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就是这样的坏印象，以至于父母期待中的和睦相处并没有发生在这冷冷静静的别墅中。


    不过似乎因为你年纪太小，你的那些厌恶和愤怒都被那讨厌的新哥哥视为撒娇。


    他会在父母凌晨悄悄离家后熟门熟路搬着自己的枕头和薄被潜入卧房，随后躺在还留有父母体温的位置托腮悄悄看着你的睡颜。


    你没少被这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的臭小子吓得呼吸骤停。


    怪来怪去也只能怪你开智太快，可没听说谁家四五岁的奶娃娃会因为床边有人直勾勾看着而吓哭声的。


    你被迫埋在廖停带着寒凉气息的怀里，无数次口齿不清地贬斥：“桃咽你……周凯……”


    廖停的眼睛会随着慢慢亮起的天光浮起笑意，一板一眼纠正你。


    “是哥哥，叫哥哥。”


    “讨……厌！阁各……”


    “跟我说，喜欢，喜欢哥哥。”


    “讨厌！”


    “都这么大了话都说不利索，妹妹好笨。”


    “讨厌你讨厌你！”


    得益于廖停这张嘲弄你的嘴，五岁这年，你终于能把话说利索了。


    他常说，他是专门来照顾你的哥哥，你只能喜欢他，不能讨厌他。


    在你的心目中，最喜欢妈妈，因为她无论中午还是深夜满身疲惫地回家来喂你吃饭时都会亲昵地蹭蹭你的脑袋，柔声喊宝贝。


    第二喜欢爸爸，因为深夜回家时，他会用覆着胡茬的下巴在你侧颊轻轻蹭蹭，随后是印在额头的轻吻。


    可他是个很爱面子的大男人，你醒着时从来不会这么亲昵，所以你很善解人意地在他们回家时装睡，以此收获一个来自父亲的轻吻和母亲温暖馨香的怀抱。


    喜爱是需要排序的，无论是先来后到还是主观判断，在你心目中排第三的也只能是廖停。


    他来到这个别墅以后负责你三餐起居的就成了他，母亲再也不会在中午和晚上急匆匆回家来叫你多吃两口饭了。


    相应的，承担了这份工作的廖停也拥有了管教你的权力，当你挑食或是胃口不好时迎接你的都是他的嘲笑。


    “怪不得小豆丁一样不长个子，不吃饭怎么可能长高呢？你要一辈子做小矮子妹妹了。”


    他是很高，在五岁的你眼里廖停长得俊秀可人，身高更是巨人一样，站在你面前不怒自威。


    怀揣着早日长大争取比他还高的愿望，你努力忍着恶心吃那些软趴趴的味道永远不变的西红柿炒鸡蛋。


    长大后的你能顺利长到现在高度适宜的个子，除了感谢父母的基因可能也要感谢廖停那些年不肯叫你断掉的牛奶和营养均衡的膳食，叫收容所十几年的磋磨都没止住你长高的步子。


    实际上当时的家里也没有第四个人来让你讨厌或者喜欢了。


    因此，你讨厌廖停，这是你对排行第三的他下的最终判决。


    但你是个心软的孩子，廖停一点点的好都足以让你一点点收回这个草率的判决书。


    是在开始被送去上小学还是幼儿园？你记不清了，父母像是突然意识到你是该接受教育的年纪了，极其突然且强硬地将你送到了山下的某家学校。


    那里的学生都是像你一般大的孩子，你从没有见过这么多同龄人，因而对于父母强行拆散你和廖停的行为并没有最初那么抵触了，言谈间你了解到同学们的父母或哥哥姐姐也是很忙很忙的科研怪人。


    山上有间研究所，是关于机器人的，大家的家长都在其中任职，因而将他们寄养在这所学校。


    他们很好奇你为什么现在才来上学。


    你也不明白。要是父母能早点将你送来你也不至于五岁了连句讨厌你都说不清。


    接连上了小半年学，终于到了研究所放小长假的时候，你这才明白原来往年父母难得一整日能呆在家中的日子是研究所半年一次的小长假。


    那日有些下雨，你被父母接回家中，迎接你的是慈爱如往日的父母和沉郁冰冷站在角落中的廖停。


    你不明所以，像往常一样甜甜喊他哥哥，想着让他带你去做那些对你来说有些吃力的数学题。


    什么积分微积分，晦涩难懂，也不知道同班的那个小胖墩是怎么解的出来的。


    想起他朝你耀武扬威的脸，你又气得牙痒。


    可是这次廖停没有笑着过来抱你，而是冷冷看你一眼，随后独自一人上了楼。


    父母对此也没有任何解释，他们无视了你所有的疑问，只是在廖停不在的餐桌上一边往你面前的碗中夹着菜，一边斟酌着问。


    你想不想换个哥哥。


    哥哥是可以随意更换的吗？


    你不明白，却诚实地摇摇头。


    “不要，我要廖停哥哥，哥哥很聪明，对我很好，为什么要换哥哥？”


    你疑惑地看着父母，可他们却对视一眼，一同噤了声。


    那顿饭吃的你味同嚼蜡，直觉你不在的时候家里发生了什么你不知道的变故。可他们所有人都瞒着你，以为你只是个普通的五岁孩童。


    可那时候的廖停也才多少岁？


    你忘记了，总之不超过十岁。他随着爆炸粉身碎骨时才是十岁，警察叔叔调查过家中情况后在报告中这么写的。


    凭什么那时候的廖停能知道却瞒着你呢？


    于是那一夜，你像以前的廖停一样，在父母睡着后抱着自己的小枕头悄悄推开了他的房门。


    床上没有他，桌前没有他，你环视四周之后有些困惑地低声。


    “怎么会不在房间呢？哥哥……哥哥你在哪儿？”


    黑漆漆的房间只能借着窗外明月光辉看个大概，你眯着眼睛试探地迈入房间，可目之所急只有家具光秃秃的轮廓。


    父母实在偏心的没边儿，让你跟着他们一起睡，却连一点体面点的家具都不肯置办给廖停。你一边腹诽，一边深入这个冷冰冰到叫你后背发凉的房间。


    忽然，身后突然响起什么低哑的笑声。


    那声音陌生，如同老旧的齿轮摩擦着转动，叫你瞬间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浑身汗毛炸起，打进入房间后就隐隐约约存在着的微弱的恐惧瞬间被放大！


    “谁？！”


    你猛地回头——


    进来时打开并未闭合的门在缓缓合拢，门扉发出吱吱呦呦的尖利声音，叫人牙酸。


    你心脏砰砰乱跳，捂着胸口长出一口气。


    是房门闭合的声音吗？半年没回来，家中竟然老旧至此？


    你狐疑地一步一步朝着门口走去，脚步谨慎，耳朵敏锐竖起试图捕捉房间里任何不同寻常的声音。


    可惜，除了门慢慢关上的尖锐声音别无他物，静若坟茔。


    走廊外只剩消防灯昏绿色的暗光，眼下你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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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差异，自己居然有胆子在这种夜晚一个人走出房间吗？


    终于，走到了门口。


    你的手缓缓握上门把手。


    “走吧？离开这里，明天天亮了再找廖停问个清楚。”你暗自对自己说。


    可是就在下定决心要压下门把手离开时，颈后却突然被人吹了口气！


    “啊！”


    你瞳孔猛地放大，随后就是一声难以遏制的惊叫。那口气太凉太凉，几乎叫你毛骨悚然。


    “谁？！谁在那！”


    你嘶声尖叫，胡乱拍打着身后漆黑中沉默立着的身影，腿软地踉跄着跌坐在地。


    恐惧让你瑟瑟发抖，心跳极具加速。


    “啪——”


    一声脆响，你被眼前骤然炸开的白炽灯光刺得猛然闭上眼。


    “……大半夜不睡，跑来我这做什么。”


    冰凉的手带着嫌弃轻轻托起你不断颤抖的脸，你颤颤巍巍睁开眼，终于自慢慢恢复视野的眼前看出来，那是廖停。


    拇指从你眼下划过，湿漉漉的，你这才察觉到自己居然被吓哭了。


    “……胆子怎么这么小。”他声音冷冰冰的，连惊带吓之下你本就神经脆弱，他没有想着哄你反而说你胆子小。此话彻底点燃了你的委屈和愤怒，自白日里回家他就没给你什么好脸色，现在你被他吓成这样这混蛋都没想着道歉。


    你眼泪流得更凶，狠狠甩开他的手呜呜咽咽地哭：“廖停我讨厌你！我要换个哥哥，我不要你了！”


    模糊的泪眼看不清他的表情，你捂住眼睛，后知后觉浑身的鸡皮疙瘩几乎要把你淹没，心脏更是搏动到了疼痛的程度。


    “元青，你这么讨厌我吗？”


    廖停指尖狠狠拭去你氤氲在眼睛中的泪，他背对着灯，叫一大片阴影将你笼罩其中。你无端由地觉得害怕。


    他眼神太过冰冷，声音太过轻飘飘。


    “因为讨厌我，所以离开我这么久……因为讨厌我，所以要让爸妈扔掉我，是吗？”


    谁？扔掉他？


    怎么会……


    我们不都是爸爸妈妈的孩子吗？为什么要扔掉你……


    你满腹疑问，却被廖停掐着下巴只能用湿红的泪眼望着他。


    “没……没有……”没有讨厌你啊。


    “是我做的不好吗？我照顾你的一日三餐，给你穿衣，教你学习……我哪里做得不好呢？……为什么说我是个失败品……”


    他像是陷入了魔障，眼神空茫，声音一字一顿像是卡顿了的机器。


    “都怪你，都怪你……没有你的话，我就是爸妈最喜欢的孩子了吧？”


    没有你……


    廖停说，没有你的话……


    你愣住了，一瞬间席卷心头的羞恼和悲哀来不及叫你细细品味就一股脑化成了怒火，你分明一无所知，分明是被迫送去那什么学校待了半年，怎么回来之后什么都变了呢？


    你是无辜的，却要承担廖停的埋怨。


    你狠狠推了一把身前的廖停，将毫无防备的他推了个趔趄，他魔怔了似的眼瞬间恢复清明。


    他伸手想来抓你，被你狠狠拍开。


    这次是真的。


    “我讨厌你！”


    你夺门而出，笼罩着这个家的古怪氛围让你觉得窒息。


    你选择离开这个家，往山下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