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叶筝还是叶筝。


    云易澜在心底轻叹，喉结微微滚动。


    叶筝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地示好，她那点稀薄的温柔，大概都给了诊室里那些受伤的仿生兽和哭鼻子的孩子们了。


    云易澜垂下眼睫，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更可笑的是，明明清楚这一点，他却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近这团带着刺的温暖。


    “什么时候？”他终于开口，声音比想象中还要沙哑。


    这句话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妥协，不过问完就后悔了——太急切了，根本不像平时的自己。


    云易澜下意识挺直腰背，试图用惯常的冷硬表情掩饰内心的动摇，却在对上叶筝含笑的眼眸时功亏一篑。


    叶筝见状，忍不住笑了出来，笑声清脆且带有几分得意。


    云易澜这家伙，不管他如何努力，终究还是一步步落入了她精心布下的陷阱。


    不管开始时的身份如何，她都要让云易澜，这个自己和阿诺的监管人，还有潜藏在暗潮背后的那些人清楚地看到——


    她叶筝，是绝不会被人轻易摆布的，更不会允许自己和阿诺的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中。


    阿诺敏锐地察觉到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欢快地摇着尾巴在两人腿间穿梭。


    它时不时用脑袋蹭蹭云易澜的膝盖，又转身去叼叶筝的衣角，活像个殷勤的小媒人。


    等等，什么小媒人？叶筝甩了甩头，将这个奇怪的想法抛之脑后。


    “明天傍晚怎么样？”


    她故意拖长了尾音，趁机按住了阿诺的脑袋，让它别到处乱晃。


    云易澜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注意到叶筝眼底一闪而过的锋芒。作为监管人，他本该警惕这种危险的信号，可胸腔里那颗不争气的心脏却跳得更快了。


    “可以。”他简短地回应，最终还是妥协。


    叶筝满意地看着云易澜的反应，伸手将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


    这个看似随意的动作让阿诺立刻会意，兴奋地“汪”了一声，然后就继续去缠着云易澜要抱抱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叶筝背对着云易澜挥了挥手，声音里带着胜利者的愉悦：“，明天见，监管人。”


    第二天清早，叶筝带着阿诺刚踏进诊所，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脚步一顿——


    安欢像个小将军似的站在诊疗室中央，身后整齐地蹲坐着十几只形态各异的仿生兽。


    从巴掌大的仿生仓鼠到半人高的仿生牧羊犬，全都眼巴巴地望着她，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叶筝显然被眼前的场景震惊了一下。


    “叶姐姐！”这时候，安欢兴奋地挥舞着手臂，笑容格外灿烂，“我把大家都带来啦！”他转身对着仿生兽们比了个手势，那些小家伙立刻齐刷刷地抬起前爪，做出作揖的动作。


    惊得站在旁边的阿诺，也像模像样地比划了一下，它还以为这是什么新出的规定姿势。


    角落里一只仿生柯基没站稳，扑通一声栽了个跟头，又赶紧爬起来重新摆好姿势。


    ...一只训练有素的队伍，真有安欢这孩子的。


    叶筝默默地吐槽着。


    但另一方面，她没想到短短一周内，第五区就收留了这么多被抛弃的仿生兽。


    余光瞥见云易澜僵在门口的身影，她忍不住勾起嘴角——这位雷厉风行的监管人此刻正被三只仿生小狗团团围住，一个个地都扒拉着他的裤脚。


    安欢这孩子趁机凑过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清单：“我都登记好了！”


    纸上密密麻麻记满了仿生兽的型号和发现地点，字迹歪歪扭扭却格外认真“大部分都是在第五区垃圾站后面找到的，还有几只...”他突然压低声音，“是在和第四区的边界处找到的。”


    这孩子真的很谨慎，都将东西记在了纸上，而不是径直记录在自己的光脑里。


    叶筝欣慰地拍了拍安欢的肩膀：“谢谢，我给乐乐准备的小礼物在那边桌子上，记得别一次性喂太多了。”


    没错，昨天叶筝就悄悄拜托安欢，替她将近一周内新收留的陪伴型仿生兽尽量都带到诊所来。


    ——希望她能从中获得一些新的线索。


    “不用谢！那我先出去啦，姐姐你忙！”安欢蹦蹦跳跳地拿走“工资”，只是在路过门口的云易澜时稍稍收敛了一下。


    云易澜将手上抱着的仿生柯基放在地上，准备转身离开时却被叶筝叫住：


    “监管人，你也留下来看看吧。”她的声音突然正经起来，手指轻敲着刚启动的仪器，“或许我们能够找到些什么。”


    云易澜的动作顿住了。


    叶筝能看到他喉结滚动了一下。


    “毕竟，”叶筝慢条斯理地调整着仪器参数，余光瞥见云易澜握紧又松开的拳头，“这么多暗潮成员的仿生兽同时检查，总得有个见证人不是？”


    她故意把“暗潮成员”四个字咬得很重，同时将一只体型庞大却异常乖巧的仿生猫放在仪器上。


    仪器扫描的同时，叶筝也尝试着用精神力去触碰眼前这只应当是缅因猫品种的仿生兽的神经网络，获取对方的记忆——


    霓虹灯洒下的光芒里，一个穿着休闲的少年正懒洋洋地躺在阳台的藤椅上，他指尖夹着的电子烟明明灭灭，在夜色中划出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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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色的轨迹。


    远处，全息广告屏上的虚拟偶像正在卖力演唱，粉蓝色的光晕在他金色的卷发上流转，将那张雕塑般完美的脸庞镀上一层非人感的光泽。


    百无聊赖地看着外面的飞梭穿行在各个全息屏前。他约莫十七八岁，金色卷发下是一张过分精致的脸。


    “小废物。”


    他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被电子烟浸润过的沙哑。脚尖随意一勾，精准地踢在仿生猫腹部上。金属外壳发出"咔"的脆响，猫咪的瞳孔瞬间收缩成一条细线，但它甚至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当仿生兽踉跄着靠近时，少年突然俯身，一把掐住它的后颈，一下子提溜起来，强迫着仿生猫和他那一双蓝色的眼眸对视。


    “真丑啊。”他轻声呢喃着，阳台的霓虹灯在他湛蓝的虹膜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那双眼眸漂亮得近乎妖异，却不见半分温度。


    “听说新出品的营养剂，会让这些东西上瘾...”少年自言自语。


    他忽然轻笑一声，随手将电子烟弹落在地。烟头在昂贵的合成木地板上灼出一个焦黑的痕迹，却无人理会。


    一直静默侍立的仿生人管家适时上前，手臂托着一支营养剂。


    营养剂上印着应该是一个当红男星的笑脸，那个明星...乍一看似乎有些眼熟。


    记忆画面突然扭曲起来，像是信号不良的全息投影。少年将营养剂滴在手指上，粗暴地塞进仿生猫嘴里。


    “喵——！”


    下一秒，本还畏畏缩缩地仿生猫突然不顾一切地急切往少年怀里蹭，就为了让主人再多赏自己一口营养剂。


    “哈哈哈！”少年仰头大笑，脖颈拉出优美的弧线，“那姓图的总算是代言了点好东西！”


    ——


    叶筝猛地抽离精神力，身形不稳地晃了晃，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精神力的剧烈波动让她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一阵阵发黑。


    【呜......主人没事吧？】阿诺焦急地呜咽着，湿润的鼻头不停地蹭着叶筝冰凉的掌心，眼中闪烁着担忧的光芒。


    云易澜一个箭步上前，骨节分明的手已经抬起，却在即将触碰到叶筝肩膀时生生停住，悬在半空中微微发颤。


    “你怎么样？”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眉头紧锁着询问道。


    叶筝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却发现自己连嘴唇都在发抖。她下意识抓住一旁的诊疗台边缘，指尖传来的冰凉温度让她稍稍镇定。


    “没事...”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云易澜的手终于落下，却只是克制地虚扶在她背后——他就在这里，随时可以接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