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刚蒙蒙亮，街道边就已经围满了卖早餐的摊贩。


    莉莉丝醒来时，第一感觉是脖子的酸疼感，她右手捏了捏脖颈左右摆动了下。


    缓过神来时，莉莉丝才发现右手边的那群小女孩已经不见了。


    她低下头看了眼，身上被用麻布碎片连接起来的潦草被子盖着，大概是小女孩早上醒来给盖的。


    莉莉丝蜷了下腿，没掀开被子，只是偏了下头往左看去。


    安妮儿躺在地铺上，手指攥着什么东西，头下枕着莉莉丝外套的衣角。


    晨光微熹，安妮儿眉头无意识地皱了下。


    莉莉丝眨了眨眼睛，微微侧身给她挡去刺目的阳光。


    梦呓般轻哼了声，安妮儿蹭了蹭头下的布料，舒了眉又沉沉睡去。


    她攥紧的手指微微松开，于是莉莉丝看清了里面攥着的东西。


    是一片纯色的糖纸，上面甚至没有配料厂家之类的印花。


    莉莉丝有些讶异地挑了下眉，她没想到公主这种挑剔高傲的人，竟然真的会吃一个小乞丐送的不知道从哪儿来的糖果。


    莉莉丝移开视线落到安妮儿脸上，她的长发已经铺满了地铺，有些地方已经打了结。


    尽管是这样，她的衣服裤子仍规整地附在身上，另一只手优雅地贴合在小腹位置。


    “真狼狈。”莉莉丝嘴角略勾出一丝嘲讽，她无声说着，眉眼却带了丝柔意。


    -


    “小叫花，来。”


    喧闹的街道上，一个瘦削的老妇颤着手递来一袋黑麦面包。


    她花白的头发被细心盘起，身上穿着朴素却干净的衣服，憔悴的脸上，一双眸子弯弯，嵌着一双黑亮的眼睛。


    那个被称为小叫花的孩子接过那袋面包，深深鞠了一躬，她转头把面包分给身后的孩子们。


    孩子们一人拿了片面包就往巷子里跑去。


    而落在最后小叫花跟着走了几步，迟疑了一瞬，又转过身去。


    那边老妇已经开始忙活了起来，时不时有路过的人来买她的面包。


    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小叫花上前几步，扬着被冻得通红的小脸，沉默地望着老妇。


    细碎的晨光在她睫毛间跳跃，小叫花眨了眨眼，闪烁的红光在眼底闪烁。


    “慢走啊亲爱的。”


    老妇亲切地和一个买完面包的老客打完招呼，摘下手套蹲了下来。


    她捧起小叫花冰凉的脸蛋，小叫花感到温热贴上面颊，暖洋洋的。


    “怎么啦，小叫花？”


    小叫花眨了眨眼睛，她没有名字。


    小叫花，小乞丐，要饭的，这些都是圣黎街的老板们对她的称呼。


    毛茸茸的小脑袋低下，小叫花搓着手指，抿着嘴唇，有些不好意思地嗡声说了些什么。


    “你说什么？”老妇把耳朵凑近小叫花。


    倏然，周围哄闹的声音渐渐熄了，越来越近的马蹄声逐渐响彻整条圣黎街。


    小叫花抬眼时，正看到一队穿着华贵的人骑着马奔涌过来。


    路中间的百姓纷纷避让开，于是便只剩老妇慢悠悠地转过头去，还不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


    小叫花睁大眼睛，急忙把老妇往旁边一推，于是便来不及躲开眼前即将落下的马蹄。


    一阵尘土随之飞扬在空气中，小叫花抬起手臂下意识挡住脸。


    “噌——”


    小叫花放下手臂，对上一双温润的眼睛。


    一把剑插在离小叫花一寸的土地里，周围的平民们跪了一地。


    小叫花不明所以地环顾四周，那位骑着马领头的先生垂着头，站得笔直。


    所有人的脸都朝着同一个人——正蹲下身和小叫花平视的，看起来很尊贵的先生。


    “小朋友，你没事吧？”


    在这样一声亲和又温柔的声音里，小叫花缓慢地眨了下眼，看向他。


    威廉王子嘴角扬着温柔的笑，见小叫花一直盯着他不说话，眼底露出一丝担忧。


    “受伤了吗？”


    他轻轻抓着小叫花的手臂，小叫花就这样垂眼看着威廉毫无芥蒂地用那双养尊处优的手碰上自己身上被尘土沾染的衣袖。


    “我没事。”


    小叫花从威廉手里挣脱开，在后者惊讶的目光里拍了拍衣袖，站了起来。


    她盯着自己小皮鞋上沾上的泥污，眼底带了些心疼。


    “王子殿下，我们该开始张贴告示了。”


    小叫花朝出声那人瞥了眼，是刚刚差点撞上自己的先生。


    “十一，跟这位女士道歉。”


    十一面色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平静地走到小叫花面前垂下头，“抱歉女士。”


    女士？好特别的称呼，小叫花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叫自己。


    她小声撂下一句“没关系。”就跑到卖面包的老妇身后去，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


    这条破败的街道，白墙上都是岁月沉淀下来的黑污，街上的水泥砖没有一块是完好的。


    而就在这破败残旧，来往顾客都是邻里的街道上，那个被称为王子的人骑着白马，带领着一队威风凛凛的……士兵？


    小叫花静静地看着，她听见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声。


    小叫花只从母亲给她讲的故事书里听说过王子，她眨了下眼，鼻子有些泛酸。


    如果母亲还在就好了，小叫花想：我一定会激动地告诉母亲，我看见故事里的王子了，他真的骑着白马，长的很好看。


    小叫花目光追随着那位王子的清俊身影，他站在街道边，静静地看着那群士兵的动作。


    “小叫花。”


    “嗯？”小叫花回过头去，看着老妇慈祥的眼睛，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未尽之言。


    这次她没再扭捏，“老婆婆，我家里昨天来了两个姐姐，她们还没吃早饭呢，可以再给我两个面包吗？”


    小叫花眼底含了些不好意思，大概是怕老妇拒绝，她语速很快地继续说。


    “我今天晚上会早点来帮您做面包的，今天小丫病好了，也可以来帮忙的。”


    小叫花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后近乎无声，只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乞求地望着老妇。


    半晌，老妇轻笑一声，她给小叫花递过去两个面包，“那你要早点来帮忙哟。”


    “好！”小叫花弯着眼睛接过，笑得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红彤彤的脸上写满了开心。


    太阳已经明晃晃挂在天上了，小叫花仰头眯了下眼。


    那两个姐姐还没吃早饭，该饿坏了。


    这样想着，小叫花逐渐加快了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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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着便利店里放的歌，往不远处的巷子走去。


    刚拐进这条逼仄的巷子，两边的墙壁很高，完完全全遮挡了刚升起的太阳。


    于是仅靠着那点余晖，小叫花一边踢着路边不知道谁扔下的牛奶盒，一边趿拉着那双已经剐蹭得破皮的小皮鞋。


    小皮鞋上的泥污已经被小叫花擦干净了，她蹦蹦跳跳地绕过那些泥塘，生怕自己的小皮鞋又受到伤害。


    小巷里，那几个小叫花刚刚在圣黎街看见的士兵正站在路灯旁边往上面贴着什么。


    小叫花放慢脚步，一双机灵的眼睛偷偷往旁边瞥去。


    就这一眼，小叫花放慢的脚步彻底顿住了。


    “啪嗒——”


    那袋被小叫花护在怀里的面包落在地上。


    塑料袋落在泥地上，溅起星星点点的泥斑。


    落地发出的轻响让边上两个刚贴完告示准备离开的士兵望了过来。


    是那个刚刚差点撞上她的士兵，小叫花无意识地和他在灰蒙蒙的光里对视。


    十一往前走了几步，在小叫花面前蹲下。


    他捡起地上刚刚落下的面包，递给小叫花。


    小叫花僵硬着脊背接过面包，转身就要往巷子深处走去。


    “小朋友。”


    身后十一沉稳的声音响起，小叫花顿住脚步，呼了口气才转过身。


    带了几分天真的迷蒙神色，小叫花仰头望着十一，“哥哥，有什么事吗？”


    十一凝声盯了她几秒去，直到小叫花有些保持不住嘴角的笑意。


    他才淡淡移开视线，偏头示意了下旁边路灯上贴的告示。


    “这个人，你见过吗？”


    小叫花眨了眨眼，顺着视线望过去。


    是一则寻人启事，上面贴着一个漂亮的女人，穿着华贵的礼服，头上戴着精致的波奈特帽子。


    以一种的轻蔑神色，不耐烦地望着镜头。


    小叫花视线下移，落在下面长篇小字上，她只能依稀看懂里面几个字。


    尽管衣着神态都大不相同，但小叫花还是一眼认出了她——昨天那个把眼睛哭肿的姐姐。


    为什么王子要找她呢？小叫花一下子就想到了街边查理特爷爷最爱看的谍战片。


    那个姐姐哭是不是就是因为被他们追杀了，如果姐姐被找到，会死掉吗？


    小叫花听见自己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她若无其事地望回十一，“没看过。”


    以轻松的语调，小叫花继续说道：


    “这个姐姐长的这么漂亮，穿的这么高贵，一看就不会来我们这的，哥哥还是去别的地方找找吧。”


    十一严肃地望着小叫花，半晌才点了点头，和另一个士兵并肩走出这条小巷。


    小叫花平静地转身，没有迅速往前跑，只是踏着沉稳的步伐，在巷子里踩出有节奏的步子声。


    十一在巷子出口处停下脚步，他回头看了眼，小叫花仍在往里慢悠悠地走，背影越来越小，逐渐隐在黑暗里。


    半晌，十一才收回目光，“大概是我想多了。”


    他回头望了下周围的士兵，铿锵有力地喊道：“集合。”


    一行人就这样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到街道尽头的威廉王子面前。


    在后者的指挥下，向下一个街道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