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丝望着洁白的天花板上细碎的光斑倩影，罕见地露出一个茫然的表情。


    「这是哪儿？」


    「怎么回事？」


    「001？」


    呼唤了许久都没得到回应，莉莉丝终于有些不悦地蹙起眉。


    窗单被骨节分明的手指攥得皱起，细小的布料纤维也被破坏。


    在她慢慢松开手心时，露出一个被扯得绵长的布料一角。


    “咚咚咚。”细碎的敲门声突兀响起，在这静谧的氛围里让人有些胆寒。


    莉莉丝慢半拍地垂下眼睫，懒懒地撑着床铺坐起身。


    而当她坐直身体，清晰地看见整个房间的陈设组合后，莉莉丝的神情变得越发难看起来。


    周围的一切都熟悉得惊人，赫然就是自己房间的样子。


    她抿唇，半晌才偏头看向房门。


    敲门声仍在持续有节奏地响着。


    而在这阵敲门声过后，莉莉丝眼神变得有些奇怪起来。


    几秒后，莉莉丝倏地单挑了下眉，猛得转过头去。


    敲门声随之赫然停下。


    而莉莉丝目光落下之处，窗外的小谷朝莉莉丝歪歪脑袋，圆滚滚的小眼睛很是呆萌。


    而它面前干净明亮的窗户上，落下一圈清晰可见的凹凸痕迹。


    显然就是那阵罪恶敲门声的来源之处。


    和记忆里那个烦人又愚蠢的笨鸟很不一样。


    莉莉丝目光变得有些复杂，她慢悠悠地走到窗前。


    莉莉丝没打开窗户，就这样隔着一层被啄得千疮百孔的透明玻璃窗，自上而下，居高临下地俯视它。


    少女的目光审视又凝重。


    像在观察一个失败的试验品。


    “咚咚咚。”


    小雀仰头望着莉莉丝，似是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提醒般的，又朝窗户上啄了几下。


    “你怎么不说话。”


    直到窗户已经被啄得裂开一条小缝，莉莉丝才终于轻扯了下唇，轻声问道。


    窗外，小谷似是愣了下，又像没听见似的，低头就要再往窗面上那条已经有了轻微裂缝的地方啄下去。


    这次，它落了空。


    脑袋因为惯性往前坠了一下，小谷忙往前走了几步恢复平衡。


    它抬头哀怨地看了莉莉丝一眼，“叽喳喳。”


    窗户被打开，耀眼热烈的阳光从外面洋洋洒洒地落下。


    莉莉丝抬手遮了下刺眼的日光，却莫名觉得有些冷。


    “你不会说话了？”


    听着耳边正宗的鸟语，莉莉丝另一只手撑着窗槛，微微弯下声去。


    这次，她清晰地看见，面前这只麻雀的确是愣住了。


    而在一人一雀认真对视了约一分钟后，小谷才终于妥协般开了口。


    细微的，含糊不清地说道：


    “你不惊讶吗？”


    “什么？”莉莉丝已经靠着侧边的书柜，闻声斜斜地瞥过来一眼。


    “看见我，你不惊讶吗？”


    莉莉丝随手翻着书柜上的书，没再回答它。


    一连翻看了几本，都是空白页面。


    莉莉丝叹了口气，把最后一本无字天书放回去，又继续慢悠悠地走到窗前。


    “看见我，你不惊讶吗？”


    像被设定好了程序一般，小谷又这样问道。


    而相比于第一次，这次的声音更生硬一些。


    “惊讶啊。”莉莉丝双手撑着窗槛，“你不是早就被我杀了吗？”


    迎着小麻雀明显变得惊愕的表情，莉莉丝扬起唇角，慢悠悠地凑近，语气平淡无波：


    “那天晚上，你就像现在这样，一直啄我的窗户。”


    “把我的窗户都啄碎啦，我好冷，房间里都是凉飕飕的风。”


    “我太生气了，就抓住了你，把你摁倒在碎掉的窗户碎渣里。”


    “你的脸上都是血，却还在笑。”


    “你在嘲笑我。”莉莉丝嘴角的笑意已经完全没了，她声音越来越低，语气也逐渐变得阴森可怖。


    “我很生气，把碎渣全都放进了你的嘴里，你就突然不动了。”


    莉莉丝戛然而止，嘴角再次扬起温柔的笑意，“第二天你就不见了，爸爸说你离开了这个世界。”


    她歪了歪脑袋，眼底隐隐露出疑惑神色，“你现在是回到这个世界了吗？”


    小麻雀已经被吓得浑身颤抖，全身的羽毛都尖刺般竖了起来。


    莉莉丝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她伸出手，朝它探去。


    而在她即将触碰到那抹往后缩起的小巧身影时，世界倏地变得模糊。


    窗外青翠的大树慢慢化成淡淡的天空，整个世界翻天覆地般地重建。


    “怎么样，玩得开心吗？”


    小丑独特的音色比模糊的世界率先变得清晰。


    莉莉丝率先看到的是一张离得很近的，化着小丑妆的脸。


    她眨了眨眼睛，眼底神色平静得让人胆寒。


    小丑深深地看向莉莉丝的眼眸，半晌才终于遗憾地叹了口气。


    “你可真是个奇怪的人。”


    “我见过玩这个游戏后开心的，伤心的，害怕的，倒还第一次见你这种……”


    小丑皱起眉，上下打量了番，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主人？主人！你终于出来了。」


    脑海里001的声音明显带着惊慌，但莉莉丝此刻没有时间跟它交流，只能先屏蔽系统连接。


    她抬眸，仰头看着小丑，却并不让人觉得她处于地位。


    “你为什么让我玩这个？”


    闻言，小丑倏地怔住，“为什么？”


    他看向莉莉丝，倾身覆过来，一字一顿道：“你不是说你很想你的小鸟吗？我让你见到了它，你不高兴吗？”


    此时小丑面上没了往常夸张狰狞的表情，其实看起来算是平和了，但莉莉丝却觉得更让人喘不过气来。


    她强忍着后退的冲动，蹙起眉问道：


    “你是怎么做到的？”


    小丑怔了一秒，蓦地后撤两步，直起腰背，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玩闹模样。


    “傻孩子，这只是游戏剧情而已。”小丑伸手指指一旁古堡上方的牌匾，摇摇头，似是觉得莉莉丝的话语幼稚得可怕。


    莉莉丝没跟着望过去，只是用那双深渊般的眼睛盯着小丑。


    “你是怎么做到的？你是巫师？”


    热闹欢快的游乐园里，莉莉丝轻声的问话却显得格外清晰。


    肉眼可见的，小丑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他的目光慢慢变得平静，像在看待一个死人。


    莉莉丝却像感受不到般，挑衅地又朝前走一步，带着明显的恶意道：“或者，是恶魔？”


    “莉莉丝。”


    身后蓦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两人视线的交汇。


    小丑很快敛下眼底的冷意，再次抬头时又变成那个平易近人的小丑先生。


    乔纳森几步小跑上前，说话间还喘着粗气。


    “不是让你赶紧回家吗？为什么还在这里，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莉莉丝还是第一次看见乔纳森这副狼狈模样。


    她审视的目光凝在乔纳森被汗水打湿的发鬓上，又滑到他赤红的面颊。


    她默了几秒，很快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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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唇道：


    “我本来听父亲的话，想快点回家的。”少女真挚的声音落入乔纳森耳中。


    莉莉丝抬起头，明亮的眼睛里倒映着乔纳森不算得体的仪容仪表。


    “但小丑先生非要带我玩玩，他说还有很多我必须要玩的项目。”


    莉莉丝抿唇偏了下头，委屈道：“我不忍心拒绝他，只好又玩了一会。”


    “对不起，父亲，是我错了。”


    一通毛毛雨般轻柔又狠戾的道歉方式把矛盾点迅速转移到身后的小丑先生身上。


    后者本来还在津津有味看着戏，闻言瞪大眼睛望着莉莉丝楚楚可怜的背影。


    而另一边的乔纳森一门心思只看得见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儿。


    他刚对莉莉丝说完狠话就迅速后悔了，见女儿小心翼翼道着歉更是感觉心都碎了。


    他上前几步，正准备跟女儿说什么，却见莉莉丝迅速躲开，一副害怕他的模样。


    浓烈的悔意混杂着愧疚，乔纳森微微屈膝，“莉莉丝，别怕。爸爸不是在怪你，爸爸只是太担心你了。”


    莉莉丝后退两步躲到小丑先生身后，揪着后者身上花花绿绿的宽大表演服不放。


    乔纳森的目光终于聚集到小丑身上，直至此刻，他才终于看见在场的第三人。


    这个优雅，温柔，从始至终保持绅士人设的男人，严肃地看着小丑：


    “我很感谢小丑先生带我的女儿在这儿游玩，但她并不是个贪玩的孩子，希望以后小丑先生还是多为他人着想一些。”


    隐在小丑身后的莉莉丝低下头，嘴角在暗处隐隐上扬，肩颈微微颤动着。


    感受到身后不算小的动作起伏，小丑嘴角抽了抽，“是的，我明白了，抱歉，乔纳森先生。”


    乔纳森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却看见隐在小丑身后的莉莉丝突然抬起头，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诶？那是乔纳森先生吗？”


    很快，周围慢慢聚集起围观群众。


    “那个穿得这么不端庄的女人是谁？”


    “哦，那个灰姑娘啊，今天听说她还跟王子殿下吵架了呢。”


    有了优越的听力后，这种npc的闲聊总是让莉莉丝被迫接收到。


    她也清晰地认识到一个事实——关于“灰姑娘”这个称呼，确实广泛地传播起来了。


    -


    回家后。


    莉莉丝直接进了房间反锁房门。


    门外慢半拍跟上楼的乔纳森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尴尬地抬手摸摸鼻子，又无声无息地下了楼。


    莉莉丝几步走到窗前，一把将窗户拉开，果不其然看到一个满怀怨气怒视自己的小谷。


    她抬手扼住小谷的肚子，把它提到半空中。


    “你干什么啊莉莉丝，你这个疯子！”


    小谷在半空中双腿乱蹬，一边还叽叽喳喳喊个没完。


    “吵什么，我给你带回来个玩具。”


    “什么玩具？”


    莉莉丝目光呆滞了一瞬，倏地松开手，她低头看了看两只空荡荡的手心，不久前的回忆蓦地在脑海里变得清晰。


    莉莉丝蹙起眉，这才想起来解开系统屏蔽。


    「莉莉丝！你再敢随便给我禁言，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刚才在游乐园里，我……」


    「你莫名其妙的，就开始站在那发呆，发呆了好久，呜呜呜呜，我还以为你被鬼上身了。」


    「所以我根本没有进莱特古堡，对吧？」


    莉莉丝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睫，看见一个翻着肚皮的小谷。


    “你太过分了莉莉丝！竟敢直接把我扔到地上！我不会原谅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