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又夏怔愣地看着小混混记忆里的人。


    在她的印象里，化学老师是一个极为清高的人，虽然她平等地看不起所有成绩不好的学生，但她也不会使用上不了台面的手段去对付这些学生。


    按她的话就是——


    我只要提升自己就好了，为什么要去关注自己看不起的人？


    这是郗又夏帮人跑腿时，听见她和化学课代表说的。


    她觉得化学老师说得很对。


    谁也改变不了谁。


    可为什么现在……？


    郗又夏仰着头看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容。


    小混混的记忆分毫不差地还原了当时的情景。


    下午她和赵舜去完办公室后，赵舜就去校外找了小混混，准备给她一个教训。


    但赵舜毕竟才十七八的年纪，第一反应没想到那么阴狠的办法。


    他只是告诉小混混，让他们在晚自习下课放学后拦住郗又夏，狠狠地揍她一顿，让郗又夏长点记性，不要干涉他追爱。


    小混混们正打算答应，巷子的拐角处走出化学老师，她喊住准备离开的小混混们，脸上露出扭曲的表情，她说让小混混们换一种方法折磨郗又夏，她可以加钱。


    能赚两份钱，小混混自然是不会拒绝，只是听了化学老师想让他们做什么后，每个小混混脸上都露出了迟疑的表情。


    揍郗又夏一顿只是违法，但按化学老师的想法来他们就是犯罪了。


    他们还没那么大胆。


    可奈何化学老师开价太高，而且还承诺会给他们做好提前准备和善终，几个小混混一对视，答应了。


    化学老师离职的消息还没有扩散开，她骗其他同学以朱妍的名义喊郗又夏到办公室简直是轻而易举。


    赵舜是个实打实的坏学生，他之前做过不少违纪的事，知道监控室在哪里，搞坏办公室以及沿路的监控对他来说也是很轻而易举。


    两人合力给小混混开辟了一条进入学校的通路。


    之后就是郗又夏亲身经历的部分了。


    孙悟空和哪吒默契地捂住了她的眼睛和耳朵，防止她受到二次伤害。


    郗又夏的视野一下变得漆黑，她眨了眨眼，感受着自己的睫毛划过孙悟空和哪吒的手心，听着她的睫毛和孙悟空和哪吒的手心摩擦时发出的沙沙声。


    许久之后，孙悟空和哪吒脸色很臭地移开了手。


    郗又夏问：“是不是该复制我的记忆了？”


    杨戬“嗯”了一声，开始施法。


    郗又夏的视野只会让孙悟空和哪吒更深刻地感受到那些畜生想要对郗又夏做什么，因而他们这次没有强烈地要求要看了，只是一个个沉默地拿出手机，不知道给谁发着信息。


    杨戬不投影，郗又夏看不了记忆，只能感觉得到自己的神经似乎被轻轻拨动，然后又回归平静。


    “好了。”杨戬说。


    郗又夏把自己的感知告诉三人。


    三人稀奇地看着她。


    孙悟空说：“或许是个好苗子。”


    哪吒赞同地点点头。


    杨戬眼眸中却是划过一丝愁容。


    郗又夏不知道这三人的表现意味着什么，只懵懵懂懂地看着三人把小混混们一个个扔出学校，然后乘着孙悟空召唤出来的筋斗云飞出学校。


    紧随其后地，三人整理好办公室，各展神通，纷纷落在郗又夏身旁。


    哪吒看着星星眼的郗又夏，问：“想学啊？”


    郗又夏点点头。


    孙悟空接过话：“那你就得听我们的。如果我们说的你都做不到，那不教你。”


    郗又夏纠结了片刻，点了点头，向孙悟空和哪吒承诺：“我以后什么事都听你们的。”


    哪吒拍了拍她的肩，大笑：“这才对。”


    杨戬沉默着，没加入这场对话。


    孙悟空和哪吒正为郗又夏的转变高兴着，没工夫观察他的情绪变化。


    郗又夏看着他们乐，自己唇边也没忍住露出笑。


    不用他人提醒，她也能感觉得到自从她遇见孙悟空哪吒杨戬后，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了。


    她和他们在一起很开心。


    这是郗又夏明确的事情。


    所以，如果他们觉得以前的她不好的话，那她也愿意去改正。


    况且区别于在学校任职时的化学老师给了她很大的打击。


    她很善于把每个人想得很好，即使有人后来暴露出缺点，她也会告诉自己哪有人是完美的，她要学会接纳。


    可她现在有了一个新的需要解决的课题。


    ——全盘接纳别人是不是也是一种错？


    她或许应该正视别人的错误，并且均衡评判别人身上善恶的占比，再决定要不要接纳一个人。


    改换了方向的郗又夏立即把这种观念投入到了生活中。


    和她同桌的孙悟空最为清晰地察觉到了她的转变。


    但他一直都没遇到个好机会去确定郗又夏身上所发生的变化。


    直到化学老师和赵舜被抓，他们被邀请去警局作证。


    客观冷静地作完证后，郗又夏和孙悟空三人提出她想见见化学老师和赵舜。


    孙悟空也正想看看决心改变后的郗又夏现在是什么模样，点头答应了。


    他们先去见的是化学老师。


    隔着一道铁栏，化学老师往日的优雅从容已不再，她的头发杂乱，脸上是肉眼可见的疲累。


    看来在里面的日子很不好过。


    郗又夏在心底默默下结论。


    听到门响，化学老师怨愤地抬起头：“他们怎么就能没得的了手？”


    没等郗又夏回答，她恍然大悟，有点疯态地说：“是孙悟空一秒钟也舍不得和你分开，才发现得这么快吧？你们在一本户口本上又怎样？你们又不是亲生的，指不定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一旁的警察正要警告化学老师，郗又夏拦住了，她微微摇摇头，低垂着眉眼，眼底似有些悲悯：“幸好我坚持一个人进来，不然您这些话让他们三个听见，在里面的日子会更难过。”


    化学老师笑：“你这是在威胁我？”


    郗又夏又摇头：“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化学老师越看她越烦，低头看着被束缚的双手，问：“所以你来见我到底是想做什么？看我热闹？”


    郗又夏仍然保持着对一名老师的尊敬：“怎么可能？您毕竟曾经做过我的老师。我只是想知道您为什么要那么做？”


    “为什么？”化学老师思考了一会儿，问，“你知道我是被孙悟空举报所以才被开除的吗？”


    郗又夏：“嗯，我知道。”


    化学老师猛地抬起头盯着她，激动地说：“那你在故作无辜些什么？你们上课不认真听课，我教训你们几下怎么了？你们这些学生就是心思太杂，我只是进行正常的教学行为，你们就举报我，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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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去工作！”


    郗又夏疑惑地问：“可如果您过度体罚学生不是事实，孙悟空就是虚假举报。他举报成功了，不还是说明您有这种超越《教育法》的行为吗？”


    化学老师语塞。


    看到化学老师这副模样，郗又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化学老师本质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了解了化学老师的真实想法后，她终于释然，她平静地看着化学老师，说：“您不是一个称职的老师，所以不是孙悟空害得您失去工作，而是您害得自己失去了工作。”


    化学老师偏头：“我不需要一个化学不及格的人来和我讲什么大道理。”


    郗又夏浅浅地笑了：“我化学是很差，但评价一个人的方法很多，成绩并不是唯一的标准。而且我也遇到了一个很好很好的老师，我或许两年后还能来给您报喜。”


    化学老师猜得出她口中的那个很好很好的老师是朱妍。


    可在她的认知里，朱妍资历太浅，怎么能和已经任教十几年的她相提并论？


    她觉得郗又夏这是在折辱她，她拒绝和郗又夏交流。


    郗又夏来看望化学老师的目的也达成了，见化学老师不想和她说话，轻叹一声，离开去探望下一个人。


    说实话，她不太知道她要和赵舜说些什么。


    她来的主要目的就是来找化学老师，赵舜只是顺带，觉得不能厚此薄彼。


    虽然可能化学老师和赵舜应该都不想见到她。


    而且这个赵舜和已经毁掉朱妍人生的赵舜不是同一个人。


    这个世界的朱妍会在她热爱的职业上熠熠生辉。


    她好像知道和赵舜要说些什么了。


    推开探视室的门，郗又夏先观察了一下赵舜的状态，才小心翼翼地踏进探视室。


    赵舜毕竟才十七八，比化学老师的身体状态要好太多了，就是人的精神可能不太好。


    郗又夏换位思考后也能理解。


    毕竟赵舜还是个未成年，之前虽然经常做违纪的事情，但违法的事情确实一点都不敢沾的，因为化学老师的加码，进到一直觉得离自己很远的监狱，一定会特别害怕。


    可他是罪有应得啊。


    郗又夏想。


    赵舜如她料想，和化学老师的反应很不一样。


    化学老师对她是充满恨意，而赵舜则像是把她当作了救命稻草。


    见到郗又夏，他猛地起身抓住铁栏，哭着和郗又夏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一时迷了心窍。求求你，让他们放了我吧。我发誓，我离开这里后一定会好好学习，改过自新的。”


    “真的吗？”郗又夏问。


    监控室内。


    哪吒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问一旁同样紧张等待郗又夏回答的孙悟空：“怎么回事？她看样子好像被赵舜说动了，我可不认为赵舜会改变。他本质就是一个烂人！”


    孙悟空急得挠了挠头，嘴上却还是说：“我们要相信她，她答应过我们的。”


    杨戬仔细看过郗又夏的神情，叹了口气：“放心吧，她会守信的。经过这一件事，她已经有所改变。”


    与此同时，探视室里，郗又夏说：“赵舜，我没那么大权利。”


    赵舜以为自己离开这个鬼地方有了希望，急忙说：“你有的，你只要签下谅解书——”


    郗又夏打断他，面色平静地反问：“可我为什么要签下谅解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