“你礼拜六没事吧?”


    余米紧张地抠着圆桌边缘的塑料薄膜:“那个,徐队,我有网恋对象了。”


    恶魔不高兴地往他旁边看去,咬着牙微笑:“鹿露。你也有网恋对象吗?”


    “……没有。”


    “很好——”


    “但是我有crush了!”


    恶魔“啧”了一声,摘掉笔盖,写下一个名字。


    “别呀……”鹿露痛苦地捂着脸。


    徐让放下笔,黎信步立刻夺过那张表,面色不虞:“写我名字干嘛?”


    “不能写吗?难道你也有crush?”


    “……”黎信步扫他一眼,淡淡道:“不能有吗?”


    徐让看了黎信步三秒,噗地笑了:“我把话放这,你要是有,我以后小龙虾只吃壳。”


    黎信步冷笑一声:“你最好是。”


    宁白微笑,她又想嘿了。


    吃完了夜宵,老板娘一人发了一块月饼,不知是不是格外喜欢奥黛的原因,特意送了她两块。


    奥黛连拒绝都没说出口,老板娘就去忙了。于是她只好捏着两块月饼,走在人群的后方。


    刚出门,大家抬头看着月亮,发出惊叹声。


    十六的月亮格外圆、格外亮,因为夜游队的工作性质和时间,他们其实很少有机会能像这样慢悠悠地赏月。月下,谁也没有着急离开,一群人就这样静默地仰着头,共看一轮圆月。


    圆月下,奥黛也闭上眼睛,伸出手来,向月亮进行祷告。


    祷告完成,睁开眼,对上黎信步沉沉的目光。


    他朝她走来,气味馥郁,需要一个有自制力的人很小心、很小心地抵抗。奥黛舌尖抵着尖牙,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头。


    黎信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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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怔,脚步忽然停下了,身形略微有些僵滞。


    旁边的宁白像是很感兴趣似的,问她:“血族也有关于月亮的传说吗?”


    “当然。”奥黛心无旁骛道:“相传,血族都是月亮的孩子,是月亮赐予我们一切。曾有吸血鬼背弃了对月亮的誓言,最后变成了一汪腐烂的血水,永远在月亮的倒影里悔过。”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黎信步突然问她:“你也对月亮盟过誓吗?”


    “嗯。”奥黛看上去不太想深聊,月饼的塑料包装捏得咔咔作响。


    “你知道我们的关于月亮的传说吗?”徐让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奥黛摇头。


    “你听过嫦娥吗?”


    依旧摇头。


    致力于宣传中华文化的大使徐让,三步并作两步挤开黎信步,兴致勃勃地走到了奥黛旁边:“相传,嫦娥和她的丈夫得到了一颗不死药,吃了就可以飞升,但药只有一颗,所以谁也没有吃。有一个坏人也想飞升,于是趁她丈夫不在,逼迫她交出不死药——”


    说到这里,徐让感受到了身边有一道幽幽的目光,像箭一样冷冷地朝他射来。


    他摸着后脖颈问黎信步:“怎么了?”


    “没,”黎信步看他一眼,似笑非笑:“你继续。”


    “什么毛病。”徐让没搭理他,继续说:“嫦娥没能等到她丈夫回来,服用了不死药飞升了,永远呆在月亮上的广寒宫里,只有每年中秋节才有机会下凡和她丈夫团聚。”


    宁白立马纠正:“你记岔了吧,一年见一次的那是牛郎和织女。嫦娥是被永远被困在天上,下不了凡了。”


    “我怎么可能记岔,我奶奶给我说的就是这个版本。”


    “那打赌,赌一百块。”


    “赌就赌,两百块。”


    两人不服气地开始查手机。


    奥黛问:“不死药真的就只有一颗么?”


    这一点徐让和宁白倒是达成了共识,齐声道:“是的。”


    “那么,”奥黛轻轻地说:“最多百年,她的丈夫就会老死,她还怎么下凡团聚?”


    大家一愣,说不出话来。


    一瞬间,奥黛的肩胛骨变得有些疼痒难耐。那些曾经烙刻在她记忆深处的歇斯底里,像笼罩在她肩头的月光。


    伊芙琳女爵最后也是在这样的满月月光里离开的。


    是她递的刀。


    双手捂住薄莎的眼睛,然后便感觉到一股迫不及待、如释重负的血液喷溅在了她的手背。


    她知道,如果不能和丈夫永生,那么伊芙琳女爵一定会找办法去死。


    总觉得,伊芙琳女爵和嫦娥会是一类人。


    宁白想了想,问奥黛:“假如你是嫦娥,你有两颗不死药,会和丈夫一起飞升吗?”


    出乎意料的,她答得很干脆:“不会。”


    “永生,不死,其实很痛苦。”


    她这样说道。


    周围的队员们都笑着说她在凡尔赛。


    只有黎信步没有笑,他凝望着戒指,不知道在想什么。


    时间不早了,走出巷口,大家各回各家。


    这里离奥黛住的地方不算远,走一走就能到。


    “我自己能回去。”她说。


    黎信步却坚持:“我送你吧。”


    刚想再次拒绝,却被黎信步一把拽进了怀里,混杂着潮湿的香甜立刻笼罩住了她。


    夜晚的洒水车唱着歌驶来,飞溅来的水花都被黎信步格挡在了她的身外,然后,她听见她的头顶传来很闷的一声叹息。


    洒水车离开以后,他的后背全湿了,他放开她,带着一身水汽站得离她稍远了些,漆黑的眼睛也像被淋湿了似的。


    两人一前一后地同行,月光下,彼此的表情都有些隐忍。


    闻着闷在纱布里的香甜气息,奥黛的眸色一点一点加深,尖牙也一点一点长出来,抵住了下唇。


    黑暗中,有同样被这股血气吸引的血族潜伏在黑暗的拐角,伺机而动。


    被奥黛用眼神无声警告,拐角处,残影像退潮一样消失。


    蔷薇戒指一亮一熄,丝毫没有惊动到它此时的主人。


    奥黛在心里反复提醒自己,她的奴隶是一个脆弱人类,是一个被咬断脖子就会毙命、被多吸鲜血就会死亡的、有着自己的社交和爱好的人类。


    思于此,她突然停下脚步,问他:“联谊,你会去么?”


    黎信步有些意外,反问她:“那你希望我去吗?”


    奥黛一顿,她并不是一个会过多干涉奴隶的家主,于是说:“为什么不呢?”


    黎信步的眼里闪过一抹痛色,他喉结一滚,快步追上来,却听见奥黛说:“就送到这里吧。”


    “为什么?”他眉头紧锁。


    “我不希望有人离我太近。”她冷冷说。


    深吸一口气,黎信步缠绕绷带的掌心无声握紧成拳,克制又隐忍。


    半晌,他说:“如果你不希望有人离你太近,我可以退一点。”


    铺天盖地的香甜味道像海潮一样朝她汇去。


    他往后退了一小步,漆黑的眼眸却紧锁不放:“这样,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