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行云还是很困，但好歹乖乖不动让艾尔海森给她擦干头发了。


    只是中途总是因为太困支撑不住，最终都是往床的另一边歪过去，歪了之后艾尔海森就会把她拽过来一点，最终两个人的距离就很近很近了。


    艾尔海森把浴巾覆上少女毛茸茸的脑袋，“擦干头发再睡，除非你想再发烧一次。”


    宿行云裹着柔软的被子下意识想要在床上滚来滚去，但被雨淋过的冷意还浸在骨髓里，又下意识想着要往艾尔海森那边躲了躲。


    宿行云鬼使神差地抬头望他，对上一双梅子青色的淡色眼眸，眉眼间从没有化不开的愁意，她无辜地眨眨眼睛，似乎是想要凑近一点。


    想要在对方的眼眸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宿行云高度不够，只能伸出手臂悄悄勾住艾尔海森的脖颈，使了一点点力气想要把人往下拽，靠近道：“我想和你一起睡。”


    这句话她刚来的时候也说过。


    两人一时间都没动。


    等她打算松手的时候，艾尔海森却终于低下头来了，看她的眼神里终于带了些无奈，这在他脸上可是不寻常的神色。


    艾尔海森叹气道：“别演了。”


    “以你的语言天赋，一周前就该明白这个邀约的真正意味了。”


    宿行云在去遗迹之前借着找资料的由头泡在教令院那么多天，如果对须弥语依旧是一知半解，反倒会让人觉得奇怪。


    本来艾尔海森是不笃定的，但结合种种迹象，最终只能指向唯一的结果。


    她从见到自己的第一面开始，就给构造了一个完美的人设，听不懂须弥语，对世界保持好奇，有过曾经的创伤。


    借着试探刚好坐实了形象，自然也就没理由再为难下去。


    但可惜宿行云的道德感太高了，原本在遗迹里能力只能是让植物发出三寸半到四寸左右的小苗，为了保护队伍里的其他人，已经顾不上自己按照人设到底该不该有这样的实力，构造出了翠色的羽箭。


    艾尔海森之前只是发现了一些疑点，毕竟没有涉及到什么本质问题，他自然也无所谓配不配合，而且扮演更加弱势的角色对宿行云来说没准儿会更加轻松一些。


    “那你会答应吗？”宿行云喉头滚动，笑容是难得的狡黠。


    她的计划里自然有“被发现”这一环，甚至可以说几乎是故意这么做的，如果放任亲吻续命的设定继续下去，两人的感情进展推上三个月只怕也是毫无变化。


    所以必须要有个人来打破这一切，把病症和恋爱分开才是最优解。


    卧室里陷入了一片可怕的沉默，宿行云在这段沉默里从原始社会想到了未来人手一个的世界树，艾尔海森依旧动作不停，确认宿行云的发梢彻底擦干之后才拿走了浴巾。


    “遗迹的文字刚被成功破译，不过你愿意的话可以留在须弥，加入知论派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艾尔海森绕开了之前的话题，但也没有回答她的意思。


    “……是吗。”宿行云感觉自己失去了问个详细的勇气。


    既然调查已经展现出了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那这里肯定是没办法留下自己的，她不愿意等到其他人撕下那副友好的面具赶她走，倒不如自己先离开。


    于是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宿行云轻手轻脚地打包包裹，找来找去发现自己实在是没什么要带的，和去遗迹的时候差不多。


    她最终只带走了那只小鱼缸，漫无目的地走在须弥的街道上，半夜只有几盏圆鼓鼓的路灯还在闪烁着光芒，白天热热闹闹的各家商铺都关门了，板车上倒是偶尔能看见散落的墩墩桃和卷心菜。


    宿行云想起自己刚来须弥的时候，这种最普通不过的水果和蔬菜都能唤起她的快乐，对她来说，平凡是可遇不可求的奢望。


    宿行云听说过花神的名号，也明白自己体内封印的那个家伙最多算是个假冒的魔神，但偏偏有着和花神差不多的能力，于是她被稀里糊涂送上神坛，再被最终知道真相的众人所厌弃和畏惧。


    在知道真相之前，那儿的人们也曾和她有过在篝火边手拉手跳舞的美好回忆，后来迎接她的却是无止境的诅咒和追杀。


    但他们没办法杀死她，弑神不是件容易的事，能做的只是把她关起来。


    可惜后来的灾难不断降临，大陆变化又变化，他们无力对抗，只能把责任全部怪在宿行云身上。


    鱼缸里的小鱼似乎被这种悲伤的气氛所感染，忽然摆摆尾巴打出了一点细微的水声，惊醒了沉浸在之前思绪里的宿行云。


    她来到初次钓鱼的钓台旁边，蹲下身去把小鱼放回水里，看着它自由自在地回到小溪中央，沉下去不见了。


    月莲正在悄悄开放，新鲜的花苞上正聚起几颗露水。


    宿行云靠近一点，想去够水里的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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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莲，她其实走出来之后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或许只能回到之前的遗迹，可是那样的生活她过够了。


    刚和艾尔海森见面的时候，她当时听到“监护”的剧烈反应，其实并不是完全的演戏，有不少是真情流露。


    她是真的不愿意被关起来了。


    在智慧宫看书的时候倒是看到过不少关于蒙德的介绍，听说那儿是个自由的国度，或许自己该去那里碰碰运气。


    想好了去处，宿行云满意地转身准备出发，转头看见了本该熟睡的人，艾尔海森的神情隔着月光看不清楚，但从气定神闲的动作来看，应该是料到了她会这么做。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沉默着，但实际上彼此心里都明白是为什么。


    沉默良久，艾尔海森最终先开口：“你知道之前错不在你。”


    她之前受到的那些苦难，本质上是因为其余人的愚昧和无知，对未知的恐惧能让他们做出很多愚蠢的行为，包括把让他们恐惧的源头关起来。


    “或许吧，结果都一样。”宿行云的尾音很轻，散在晚风和月色里，“不管怎么说，还是很高兴遇见你。”


    还有须弥的一切。


    给她原本空寂的心田填入了色彩，在最好的这一刻分别自然是最佳选择。


    宿行云抱着空掉的鱼缸继续往前走，明明心里觉得自己是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但眼泪还是大颗大颗往下掉。


    她知道或许这次结果会不一样，但之前的经历早就消磨干净了她的勇气，不敢再赌一次。


    快要走出须弥城的时候，宿行云忽然看见郊外的一座联排双层树屋还亮着灯，门半敞着，看上去是屋里的图纸遇到了些不太美好的落雨事故，不得不全部一张张铺开晾干。


    卡维正在专心干活，顺便吐槽自己都快到家了又被拉出来干苦力，一抬头就看见抱着鱼缸的宿行云，眼尾还泛着红，见到自己看上去很惊讶，下意识抬手挡了一下眼睛，想要降温，但终究是徒劳。


    卡维心里忽然生出一个很大可能的猜测：难道是艾尔海森终于把人给气走了？


    不管怎么说这大晚上的很容易遇到丘丘人出没，卡维刚打算上前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就看见宿行云和自己对视完之后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甚至还十分刻意地在岔路口犹豫了半分钟，最终选择绕道走远了。


    卡维更加迷茫了，最终还是决定跟上去问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