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靠近
作品:《她是人间妄想[娱乐圈]》 普宁市顶级的私人心理医疗机构,环境一如既往地静谧。
赵奇然结束了上一个来访者的咨询,翻开舒羯的治疗记录。她已经在这里做心理治疗两年了。严重的PTSD和GAD让她很难信任其他医生,每次来都是固定的时间、固定的房间、固定的交谈方式,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她的情绪保持在可控范围内。
“舒小姐,下午好。最近工作很忙?你有半个月没来了。”
舒羯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回头确认门已完全锁好,这才走向沙发,在熟悉的位置坐下。她摘下墨镜,淡淡道:“我什么时候都很忙。”
赵奇然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她的疲惫比上次更明显,眼下泛着青色,眉心隐隐透着紧绷。但与以往不同的是,今天的她,似乎……有很多话想说。
她翻开笔记本,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她闲聊:“最近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吗?”
“我终于有件想做的事情了。”
赵奇然捕捉到她嘴角短暂的弧度,试探性地问:“那是什么让你感到开心?”
“我认识了一个人。”
“哦?什么样的人?”
舒羯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露出一点不确定的神色。
“他是个男人。”她顿了一下,然后才继续道,“你知道的,我不喜欢男性,但他不同。”
赵奇然没有插话,只是等着她继续。
“他有时候很强硬,我明明想装得更强硬的,可在他面前……总是失败。他有时候又很包容,好像能理解一切。像水一样。我说的话,就像丢进水里,被他温和地包裹起来。”
“我有点拿他没办法……又有点想靠近他。”
说到这里,舒羯忽然停下,眉头皱起,似乎有些懊恼。
赵奇然轻声道:“你指的靠近是什么?”
舒羯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很久,久到她自己都有些不安。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低声道:
“他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
“他写的剧本很好。”
“那个角色,我觉得跟我很相似。”
她的语调忽然轻了几分,喃喃自语着:“我爸爸小时候特别喜欢打扮我,爷爷奶奶也是,经常给我穿公主裙。他们说,是为了弥补我没有母亲的遗憾。我一直不明白,把我打扮成公主,和没有母亲养有什么必然的联系?还是说,他们天生就觉得,一个母亲对待女儿的方式,就是要把她塑造成一个洋娃娃?”
她笑了一下,笑意却很淡。
“我小时候真的很喜欢公主裙,也喜欢洋娃娃。可看到他的剧本后,我突然开始怀疑……小时候的自己,真的喜欢这些吗?”
“有没有可能,我原来是一块没有颜色的橡皮泥,只是因为某些外界的人、事、物,才被上了颜色,被塑了形状?”
舒羯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亢奋的状态里,她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突然一下子就有那么多想倾吐的话:“我到底是什么人呢,赵医生?我也不知道了。我也不确定了。我觉得我是因为我想要为自己寻找一个答案,所以才那么想要接近他,想要演那个角色,同时我又很好奇。到底是因为什么样的人让那样一个男人原创写了这个剧本?她对他很重要吗?”
“我现在内心很混乱。许姐,她不会理解我,当然我也不理解我自己。”
赵奇然轻轻点头,一步一步顺着脉络为舒羯理清思绪。
“从你的描述来看,这段时间你的情绪比以往更活跃,表达也比之前更加具体了。之前的你,更多是在叙述,而今天,你更清楚地表达了自己的情绪,也更愿意去触碰那些过去让你抗拒的东西。”
舒羯在车上回味着赵奇然的话语,这是不是说明,她的病,已经有在变好的趋势了?
*
飞机陡然降落在附海——这座位于中国最南端的城市。
刚一下舱门,潮湿的空气裹挟着海腥味扑面而来,寒风凌厉,舒羯下意识拢紧外套。
她原本以为南方的冬天不会太冷,但附海的湿寒比北方的风沙更难捱,像是能渗进骨头缝里,将人一点点冻透。
机场接机厅内,一群年轻人围成小圈,翘首以盼,目光时不时投向通道口,显然对即将到来的某人充满期待。
“Leon真的拐了个明星来拍我们的戏?”一个穿着棕色羽绒服、眉眼深邃的混血男子皱眉问道。
“那可是舒羯!”唐钥亭眼睛一亮,晃了晃手里的手机,屏幕上停留着几张微博营销号发的剧照和动图——古装剧里她一舞惊鸿,眉眼流转间风华绝代;现代剧中,她身着黑色作战服,单手举枪,眼神凌厉。哪怕画质不算清晰,可她的气质依然摄人。
“我和我妈一起追过她的剧,毫不夸张地说,中国每个年轻人都认识她。”
“虽然镜头拍得不怎么样,但她真的好迷人。”唐玥亭盯着屏幕上的画面,忍不住感叹。
周若来站在一旁,不屑地嗤笑一声:“漂亮有什么用?她能演好角色么?”
他对舒羯没兴趣,可这半个月来,身边人提起她的次数已经多到让他头疼。实在听得烦了,索性上国内社交媒体搜了一下这个名字——是个演过十几部电视剧,热度不低的女演员。
他本着了解一下的心态点进去了几部作品的片段,但没看几分钟,就火速按下返回。
浮夸、做作、脸谱化。
这就是他对国内电视剧和流量艺人的全部印象。
这样的演员,Leon居然愿意砸钱请?
他们刚刚完成学业,筹集到的第一笔投资本就来之不易,可请舒羯的费用竟占了大头。他实在想不通,Leon为什么非要来冒这个险。
其实,早在几天前的会议上,他就有些后悔自己上头,毅然决然跟着Leon回国的决定了。
他曾在本科时期,在国内某个剧组兼过半个暑假的职,当灯光助理。某位流量男明星因为光的缘故,没有把他显得比对手戏男演员更白而当即在片场当着所有工作人员的面狠狠痛批他,就连导演也跟着做帮凶。
男明星把他骂得没有尊严可言,周若来一遍又一遍地道歉还是不解他的气,最终是副导演让他滚的蛋。
那时,他突然发现自己所学的知识在这些剧组当中都是狗屁,实际工作中根本没有人会听他这么一个既没人脉又没背景的在读大学生的理论。
因为那次的经历,他下定决心,赌气似的去了法国读研,并发誓再也不回国。
可现在呢?他还是回来了。
为了什么?
为了Leon的那句——“周,你不想拍一部真正属于自己的电影吗?”
也为了那个当初被人羞辱地离开片场的自己。
他以为自己已经摆脱了过去,结果一回国,就又撞上了这些他最厌恶的东西。
想到这里,他抿紧嘴角,又想到那个叫做舒羯的女明星,眼神沉了下来。
*
伴随着一连串高亢的尖叫声,VIP通道内黑衣保镖整齐排开,将中央的人层层护住。被包围其中的女生戴着墨镜和口罩,身形纤细修长,几乎被保镖的身影吞没,只能隐约透出一丝倨傲的姿态。
这阵仗之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位国际巨星亲临,亦或是某位政要出行的安保排面。机场的人潮蠢蠢欲动,手机镜头纷纷对准了这片区域,议论声此起彼伏。
“天哪!是舒羯吧?”
“她不是消失了大半个月吗?终于肯露面了?”
“啧,玫瑰恋人的事还没翻篇吧,现在这是要进组了?不怕又被骂?”
舒羯低头往前走,她已经整整半个月没在公开场合露面,除了必须完成的工作,几乎把自己彻底封闭起来。
许琼珊最终还是答应了她的请求:“行吧,让你吃点苦头,也好让你长长记性。”
可偏偏,她又好巧不巧地感冒了。下飞机时,她就已经喉咙发痒,忍了一路,刚坐上车,就控制不住地猛咳起来。
“舒羯,真的是你啊!”
前排唐玥亭扭头,眼睛亮得像是看到稀世珍宝。
“是——咳、咳咳咳咳——是我。”她捂着口罩,艰难应声。硕大的黑色口罩下,是呛红了一片的脸颊,一双清凌凌的眼睛微微湿润,看起来委屈又脆弱。
周米打开保温杯,递给她:“小羯,你咳得厉害,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舒羯憋着喉咙,挺直肩颈,抬手摆了摆,说已经吃过药,回去睡一觉就好。区区感冒,还能病倒她不成?
“人不舒服就别勉强说话了。”旁边的周若来见状,低声提醒。
车内的气氛顿时陷入一片尴尬的沉默。
与此同时,某微信群里瞬间炸开了锅。
月季:@花若盛开你干什么!?为什么不让她说话了!现在好了,她真不说了!
唐玥亭在群里气急败坏,剧组里正在吃饭的同事们纷纷抬头,抓起手机八卦。
月季:接到舒羯了,她真的好美,脸好小。
花若盛开:戴着口罩你都能看清?
月季:我靠想象,美女的氛围我从十米开外就能感受到了。
花若盛开:你这是什么超能力?
Spring:别贫了,回来工作。
群里突如其来的闲聊被一条冷静无波的消息打断,陈春来一板一眼地提醒大家别摸鱼。
唐玥亭收起手机,清了清嗓子,正式地向舒羯介绍:“我是副导演唐玥亭,之后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我,我能为你解答剧组里的一切事。”
她皮肤呈健康的小麦色,个头一米七几,和周若来差不多高,肩膀宽窄适中,穿着吊带,露出紧实的肱二头肌,面颊上有一些太阳晒出的淡淡雀斑,梳着高高的马尾辫,看起来自信又干练。
“这是我助理。”唐玥亭指了指身边高大英挺的外国人,“你叫他Sin就行。”
又指向对面带着帽子的男人:“他是剧组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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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师,周若来。按理说他今天不该来的,剧组里忙得要命。但其实吧——”她顿了顿,嘴角噙着笑,“他内心也很憧憬,想一睹大明星的风采。”
周若来闻言,拽紧帽檐,语气别扭:“唐玥亭,你夸张了。我只是正好被放假了,制片主任又赶不过来,顺便透透气罢了。”
舒羯粲然一笑,摆摆手跟他们作回应。
她从机场咳到剧组接送的车上,一路咳到酒店,最后一觉睡过去,等醒来时,额头滚烫,烧到了38度,连与剧组成员的首次聚餐都没来得及参加。
深夜,童景裕吃完饭才赶来看她,许琼珊则在手机里毫不客气地骂她:“活该,谁让你自讨苦吃。”
舒羯窝在床上,浑身酸软无力,拿着手机的手指都没力气按键。她叹了口气,默默把屏幕调暗。
夜色沉沉,窗外的风吹得窗帘微微鼓起,室内一片静谧。她捂着被子,生生吞下了难以下咽的药物,翻了个身,闭上眼睛,慢慢地,又沉入了一片恍惚的梦境里。
*
舒羯没去聚餐,索性童景裕就代表她去了。她端着酒杯,站在一片喧闹中,目光环视了一圈,发现没人主动朝她走来。
童景裕在娱乐圈混迹多年,走到哪儿都是被人围着寒暄、套近乎的存在。可这个剧组的人要么三三两两地喝酒聊天,要么窝在角落里刷手机,压根没人来巴结她。
直到一个高挑结实的女生端着酒瓶走过来,直接问:“你是舒羯的经纪人?”
童景裕点头,刚想例行公事般递出名片,对方却没接,只是单刀直入地说:“加个微信吧。”
她挑眉,唐玥亭接着说:“我挺好奇,做大明星的经纪人是什么感受?每天会很累吗?”
这问题让童景裕一愣。她向来被问的是“舒羯好合作吗?”“能不能帮忙搭个线?”“下一部戏接什么?”还没人这么直白地关心过她本人的感受。她顿了顿,笑了:“习惯了。”
剧组包了一整栋农家乐,外面是山水风光,屋里却是年轻人的派对。按理说,开机前的聚餐是社交场合,导演、制片、摄影师通常都会借此机会熟络一下,但这帮人——
有人抱着吉他弹唱,有人窝在角落打游戏,音响声轰轰作响,桌上的酒瓶滚了一地,没人刻意寒暄,也没人特意迎合谁。
她视线扫过主桌,桌上放着一摞潦草的分镜图,旁边坐着两个年轻的男生,低声交谈。
其中一个,她认得。
那天在巴黎,她看到那个男人拉着舒羯快步走开,身后许琼珊气急败坏地喊:“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她也没明白状况,后来才知道,那个男人是寒冬集团的公子。
陈春来正坐在她对面,面前摆着满桌饭菜,却一口未动,连杯子都没碰。
不像个导演,倒像个来巡视的金主。
童景裕刚收回目光,就听到一道低沉的嗓音:“你是舒羯的经纪人?”
她抬头,正对上陈春来的目光。
他走到童景裕身边,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
他的身型挺拔,衣服剪裁得体,举手投足间是一种游刃有余的矜贵感。
童景裕早在开会时就被告知他的背景——海立当年在上市IPO时,曾被寒冬集团拉了一把。所以张立楠也不顾许琼珊的劝阻,这部戏,要舒羯必须接,不仅是为了她的事业,也当是为了还人情。
童景裕微笑着伸出名片:“是的,我姓童。”
陈春来低头扫了一眼,随手收进口袋,然后抬眼问:“她人呢?”
“有点发烧。”童景裕抢在他开口前补充,“她就是温差大,着凉了,吃点药睡一觉,立马能活蹦乱跳了。”
当初她在墓园里站在他对面,信誓旦旦说这个角色非她不可,架势好像是为了那个角色可以付出一切。如今呢?只是换个地方就水土不服了。
娇气。
陈春来淡淡地“嗯”了一声,神态自若得像是在谈天气:“希望如此。”
没有半句关心,甚至连场面话都没有。
接着,他不带任何情绪地补充:“我们也不会因为舒小姐而推迟任何进度。”
童景裕嘴角的笑意僵了一下。
都想当场质问他一句:你摆什么少爷架子?知道海立是为她推了多少通告、拒绝了多少个本,才来你这吃苦吗?她可是舒羯!能空出一个月来的时间拍这电影,你们全剧组都得感恩戴德。
——拍着拍着演员跑了的事,陈春来在法国不是没经历过。
那时候都是学生,拍得开心就拍,不想拍了就拍拍屁股走人,什么“写论文去了”“要准备考试了”理由五花八门,他还遇见过拍着拍着突然抑郁爆发决定退学的。
他早就习惯了。
所以在决定把舒羯拉进这部长片时,尽管合同上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陈春来还是提前准备好了PlanB。
演员对他来说,不过就是个工具,能用就用,不能用就换。她舒羯又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