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斜斜地穿过半透明的玻璃，洒在波洛咖啡厅的地板上，店内已经开了灯，暖黄的灯光柔和而温暖，两种光线相互交织，像是高明的油彩画师铺下的明亮底色。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香味，咖啡的苦香，面包的焦香，蛋糕的甜香，透过门缝传到街道上引来过路人的驻足。


    咖啡厅里十分热闹，青少年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轻声谈笑；身着西装的打工人独自坐在窗前就着咖啡，吃着三明治，享受难得的休闲时光；


    “安室先生？安室先生？”小梓一脸担忧，轻声呼唤仿佛陷入什么思绪难以自拔的安室。


    “怎么了？”安室表情如常，面带微笑，眼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


    “番茄……”小梓欲言又止。


    安室先生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前几天安室先生明明说最近有个案子会比较忙最近几天不会再来店里，店长也批了假，本来今早安室先生帮忙备完菜后便会正式开始自己的假期。


    小梓已经做好了独自支撑店面一段时间的准备，甚至在门口挂了牌子，暂时不再提供一些比较复杂的甜点。


    但大概下午五六点的时候，安室先生又来到了店里，表示暂时有时间可以留下来帮忙。从那时起便一直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和往常全能干练的模样大相径庭。


    安室闻言微微怔了一下，低下头，原本要为三明治准备的片状番茄已经变成了番茄泥，红通通的汁液沾在握刀的手上，分分钟让人幻视命案现场。


    “抱歉，抱歉。”安室露出不好意思的笑，“这份就用来做番茄酱吧。”他说着用刀尽量将切菜板上的番茄移到旁边干净的碗中。


    “安室先生真的没关系吗？如果查案子太累了也可以提前回去的。”小梓显得更担忧了。


    “没……”


    店门打开的轻微声音再次响起，安室立马止住话头又一次立马抬头看去。


    门口的男人已经换回了他的经典版皮肤，剪裁得体的黑西装服帖地穿在身上，开门时带起的风让他的衣摆微微荡漾，他单手推开门，另一只手取下墨镜露出锐利的蓝眸，他的眼神扫视店内一圈，在安室处微微停顿，嘴角微微勾起，扬起自信而不羁的笑，然后定格在了一处空位上，他缓步走去。


    “我去服务新客人了。”安室语速不自觉间比平常要快，不等小梓反应过来继续之前的话题，就发现了面前的人已经不见。


    ……安室先生今天的状态真的可以服务客人吗？


    小梓担忧地望向安室的背影，祈祷这个生面孔不要是什么难缠的客人。


    安室却和小梓想象中的状态完全不同，他挂着标准的笑，紫灰色的眼眸好像闪着流彩，整个人显得容光焕发。


    他递上菜单，“请问客人想吃点什么？”


    松田拿过菜单仔细研究，面色看上去比之前对着夺命连环炸弹还严肃。沉吟良久，他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我刚刚好像看你站在备菜区？你是店里的厨师吗？”


    安室笑容不变，但莫名让人感觉有些僵硬：“我们店目前就两名店员所以都会参与菜品的制作。”


    “嘶—”松田轻吸了一口冷气。


    安室的表情彻底变成了皮笑肉不笑：“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啊～”松田停顿一下，“总感觉你长得不太像会做饭的样子。”


    “是吗？那要请您指点一下了，您选好了吗？”安室语气带上了点咬牙切齿，若是旁人大概看不出来，但松田一下便听出来了，这是属于降谷零的说话语气，在他们过去的喧嚷岁月中他已经听了无数次。


    松田随意点了一份菜品，慵懒地靠在坐包背上，闭起眼睛，他其实很累，


    拆弹是一个极度需要全神贯注，极度消耗精力的活动。如果他也像游戏中一般有体力条的话，他的体力条早已到达了临界值。可是他必须要冷静必须要坚持下来，必须用无可置疑的表情让爆处组信任，必须摆出游刃有余的态度让所有人安心。


    因为……，已经没有人能帮他分担了，没有人能清楚了解他的拆弹习惯为他在恰当时候递上趁手的工具；没有人看过几乎所有他喜欢的炸弹书籍，只要他稍加提醒就能立马明白他的意思，清楚地知道炸弹的拆法和他一起拆弹；没有人能在他专注的时候安抚好所有人，让他心无旁骛；更没有人……能一眼看出他的疲惫，强制他去休息，zero他们已经够忙了，松田不想让他们为他担心，更不想他们因此产生愧疚，害怕再让他陷入危险，不再向他寻求帮助。


    与萩原分开的这些年，松田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前辈，哪怕警衔不高，他也能依靠出众的专业能力和沉稳冷静的心态，还有由此衍生却又不止于此的过人的人格魅力，获得所有人的信服———哪怕那些人原本可能并不喜欢，总是不和他人同调的他。


    熟悉的脚步声慢慢接近，松田闭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在来人弓下身子餐盘和桌子接触的一瞬间，轻声道：“工具箱准备得很好，谢谢。”


    来人微微一顿，却好像没听到般说道：“请慢用。”


    松田睁开眼睛，面前是一碗意面，从外形上看绝对称得上赏心悦目，金黄的面条十分匀称，根根分明，酱汁均匀地裹挟其上，展现出诱人的红色，令人迷醉的香气扑鼻而来。配菜的点缀更是恰到好处，西兰花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法散发着蓬勃的绿意，其它蔬菜看上去也无比鲜嫩点缀在面上像是镶嵌其上的宝石，鸡胸肉烤得金黄酥脆，被切成薄片整齐地码放在意面上，整个意面就好像一个艺术品。


    许是因为疲惫的缘故，松田感觉自己大脑有些宕机。


    他呆滞的表情显然愉悦到了面前的服务员，安室微微扬起下巴，意味深长道：“这是在下的拙作，还请指点。”


    “？？？？”这句话将松田从自我欺骗中打落。这个意面还真是zero做的？明明警校时期除了hiro旦那，大家的厨艺还都是勉强可以吃的水准，他私心觉得自己还要比zero强一点，现在自己已经成为了成熟的独居人，还以为不说别人，绝对能胜过忙于工作的zero来着，zero怎么已经进化成这样了？他卧底的到底是什么组织啊？远月学园吗？说好的“有hiro在不需要学厨艺”呢？


    安室看到松田无比生动的表情，一直飘飘忽忽的心终于落在了地上，终于有了一切顺利解决，松田没有因为自己而受到伤害的实感。


    他自然相信松田的实力，也在不久前接到了体育馆并没有爆炸的汇报，但——，和松田的对话不断在他脑子里重复播放。


    在松田到达体育馆后，他打了这些年的第二次电话。


    这次松田早已记住这个上次给他打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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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的号码。接到电话后，他刻意省略了称呼，率先询问道：“有什么事吗？”


    安室简明扼要：“这次的炸弹可能和我卧底的组织有关，务必小心，还有——”


    “观察她，……是吗？这个我可不能保证，我们目前在分头行动。”松田一边观察炸弹，一边说道。


    “没事，自身安全最重要，如果有什么额外发现告诉我就好，完整的拆弹工具箱我让人送到顶层的休息室了，那里现在没人，或许你用得上。”


    这是安室按照自己的记忆使唤风见从爆处组拿取并整理的工具箱，拜他向松田学过炸弹所赐，他很了解松田对各个工具的使用习惯，甚至对各个工具在箱内的摆放位置都了如指掌。那是一段太过美好的回忆，虽然遥远，但刻骨铭心，足以成为帮助降谷零不断前进的养料。


    之后他详细讲解了目前的状况，犯人的详细特征，犯人的预告和他的猜测，在即将要挂断电话的时候，安室突然说道：“等忙完这段一起吃个饭吧。”


    松田微微挑眉：“你们这些大忙人……，不过我可不能保证哦。【1】”


    从听到那句话之后安室就有些心神不宁，这不是警校时期的松田会说的话，说三分钟搞定才是他那时的作风，但他也知道松田不愿承诺的原因，因为萩原……没能走下来。


    因此在做完游乐园的兼职后，他回到了波洛，他并没有和松田约好，所以松田其实大概率是不会来的，他的理智告诉他，等事情尘埃落定，他会知道一切，甚至搜查一课递交上去的案件详情，不久之后就可以出现在他的手机里。如果他实在不放心，还可以晚上夜深人静时再次给松田打电话。


    但——，他想做点什么，哪怕他在场外提供了自己所能做的一切帮助，他还是想做些什么，这是松田唯一知道的他可能会在的地方，他想要看到松田活着回来。


    松田开始安静吃饭，安室便如同服务其它客人一样退场。很快，他的手机收到一个简讯，是给松田打电话后还没来得及拔出的号码。


    “没发现什么异常，你们会不会怀疑错人了？”是松田的手机号。


    “这次事件，和我之前向你确认的信息的指向者有关。”松田收到回复。


    松田拿餐具的右手顿了顿，那就是说如果森山真的是那个人，那个与降谷现在卧底的组织相关的人……，这件事有可能完全是是她的自导自演……


    “总之，我会再详细了解下事情经过的。”松田回道。


    在发出前，他默默删去了“你有没有想过她是和你一样的人”这句等同于泄密的话。


    在警察内部流传着一句话“对于公安来说，保住秘密，比保住性命更重要。【2】”


    他相信，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森山都不可能是那个想要夺走这一万人性命的恶魔，哪怕出体育馆以后，他一心寻找zero，但在体育馆中，和出体育馆后，森山看向人们的眼神都没有变，那不是计划着利用他们伤害他们的人会露出的眼神，那眼神是成功保护他人的欣慰，是看到一家团圆满足，甚至是憧憬和留恋，那绝对不是刽子手会露出的表情！


    安室他们的怀疑自然有他们的道理，一直以来他们所怀疑的一直是松田无法接触的领域，但既然牵扯了这件爆炸案，他会向降谷他们证明的，森山和他们的敌人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