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拍花絮，是因为之前能用的素材太少了。平常练舞时，队内气氛一般，空气总是沉默着，不是周蔚想要的效果。


    虽然周蔚没有明说，或者给每个人塞一个剧本，但大家还是会稍微配合，进行一些表演。


    然后等花絮拍完，再一鼓作气录制练习室版舞蹈，主打高效率，都不白来。


    休息时间——


    张连枕在另一位队友的大腿上，两个人嬉笑打闹，时不时捏捏耳朵拍拍背，浑身暧昧泡泡。


    郑若洵盘腿坐在角落，目光扫过这一幕，莫名觉得冲击。


    平常两看相厌的两位能演出这个程度。


    厉害厉害。


    他太困了，迟钝地想。


    “喏。”


    他接过简曲言递过来的水：“谢谢。”


    “这么客气。”


    简曲言微微笑，在他身边坐下。


    郑若洵拧开瓶盖。


    房间里开了暖气，变得闷热了。他把上衣的右衣袖挽到小臂之上——筋脉的青色痕迹几乎不显，隐去了苍白之外的一切颜色，凝聚在最简单的流畅线条上，看着它闲散地隐没，到手腕处倏然收紧，伴随着力量凸显出紧致的纹理。


    他的确有些渴，微仰起头，咕咚咕咚地喝水。


    简曲言很快地移开了视线，安静地坐在他旁边，听着那清晰而微妙的水流声，以及那一点点手肘的影子。


    他不知怎么，就把想说的话收了回去。


    “这里能拍到我们吗？”郑若洵盯着摄像头，突然好奇。


    “可以。”简曲言说。


    “你没睡好？”他问。


    郑若洵点头：“有点吧。”


    “打游戏？”


    见郑若洵扭头看他，简曲言说：“你自己在Hearty说的。”


    对哦。


    郑若洵说：“对。”


    “连续两天，都在打？”他又追问。


    这也是郑若洵在Hearty说的。连续两天，他都介绍了自己“在干什么”——打游戏。


    简曲言觉得他的营业有些敷衍。


    “看不出来么？”郑若洵打了个呵欠。


    都困成这样了。


    /


    时间来到下午。


    “哟，来这么早。”一见林旭，周蔚便来劲了，眼巴巴凑了上去。


    林旭说：“最近没行程，很闲。”


    他打趣一句：“你又不是不知道。”


    周蔚借玩笑来恭维：“哎哟哎哟。别人那是没人找，你是想休息，不一样不一样。”


    这种话，林旭从来左耳进右耳出，甚至不敢回应，以防对方喋喋不休个没完。


    “想去哪拍？”林旭双指夹着工作人员的手机，转呀转。


    “随便。”郑若洵说，“不如就这里吧。”


    舞室里面，多好。虽然人多了点。


    “没点创意。”林旭说，“去顶楼天台吧。”


    有主意了还问我。


    不过，天台的风景，确实比这个简单装潢的舞蹈教室要好：“那走吧。”


    林旭却没有立即跟上。他露出笑容，点点另一队员的肩膀：“你不用跟上来。一会儿我们换个地方拍。”


    见对方似懂非懂地点头，他才跟上郑若洵的方向。


    他们进了电梯。


    “你平常看游戏直播吗？”


    既然只剩两个人了，林旭也就切换到了随意状态。


    郑若洵：“想说什么。”


    “没什么。”林旭“啧”了一声，撑着电梯内的扶手栏，神秘，“就是觉得，你这声音很耳熟。”


    “是我。”郑若洵一口认下。


    林旭：？？？


    他准备好的台词还没说完，这人就承认了，什么意思。


    恰好，电梯来到了三十楼。


    门开了，郑若洵迈开腿往外走。


    “诶诶，”林旭追出来，“你就没什么要解释的？”


    “向你？”郑若洵说。


    兄弟，你哪冒出来的。


    林旭清咳了一声。


    “那你至少拜托我一下呢？比如要保守秘密啊之类的。”


    郑若洵笑笑，未达眼底：“感觉你没那么无聊。”


    “这倒是。”林旭先应承下来——“不对。其实我挺无聊的，不然也认不出你。”


    郑若洵见他还有话要说，礼貌顿步。


    林旭就自然地叙述起了事件经过。


    “我当时在小怪物直播间，弹幕说他输不起。”林旭说，“他就急了，说不爱看就滚出去。我本来放着当背景音，嫌他太吵，就点进了你的直播间。”


    “声音有些像，但不能确定。”林旭颇为得意，“然后我就下载了Hearty，订购了你的聊天——”


    “看到你连续两天都发，你在打游戏，还附了张照片。所以就认出来咯。”


    …


    又是这个Hearty。


    算是自己把自己锤了？


    “你是挺无聊。”郑若洵认可了林旭前面的自我评价。他正对着风向，前额碎发的卷翘发尾被吹得飘起来，跳跃着，遮住了些双眸，遮住了些细碎的光，然后风稍停了，又静悄悄地退开…明明呈现的是空白的情绪，莫名地掺杂了许多明亮。


    林旭说：“承让承让。”


    他补充：“主要是，你打得太好了。”


    老实说，他都怀疑是代打。


    “嗯哼。”这句话郑若洵很熟悉，熟悉到接近无感，“还不错。”


    林旭说：“我能否问问为什么？为什么要瞒着所有人？还是说，你一定要解约。”


    郑若洵嘴角仍然微扬着，口气温和，尽管回答很生硬：“不能。”


    林旭：“…”


    好吧。


    许久没有被这么直截了当地拒绝，他有些不舒服，却不觉得尴尬。


    郑若洵对他有戒备，没办法。


    不过他还有些话没有说，关于为什么他这么执着地确定这些。


    与郑若洵第一次见面之后，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似乎和对方纠缠不清，虐恋情深。具体情节在睁眼时忘得一干二净，可是他却很确定梦里那个人是郑若洵。


    好奇怪。明明只见过一次面，而且他们的见面平静无波。


    再见到时，郑若洵像个没事人，他却忍不住打量他，甚至用言语试探，却不曾得到什么回应。


    看来那个梦只是偶然。


    他划开了手机：“那就来拍摄吧。”


    周蔚没有为难他，给了他一个最简单的片段，恰好是郑若洵的part。


    其实林旭事先学过了：“你要不要教我？”


    郑若洵又不吭声，双眸亮亮地瞧着他。


    林旭摆了个投降的手势：“好吧我会。”


    开个玩笑而已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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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不爽！


    早就滚瓜烂熟的BGM响起来，郑若洵在前林旭在后，进行了二十秒的录制。


    “点没卡上。”郑若洵快速拉进度条，“再来一遍吧。”


    林旭：“好。”


    然后反复录制了五遍。


    林旭：“你不是…那什么。”


    “什么？”


    “就是，我以为你人设比较…”林旭努力寻找合理的用词，结果压根找不到，直接卡壳了，“没想到，居然这么精益求精啊。”


    话音刚落，他便在心底埋怨自己，这段话情商太低。


    郑若洵在MTL中叱咤风云，在爱豆界…


    这大概很难让人接受吧。


    郑若洵蹙眉，将这段话略过去：“再来一遍吧。”


    他只是不知道如何解释；林旭却以为是触了他的逆鳞，乖乖地来了一遍认真版，终于过了。


    “还不错哦。”他们一起预览后，林旭满意。


    郑若洵垂下双眼，小心谨慎地将其存入草稿箱，将发送时间设定好：“你说得对。”


    夕阳洒在他的挺拔的鼻梁，好似柔和的滤镜，蒙起一层捉摸不透的雾气，朦胧到有些失真，令人目眩。


    “你长得真好看。”林旭坦言。


    面对这些初入职场的后辈们，他的行为处事就很简单。让他开心了，那就一定得夸两句。


    …怎么感觉这人之前就这么说过。


    不过这也是郑若洵很熟悉的夸奖了，他还是面不改色，又重复：“你说得对。”


    他掀起眼皮，目光在对方身上蜻蜓点水般，短暂滑过：“你也不错。”


    林旭哑然失笑。


    这周天就能看到这条视频。


    下周一是官方MV发送时间，这条视频会提前一天放送来预热。


    林旭莫名其妙地有点期待。


    五个人加上周蔚忙忙碌碌，将专辑的收尾工作彻底完成。剩下的就靠剪辑师加班加点了。


    到家时，已经快十点。


    郑若洵没有急着开直播。一整天连轴转，他有些招架不住了，决定给自己放假一天。


    他煮了碗泡面，在餐桌前坐下。


    【张秋凯：想得怎么样了】


    微信提示有新消息。


    【郑若洵：再考虑吧】


    其实不是什么大事，无非是平台注意到了这个流量疯涨的直播间，想来洽谈一下。


    但是还需要顾忌到原经纪公司。


    也许不签更好，省去了利益纠缠。


    …


    而且还有些郑若洵不愿意细想的东西。


    一开始，他不想与这个世界产生太多纠葛。


    这里的一切与他格格不入，需要快点回去。


    所以他选择当主播。


    但是命运又戏剧化地，将他塞进了一个年轻的身体，让他被迫与这个世界产生了感情。


    命运制造了一个无法抗拒的惊喜。


    他很想打职业。这是每次开播前，他的心声在说的话。


    那晚，看完总决赛，这一心情更是愈演愈烈。


    哪怕失去了过往的名气，要从零开始，从青训开始，但凭借着强大的手速和反应能力，他相信自己可以打上首发。


    只是与此而来的，还有一个警告。


    这就像签订了一个真正的卖身契。不是他与这个世界的某家公司，而是他与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