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拥抱

作品:《蔷薇心事

    圣诞假期结束,裴叙带着三大行李箱回美。


    骆尧刚好也在洛杉矶,开车来接他,疑惑问:“扫货去了?怎么装这么多东西。”


    裴叙仰躺在副驾,气若游丝:“时微送我的冬装。”


    骆尧看他脸色不对劲,问:“怎么了这是?”


    “头疼,”裴叙闭上双眼,“给我止痛药。”


    术后头疼、坐飞机还会加重症状这毛病,最开始以为是幻痛。


    裴叙忍了很久,上次发作时没忍住,叫了家庭医生来,医生建议他去做头部CT。


    CT结果出来,诊断是轻度神经末梢敏化,严重会影响视觉,目前除了吃止痛药也没别的办法。


    骆尧把止疼药打开,放一片在裴叙手上。


    裴叙说:“不够。”


    骆尧倒出第二片,裴叙还是说不够,骆尧说:“别成瘾了,先吃两片试试。”


    裴叙接过药,干咽下去。


    到家时,疼痛感减轻,至少能自己下车、走上楼。


    骆尧说:“你少飞两趟,一天天的不知道折腾些什么。”


    裴叙躺在沙发,抱着和扑扑相似的大北极熊,闷声闷气的:“可是我好想她。”


    说完,他把脸埋进北极熊的后脑勺,默默流泪。


    “可是我好想她。”


    “每天都想她,想得睡不着。”


    “好想蒋时微。”


    骆尧一肚子吐槽的话都说不出来了,既心疼又恨铁不成钢,最后狠心说:“那你疼死吧。”


    裴叙这人,纯属记吃不记打。翻过新一年,没多久,他捡着时机又飞越大西洋。


    那晚他头疼得要死,却只见到女佣在家。


    “小姐去阿根廷过春节,过完春节就上船,去南极旅行。”


    扑扑也被带走了,家里冷冰冰的,一点温度都没有。


    裴叙吃下三片止痛药,整晚没睡着觉。


    凌晨五点,他给骆尧打电话:“我有一个春节计划,想不想听?”


    骆尧:“说。”


    裴叙:“从南安普敦坐邮轮去纽约,重走泰坦尼克号路线,再从纽约坐火车去洛杉矶。”


    骆尧:“让我猜猜,你一定是犯贱飞去伦敦,现在头痛欲裂,回不来了。”


    裴叙:“少废话,来还是不来?”


    骆尧:“不去,过年我和如茵见家长,年后订婚。”


    “这么快?”


    “哪儿快,奔三了都。我俩什么都有了,就差结婚证。”


    话音未落,裴叙已经果断把电话挂掉。


    他转而给陆淮打电话,完全忘了陆淮这会儿和他同一个时区。


    电话接起来,对面安静得很。


    裴叙:“重走泰坦尼克线加横跨北美火车旅行,有没有兴趣?”


    陆淮语调阴森森:“你特么知道现在几点吗,我刚从酒吧回来特么刚睡下半小时。”


    裴叙:“去还是不去?”


    陆淮:“不去。”


    裴叙:“如果我姐也去呢?”


    陆淮:“……要我说几遍,我对做你姐夫没兴趣。”


    裴叙:“你最近宠内小明星,长得比上一个更像陈清越。”


    “你脑子有病啊?”


    “我确实有病,不然为什么做脑CT呢。”


    “……”陆淮服了,“行,我陪你。不就是脑子有病飞不了了,要找个人陪你坐船吗?”


    裴叙忍着怼回去的冲动:“明天下午,南安普敦等你。”


    -


    第二天大中午,宿醉的陆淮拖着行李箱来到码头。


    远洋邮轮停靠岸边,像一座豪华海上宫殿。


    看到裴叙第一眼,陆淮忍不住笑出声,默默拿起手机拍照。


    裴叙染了金棕色头发,顺便把眉毛也染了,随便收拾一下就帅得人神共愤,路人不约而同行注目礼。


    陆淮拍好照,往朋友圈一发,三分钟点赞过百。


    裴叙抢他手机删照片,他躲开了,笑说:“干什么,挺帅的。”


    你争我抢半天,裴叙终于拿到手机。正要点删除朋友圈,蒋时微的头像却跳了出来。


    她给陆淮点了赞,然后评论:小黄毛。


    裴叙很难形容现在的心情,眼前阵阵发白,喜怒参半。


    高兴,因为蒋时微对他开很亲昵的玩笑。


    生气,因为这玩笑和Eden高度相关。


    裴叙都能想到蒋时微此时的表情,一定在笑吧。


    突然就释怀了,也罢,能逗蒋时微笑一笑,他把那玩意儿染成绿的也无所谓。


    陆淮拎着行李箱,看裴叙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只觉精彩纷呈,看得酒都醒了。


    下午上船,裴叙直接乘电梯上顶层套间,在私人露台的沙发躺下。


    晚上有酒会,陆淮补完觉,换了身丝绸蓝衬衫,领子扯开,像只风骚的蓝孔雀。


    下楼前,他问裴叙去不去。


    裴叙歪在沙发,半死不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躺那布雷泽沙发是监狱铁床。


    “不去。”


    意料之中的答案,陆淮直接没搭理他,独自下楼。


    海上夜晚寒冷,裴叙冷得实在受不了,爬起来回室内。


    他和陆淮住高级套房,露台夹板加两个房间,另一侧隔断驾驶舱。


    晚九点,整座邮轮灯火通明,正是社交密集的时候。陆淮没多久就钓到鱼,把人往房间带,还记得给裴叙发短信:「我今晚不回去。」


    裴叙:「。」


    接下来十天,海上天气不好,几乎没有能上夹板观景的机会。


    裴叙窝在室内,隔着玻璃窗眺望远处,怎么看都是一成不变的大洋。


    靠岸那天,蒋时微主动给他打了第一个电话,兴奋地说:“哥哥,我要登船了。”


    裴叙:“祝你旅行愉快。”


    时微:“你不高兴?对了,你是不是回国了,和裴叔一起过年吗?”


    裴叙:“没有,我在荷兰。”


    时微:“真的?”


    裴叙想起自己承诺,不再对时微说谎,改口道:“骗你的。我刚到纽约,和陆淮一起。”


    “你去纽约过年?”


    “嗯。”


    “也挺好,那边氛围不错。”


    “是还不错。你先登船吧,照顾好自己。”


    “好,你也是。”


    挂了电话,裴叙身体发软,让陆淮扶了一把才站稳。


    “我没事,”裴叙缓缓拨开陆淮的手,“走吧,咱俩在纽约城过年。”


    陆淮:“说好的火车旅行?”


    裴叙:“不去了,蒋时微说在纽约过年,那就是在纽约过年。”


    陆淮:“……出息。”


    -


    除夕当晚,蒋时微乘坐的南极船到达拉克罗港。


    裴叙踩着北京时间零点,给时微发去新祝福,时微秒回。


    除此之外没别的联系,最多是时微拍照发朋友圈,裴叙点赞。


    南极之旅结束,时微直接从南美回英国,继续她忙碌的学期。


    裴叙后遗症严重那事,终究还是让家里知道了。陈婉跟裴琰十几年来头一次达成共识:管住裴叙,禁止他在痊愈之前到处飞。


    这么一管,小半年过去,蒋时微和裴叙持续异国,见不上面。


    七月初,时微暂居华盛顿,赶上裴叙工作最紧张的一段时间。


    八月中旬,时微接到陈清越发来的结婚请柬,新郎名字写着陆淮。


    她万分惊讶,好奇心起,心想这婚礼我一定要去。


    好不容易熬到十月初,和裴叙上次见面已经过去大半年,蒋时微终于登上去往LA的飞机。


    离开机场那刻,她深吸一口气。


    这是她和Eden火车旅行的终点站,也是时隔多月,和裴叙再见面的重逢地。


    浑浊的水经过沉淀,渐渐澄清。


    时微直奔酒店,换上一早准备好的礼服,等上门做造型的人来。


    这天是整个婚礼第二天,主要包括晚宴和交谊舞会。前一天已经走完婚礼仪式,办了家宴,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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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微因为实习走不开而没参加。


    陈清越千叮咛万嘱咐:“仪式赶不上没关系,第二天一定要来。”


    时微乖乖答应,在酒店梳好妆按时出发。


    婚礼在一座私家庄园举行,草坪修剪齐整,四面花团锦簇。


    蒋时微由侍者引领,穿过一道玫瑰拱门,走进露天晚宴场地。


    新郎穿最顶级的西服,新娘穿最隆重的高定礼裙,时微却在他们二人之外,看到着装低调的裴叙。


    他侧对时微,双手松松搭在西服裤袋,站姿像自由生长的树,既挺拔又肆意。


    清越和他说话,他弯腰倾听,偶尔露出一点笑意,英俊得不像话。


    时微光顾着看裴叙,以至于完全没注意到,新郎脸黑得像锅底。


    她上前几步,想叫裴叙,嘴唇刚刚掀起,眼前忽地闪过一抹靓影。


    颜莉一身绿色长裙,气质就像她的名字,清新脱俗。


    她轻拍裴叙肩膀,自然扬起嘴角:“阿叙,好久不见。”


    裴叙随之转身,仿佛电影慢镜头延长,他隔着一个旧年相亲对象的身影,撞进深爱之人的眼眸。


    蒋时微站在那,不言不语,轻而易举占据裴叙的全部注意力。


    他听不见颜莉说话,看不见颜莉疑惑的表情。直到颜莉顺着他直勾勾的视线转身,也看到时微在那里。


    近乡情怯最适合描述他们此时此刻的心情。


    十个月了,他们分别很久,再见面都不知选哪句开场白。


    你好吗?


    最近过得怎样?


    你想我吗?


    我很想你。


    蒋时微脚步沉重,迈不出去。还是裴叙先解冻,两步并作一步,上前伸出双手,想拥抱却又停住。


    我可以抱你吗?哪怕以兄妹的身份。假如我一直是你的哥哥,就不用纠结于这个问题。


    哥哥抱一下妹妹,没有人质疑。


    可我怎么甘心只做你哥哥,我还想要更多,我贪得无厌。


    裴叙的双手悬在那,不抱也没来得及收回。


    他问心有愧,进退不得。


    陈清越看不下去了,想给这对小傻子解围。


    就这时,蒋时微伸出双臂,轻轻抱了一下裴叙。


    “哥哥,好久不见。”


    因为这个拥抱,裴叙整场晚宴和舞会都心神荡漾。


    他回忆蒋时微身体的触感,身上的香气,说“好久不见”时温软的声线。这寻常的所有,都足以令他心脏一阵阵发麻。


    不知不觉间,小姑娘二十岁了。


    明明高挑得像凤凰树,怎么在他心里,还是好可爱的一只小熊。


    他想起前两天,帕丁顿熊音乐剧出预告,他站在剧院门口的大屏幕下哭。老奶奶问他为什么哭,他说我也有一只心爱的小熊。


    “噢,小熊也来自秘鲁吗?”


    “不,来自中国。”


    “他是棕色的吗?”


    “是白色的,是她,我的女孩。”


    蒋时微抱起来好像扑扑,是温暖的、毛绒绒,让裴叙着迷。


    他一直一直想,一直回味,一直拒绝女士的交谊舞邀请,把裴琰气得七窍生烟。


    舞会还没结束,蒋时微因为喝了酒,提前退场。


    裴叙正苦恼邀请今晚她跳舞的人太多,一看她离开,兴奋得跟中头奖似的,立马跟过去。


    裴琰铁青着脸拦他:“你别忘了今晚也是你的相亲局。”


    相什么亲,我和时微最亲。


    裴叙把真心话压心底,装模作样说:“妹妹喝醉了,我得去看看。”


    裴琰:“有佣人照顾。”


    裴叙:“他们能照顾明白吗?没人比我更会伺候我妹。”


    裴琰:“……”


    裴叙甩开他爹的手臂,爹在原地长叹一气,对妻子说:“常年提起时微都直呼其名,要么就宝宝、祖宗换着叫。这会儿一口一妹妹,真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林瑜欣欲言又止,宽慰道:“孩子大了,你也拦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