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丁年,我不接受向下兼容

作品:《每一个结局

    「丁年同志:


    经上级党委全面考察、审慎研究决定,现正式任命你为棠榴县县委书记,任命自即日起生效。


    过往工作里,你在原岗位攻坚显著,能力突出。如今棠榴县正处发展关键期,县委书记责任重大。望你到岗后,作为地方发展的领头雁,坚定信念,牢记使命,团结班子,凝聚力量,深入基层,深入群众,以人民为中心,解决群众难题,勇于担当,开拓创新,推动发展。严守党纪国法,廉洁从政,以身作则,营造良好的政治生态。


    上级党委  1月4日」


    办公室里,丁年看着任职书若有所思,棠榴县?隔壁市出了名的贫困县,经济常年垫底,民生问题突出,在整个省里都挂了号。


    这次选了他空降过去,绝非偶然,背后的深意耐人寻味,看来,也是一场没有硝烟的硬仗。


    “书记,您这次履新,我激动得不行!这几年跟在您身边,我学到了太多。往后我会打起十二分精神,做好您的助手,绝对让您省心!”,秘书叶九看上去比丁年的情绪波动还大,忙不迭的开始表衷心。


    丁年不为所动,“官职的大小,都是人民的公仆,致力于为人民服务。你去把能查得到的所有关于棠榴县的报道资料全部整理出来给我。”


    “好的,丁书记。”


    叶九最佩服的就是丁年,年纪轻轻的比很多浸淫官场多年的老油条还要精干内敛,深沉低调,做事滴水不漏,唯一的缺点就是……怎么说呢,像个假人。


    永远都是一副情绪稳定的状态,说什么做什么都淡淡的,让人猜不透。


    在他之前有个嘴碎的秘书离职前曾经跟他吐槽过,说丁年是拆解了情绪和灵魂交换来的权力,太难预判了。


    他当时就腹诽过了,就这觉悟,怪不得会离职,领导的心思是让你预判的?揣摩和服从就够了。


    该你知道的自然给你知会,不该知道的你就不要置喙。


    电话铃响,丁年刚接起来,那边蒋茄懒洋洋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听越暮那小子说,咱们年哥要调到隔壁县扶贫去了?看我多有觉悟,直接打你私人电话,怎么说丁书记?晚上出来聚聚?叫上顾元。”


    丁年翻了下行程表和备忘录,随后说:“好。在哪?”


    “知道你要求从简,注重私蔽性,我在星河路新搞了个茶室,还没开业,正合适。”


    星河茶楼,丁年到的时候顾元和蒋茄正聊的热闹,见到他,都站起来热络的打招呼。


    顾元率先打起了官腔:“恭喜丁书记走马上任!您过去在各项工作中的表现有目共睹,这次履新是实至名归。未来我们一定全力配合您的工作,有任何需要,您随时吩咐!”


    蒋茄娴熟的倒了杯茶,“小弟以茶代酒,恭贺丁书记更上一层楼!未来还要您多多提携啊。”


    丁年玩味的看了他俩一眼,脱了外套,松了一颗衬衫扣子,接过茶坐下,“我说你们两个有事没事?尤其是你,顾元,什么时候搞起这套了?以往不是最讨厌你家老爷子这样么?”


    顾元叹了口气,坐到丁年旁边,“别提了,我家老头子现在在家都要跟我说官话,说这是训练政治敏感度的基本功,还非要我逐句分析,条条块块那些论调都成家常便饭了。我这耳濡目染的,还不得让你验收一下成果么?”


    话音刚落,越暮推门进来,丁年看他面色不善,遂问,“这是怎么了?臊眉耷脸的?”


    越暮端过丁年手里的茶,一口气喝光,把杯子重重放下:“我都服了,我今儿算是明白为什么这帮人脑袋削个尖似的追逐权力!这东西是他妈真能让人上瘾!”


    蒋茄一听,来了精神,笑着调侃,“诶哟我的越儿,也是少见你跟个愤青似的,怎么了,快跟哥说说,让哥几个乐呵乐呵!”


    丁年猜到几分,“你现在这个基层历练岗位,接触的各类人比较杂,确实是最直观目睹特权的地方。”


    越暮深吸一口气,冲丁年竖了个大拇指,“哥,要么说还得是你!我今儿在路上拦了个酒驾的,你是没看到他那样,好像喝酒的是他,违章的是我!我按流程给他开罚单,好家伙,他让我接电话!我们局长,隔着电话把我骂的狗血淋头的!挂了电话开车那孙子还跟我说什么,要不是他,我这辈子都接不到这种级别的电话!淦!我长这么大还没人敢这么跟我说话!”


    顾元笑的不行,“越公子,委屈你了!这种的都是有点倚仗才狂的,难得啊,你还挺沉得住气。”


    丁年也勾了勾唇角,“你刚到基层遇到这种状况也算是好事,在基层里做事不能光靠一腔热血,要学会周旋,在规则里找突破,等你把这一亩三分地捋顺了,以后遇到什么问题,都能变通了。”


    越暮又喝了口茶,有些无奈的说:“下放我之前我家越长官千叮咛万嘱咐了,让我好好磨磨性子,一切向年哥学习,以年哥为标杆!不然就打断我的腿!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真言出必行派。”


    蒋茄给他把茶又续上,打趣的说:“拿你年哥立标杆怕是不行了,你年哥现在清心寡欲、无欲无求的,要不是一心扎根基层,我都怀疑他是不是要出家了!说起来,上次看他有情绪还是虞岁她……”


    虞岁的名字在丁年那像是个禁忌,谁都不知道提了她丁年会有什么反应、会不会发疯。


    这个名字刚一出口,顾元咳了一声打断他,蒋茄一愣,随即去看丁年的反应……丁年低垂着眼,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倒是越暮,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然后问:“我到的时候好像在楼下看到她了,不是你们叫她来的么?”


    丁年条件反射似的抬头,“你说什么?她在哪?”


    “就……在楼下人工湖那里……”


    丁年抓起外套,“带我去。”


    顾元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年哥,是我叫她来的,你……别见怪。”


    丁年的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谢了。”


    屋里只剩下顾元和蒋茄,蒋茄倒了杯茶给顾元,犹疑的问:“我不怀疑年哥对虞岁的感情,但是这都过去三年了,你确定这招有用?”


    顾元抿了口茶,开始追忆过往,“你、我、年哥、越暮咱们四个从小一起长大,一个大院出来的,你什么时候见他像三年前那样发疯过?一个虞岁,好像把他脊梁都抽走了,跟个游魂似的。瞧见没?他刚才那样,光是听个名字就被激活了,这以后啊,有的闹呢。只要他把心思放虞岁身上,咱们,就能松口气。”


    蒋茄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元哥,不愧是你啊,我妈从小就不让我跟你玩,说你蔫坏蔫坏的。”


    顾元白他一眼,“我就当你是夸我。”


    “我当然是夸你了!别人都说年哥心思深,我不觉得,年哥他没有坏心思,他就是吧,运筹帷幄!不像元哥你,心眼子跟藕片似的,我从小就怕得罪你!”


    顾元一个眼神过去,蒋茄收敛了笑,讪讪的问:“元哥,咱们下一步怎么办?”


    “你去找楚棠,让他好好关照他们的新书记,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越暮看了一圈,终于在人工湖的湖心亭看到虞岁,他连忙指给丁年看,一转头发现丁年正一瞬不瞬的看着虞岁的方向。


    他的手几不可察的抖了一下,最终叹口气,拍拍丁年的肩膀,转身走了。


    丁年看着不远处那道熟悉的身影,不过一千二百一十八天,她看上去更单薄了。


    过眼年华,动人幽意,相逢几番春换?


    虞岁若有所感,回过头,视线隔着湖光潋滟与丁年的视线遥遥交汇。


    她在心里有些自嘲的想,果然啊,心动过一次的人,怎么可能只心动一次?


    丁年一步一步走向她,跨过年少时青涩的身影和赤诚的爱意,跨过一千多个日日夜夜,跨过分别时候的歇斯底里,跨过山水万程,为她而来。


    虞岁想起曾经,她不想要星星不想要月亮,只想要丁年为她而来,只为她。


    那时候,她和他也算是青梅竹马,他出国读书,家里选了她作为陪读,她以为,他和她是一样的。


    她和他门当户对,只等进修之后,回国完婚。


    他说要一辈子站在她身后,执子之手 与子偕老,他要她做他的妻。


    虞岁也以为,她和他的名字、她和他的照片会出现在同一本盖有钢印的证件上,在高朋满座中将爱意诉说到淋漓尽致。


    是什么时候发现丁年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呢?是她家出事,众人避之不及;是从小到大,丁年一路不显山不露水的,给她一种错觉,她们是一路人,直到他的背景初显……


    虞岁才明白,那些她以为的合适,不过是因为丁年模糊了阶级。


    那一刻,虞岁没有办法形容那种无力感,是的,无力感。不是不爱了,年少时遇到过丁年这样惊艳的人,怎么能做到云淡风轻的将满腔爱意轻易剥离呢?


    是太爱了,爱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那时候的她和他,就是一场死局,无解。


    人啊,一辈子有过那么多的瞬间,尽够了,所以她放手,她要留一份体面和美好,给她最初最后的爱,给她自己。


    虞岁恍惚间,丁年走到她面前,轻轻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丁年。”


    丁年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虞岁,想我么?想过我么?”


    你想到我曾声泪俱下挽留你的瞬间,是什么感觉?是否有过心疼和后悔?


    虞岁的目光在丁年脸上微微凝滞,过去那些汹涌的爱意与痛苦刹那间翻涌上来。


    她看着眼前这个曾让自己的世界天翻地覆的男人,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想过,怎么会不想呢?”


    丁年红了眼眶,声音有些颤抖,“那我能……抱抱你么?”


    虞岁轻轻摇了摇头,“丁年,向前看吧。”


    丁年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夜空,一片漆黑,没有星星没有月亮,他闭了闭眼,试图将眼底倾泻的情绪逼回去……


    再睁眼,他的视线里仍是藏不住的情愫,“虞岁,你欠我一个交代,即使这几年我也多少查到一些,但你始终欠我一句亲口的解释。”


    “丁年,不重要了。”


    “那什么才重要?我和你的那段过往算什么?”


    “算你年少轻狂,算我不自量力。”


    “虞岁,三年前你决绝离开我的时候,我就说过了,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丁年,你最清楚,我和你之间的差距。不是三言两语和简单的我爱你就能好好在一起。”


    “你还跟从前一样,让我拒绝不了又忍不住恨你,恨你能忍住不爱我。”


    虞岁轻叹,话锋一转,“丁年,今天顾元跟我说你的调令下来了,我来,一是想恭喜你,二是想说,以后在工作中我们还少不了要打交道。”


    丁年微微皱眉,“你去棠榴县做什么?”


    虞岁脸上挂着从容专业的笑容,伸出一只手,“重新认识一下吧,我现在是棠榴县时政栏目组的一员,主要负责跟进社会新闻板块的报道,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丁年有一瞬间的惶恐,缓缓伸出手去握住了虞岁的手,“你不知道棠榴县的情况么?还选了个最危险的社会记者?”


    虞岁的手与他浅握了一下,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温度,毫不犹豫的抽离,“正是因为知道,我才要去,总有人要去。”


    丁年握紧了空荡荡的手心,“虞岁,你是准备自己来讨一个公道。”


    虞岁耸耸肩,“丁年,我还记得读书的时候你最喜欢一句话,想要规则公平,就要努力成为制定规则的人,看得出来你在为了这句话努力,而我想要的,不只是公道,还有真相。”


    丁年深知虞岁的性子,“那就祝我们,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下次再见。”


    浮云一别后,流水转瞬间。


    棠榴县委书记办公室,丁年看完秘书整理的各方途径的资料,揉了揉眉心,一波又一波的扶贫金去了哪里?专项款用在哪里?


    他深知,棠榴县的问题盘根错节,背后涉及各方利益,但他既然来了,就没打算退缩。


    想到了什么,他问秘书:“叶九,我记得去年开始,组织要求每个政府部门门口都要设置便民信箱,方便群众第一时间反馈意见,也便于政府听到基层群众的呼声,你给我资料里,怎么一封信也没有?”


    叶九犹豫一下,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封皱皱巴巴的信,放到丁年的桌上,“只有这一封。”


    “为什么才拿出来?”


    “我不确定这个算不算有效信息。”


    丁年的神情瞬间严肃,“叶九,下不为例。你要做的是收集所有的群众反馈,而不是自行判断有没有价值。”


    “对不起书记!我错了!没有下次!”


    丁年铺开那封皱巴巴的信,上面只有歪歪扭扭的一行字:楚棠不得好死。


    “楚棠?是谁?”


    叶九想了想,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书记,这个名字跟县里新来的开发商的名字一样,他今天还预约了要拜访您。”


    “拜访我?”


    “是的,您刚刚到任,县里就来了新的开发商,群众的满意度很高。”


    丁年扬了扬手里的信,冷笑,“暂且不去深究我来之前是没有信还是不敢有信,现在有了信,名字还直指刚出现不久的开发商,你说,是什么意思?”


    “会不会是有人故意借着开发商的热度,用这封信引咱们的注意,好掩盖其他更重要的问题?这信里的内容和群众满意度完全相反,很可能是个幌子。”


    丁年站起身,缓缓走到窗前,望着窗外陈旧颓废的街景,想到棠榴县那片亟待改变的土地,有些怅然的说:“我们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一步步来,先把情况摸透,再制定切实可行的计划。”


    “明白了。那这个楚棠,您要见见么?”


    丁年沉吟片刻,“见,既然他主动上门,就一定有所图,可以借机试探一番,看看能不能从他身上探出些有用的线索,说不定,能抓到撕开真相的口子。”


    “好的,我这就去安排。”


    夕阳正好的时候,丁年见到了新来的开发商楚棠,他看起来年纪不大,整个人却透着一股子邪劲,像阳光投射到窗檐划出的灰色地带。


    楚棠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双手递上名片,热情洋溢的说:“丁书记!久仰您的大名,今日终于有幸一见!我一直盼着能和您深入聊聊在咱棠榴县的项目规划,为地方发展出份力。这往后啊,还得仰仗您多多扶持!”


    丁年接过名片,随手搁在桌上,神色平静,不紧不慢开口:“楚总年轻有为,一来就给棠榴县带来新气象,老百姓都很关注。不过,新官上任三把火,我这刚到,听到的消息也是参差不齐。”


    楚棠笑容微微一滞,旋即恢复如常,谦虚道:“我年轻不懂事,有什么做得不到位的地方,还得仰赖丁书记多多指教。”


    丁年目光如炬,紧紧盯着楚棠:“听说你的项目推进得都很顺利,几乎没遇到什么阻碍。在棠榴县,这种情况可不多见,很多项目都卡在各种环节上,你这儿却一路绿灯,这背后想来也是仰赖了不少部门吧?”


    楚棠心里一紧,脸上却依旧笑着,连忙解释:“丁书记,主要是我们前期筹备工作做得扎实,又积极配合县里的各项政策,所以推进的比较顺利。”


    丁年微微点头,话锋一转:“顺利是好事,但发展讲究个平衡,不能只看表面的繁华。有些项目前期看着漂亮,后期却问题不断,既浪费资源,又寒了群众的心。你在这儿投资,肯定不希望被人戳脊梁骨吧?”


    楚棠额头渗出细密汗珠,赶忙表态:“丁书记放心,我向来做事严谨,一心想着为棠榴县谋长远发展,绝对不会做损害地方利益的事。”


    丁年看着窗外的夕阳,意味深长地说:“棠榴县的发展,是全县人民的大事,每一个决策、每一个项目都关乎民生。我希望咱们携手共进,把每一件事都落到实处,别让大家失望。”


    楚棠擦了擦汗,点头如捣蒜:“那是自然,丁书记的指示我一定铭记在心,往后还请您多多监督。”


    丁年语气平和,却暗藏锋芒,“既然你有这份为地方谋发展的决心,那后续的工作可得经得起放大镜的聚焦,我们的工作是在群众的眼皮子底下开展的,每一项决策、每一笔资金的流向,都要经得起阳光下的晾晒,容不得半点含糊。往后的每一步,都得确保走得稳、走得正,不然,你这‘一帆风顺’的局面,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成了‘风波乍起’的源头。”


    这一番话连消带打,很有深意,砸的楚棠冷汗涔涔。


    直到坐上了车还有点缓不过来,他有些暴躁的扯开衣领的扣子,“艹他大爷的!这小子什么来头?”


    助理赶忙接话:“听说很有些背景,不然怎么会选了他空降,一来就是处级,跟咱们以前打交道那些不太一样。”


    “不一样?你去查查丁年喜欢什么,还有,再查查最近有没有不听话的声音传到他耳朵里了,如果有,你知道该怎么做!”,楚棠说着,一口气喝光手里的矿泉水,捏瘪了瓶身……


    “是!已经开始查了!”


    “早早晚晚,我要让丁年知道,这棠榴县的棠,是我楚棠的棠!”,他眼底闪过一丝狠意,一脚踹上前面司机的座椅靠背。


    司机会意,连忙发动车子,“楚少,咱们去哪?”


    “去世外桃源。”


    蒋茄酒意正酣,一转头看到顾元正惬意的品着茶,有些好笑,“元哥,咱这会所有的是限定版的好酒,您跟这喝茶?怎么着?岁数上来了开始养生了?”


    顾元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党纪党章不能忘,喝茶就行了,保持清醒。”


    “是是是,我元哥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对了,你瞧瞧我这世外桃源弄的怎么样?跟上回那个星河茶室比如何?”


    “还可以,这两个场所针对的人群不一样,没有可比性。但有一点你给我记住,有些底线不能破!要命的东西不能碰!不然,我也保不住你!”


    “诶呀元哥你就放心吧,我是正经商人!”


    “正经商人?那你调教的那些女人是怎么回事?我告诉你,你那个脑子不要转,有些事情不适合你。”


    “我办事你就放心吧我的哥!对了,上了月的收益我已经存到你国外的安全账户里了,你抽空查收一下。”


    “你名下经营的集团收益,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作为好友来捧个场而已。”


    蒋茄摊手,“元哥,弟弟我跟你心连心,你可不要跟我玩脑筋,我是真玩不过你!我发誓,真的没人知道这里面有你一半!自己人聊天就别这么绷着了!”


    顾元笑了笑,“小心驶得万年船。”


    楚棠推门进来,一坐下就开始诉苦:“哥哥们,你们说的这个丁年,可真不是个好相与的!弟弟我真是有苦说不出!”


    蒋茄看了顾元一眼,推了杯酒给楚棠,“怎么了这是?来,喝杯酒压压惊。”


    楚棠一口饮尽,“我今儿去拜访他了,好家伙,一点好脸没给我!让我吃了一顿排头!”


    蒋茄还有些得意,“怎么样?我年哥的水平是不是很高?特别有深度对不对?”


    楚棠特别诧异的看他一眼,“不儿,蒋哥,您哪伙的?”


    “哈哈,那肯定跟我元哥一路的,但你也得承认年哥优秀不是?”


    楚棠认命的点点头,“是是是,你们哥几个都是人中翘楚!”


    顾元放下茶杯,咳了一声,意有所指的开口,“听说榴花村的矿出了点问题?”


    楚棠连忙正色点头,“是,一点小事故,死了几个人。”


    顾元神色淡漠,“煤矿死几个人很正常,只是听说家属闹的很凶,我这压了一下,但是丁年很快就会知道,他知道了,就不是小事了。”


    “哥,您给弟弟指条路吧!”


    “死了几个人呐?除了临时民工之外,正式工人有几个?


    “五个。”


    蒋茄没忍住插话,“不算农民工还死了五个正式工?你管这叫小事故?”


    顾元嗤笑一声,“楚棠,死的人多没什么,但你要是跟我撒谎,连我都瞒,这性质可就变了。”


    楚棠赶紧倒了杯酒放到顾元面前,“是七个正式工。”


    顾元没有看那杯酒,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蒋茄特别上道的将他面前空了的茶杯续上茶。


    “七个不行,要是四个,还好。”


    “那我这就回去让他们收拾一下!”,楚棠说着,火急火燎的走了。


    蒋茄愣愣地问:“元哥,死人了,这么处理能行么?”


    “听好了,哥就教你这一遍,不敢耍手段,就没有家财万贯。”


    “哥!你说的对!那我下一步该怎么做?”


    “你想不想掺一脚楚棠的矿?”


    “那我当然想了,只是那兔崽子油盐不进的,我给他暗示过,他总跟我打太极!”,说完,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看了一眼顾元,“你是说?这次的事就是个机会?”


    顾元笑笑喝了口茶,“这个事你就等我安排吧,现在有另一个事要你去做。”


    “哥,你说!”


    “我刚进来的时候,看你那批女人里,有一个神态很像虞岁,长得也有几分相似,你把她,调好了,先去丁年那露个脸,再送到越暮身边去。”


    蒋茄挠挠头,想了半天,“哪个女人像虞岁?我怎么没注意?就那么一晃而过,你连神态这种细节都发现了?”


    “第二排最左边,穿粉色裙子的。”


    蒋茄不解,但蒋茄听话,“行,我亲自去,到时候给你发照片。可为什么还要过了年哥那边再给越儿?这能行么?”


    顾元笑的高深莫测,“这你就不懂了吧?安排个跟虞岁这么像的女人到越暮身边,丁年会怎么想?一个男人,自己得不到的,却在兄弟身边,这一来二去一次两次多次目睹的,这兄弟还能做的那么牢固么?他总会去想越暮的用心,是不是早就对虞岁有觊觎之心;再者,白色被染指的瞬间还是能看出白的影子,要的是渗透,久了,就说不清了;还有,绕一圈再送到越暮那里,虚晃一招,不要让人看明白针对的是越暮,如果丁年动心,那也算意外之喜了。”


    “为什么?”


    “因为虞岁一定会介意,我很期待丁年如何自处。”


    “可是越暮会接受么?”


    “越暮他暗恋虞岁也不是短时间了,美人计,重点不在于美人,在于计,攻心,谋心,这样一个从他心底量身定制的女人,他根本无法拒绝。”


    “元哥,你这弯弯绕绕可真多!既挑拨了越儿和年哥,又能拉拢越儿跟咱们站一起,顺道还能借着虞岁伤一下年哥!一石三鸟,真是妙啊!”,蒋茄说着,靠近顾元。


    “你干什么?”


    “我想抠开你这脑袋看看里面怎么长得,说实话元哥,我一直觉得你比普通人多长了一圈脑弦。”


    顾元拍了拍他的胳膊,“那不叫脑弦,那叫脑回和脑沟。”


    榴花村,虞岁看着跪在她面前的村民大受震撼,一张张淳朴的脸上满是哀戚,那是一种对未来绝望的神情。


    她慌忙伸手去搀扶其中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大爷,快起来!你们既然找到了我们栏目组,我一定会据实报道,让社会大众都关注到这件事!”


    同事小暑也赶紧去扶其他村民,“快起来快起来,我虞姐既然这么说了,她就一定会为大家发声!快起来!”


    老大爷慢慢站起来,抹了把眼泪,“孩子,我们这事,找了村上,村上和镇上就是踢皮球,没有人管我们!去年矿上也死了几个人,赔了点钱就不了了之了,今年又这样,你看看我们!地被占了,家里的壮劳力在矿上出了事,剩下老的小的,日子没法过啊!上头一直拖着,我们跑断了腿,也讨不到个说法!他们不给我们活路啊!”


    其他人七嘴八舌的跟着附和:


    “是啊!地被开发商占了要建度假村!占地的钱也没个说法!”


    “他能有什么说法!隔壁的棠梨村都张罗了大半年了,也没等来说法!”


    “黑心肝的开发商!他上头有人!找了也没用!张贵想去县里上访都被楚棠派人拦在村口了!活生生的就给打断了腿!现在还在家里躺着呢!”


    虞岁和小暑对视一眼,小暑手忙脚乱的掏出笔记本准备记录……


    虞岁颤抖着手拿出录音笔按下录制键,语气哽咽,眼眶泛红,问了一连串的关键问题:“大爷,能给我讲讲去年矿难的详细情况吗?比如死的都是哪些人,赔了多少钱,有没有签什么协议?开发商占了多少地,有没有出示相关文件?那些占地的钱,是一分都没给,还是给的金额不合理?他们拦人打断腿,能说说是具体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吗?当时有没有其他人在场看到?张贵被打断腿,报警了吗?警察那边怎么处理的?”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完,老大爷深深的叹了口气,“天高皇帝远,这群人就敢只手遮天!”


    虞岁咬咬牙,一字一句的说给他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你们放心,我一定会讨一个公道!”


    回电视台的路上,小暑情绪激动的问虞岁:“虞姐,咱们真的能帮这些村民讨回公道么?去年你还没来,你不知道,那时候也有人往咱们台里打过电话,最后都被压下了……听台里的老人说,这种事几乎每年都有,最后都是雷声大雨点小。”


    虞岁低头看了眼面前摊开的本子,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访谈记录,一行行字像是从苦难里生长出来的,黑色的墨水在纸张上晕染开,每一个字都承载着村民们的血泪与不公,她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总有人要为公道披荆斩棘,之前不了了之是因为大家都有顾忌,我不一样,我身后空无一人,我无畏无惧。”


    刚一说完,她们的车突然被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强大冲击力狠狠撞上,车身剧烈摇晃,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


    虞岁和小暑被撞得向前扑去,安全带紧紧勒在身上,勒得她们生疼。挡风玻璃瞬间布满了如蛛网般的裂痕,细碎的玻璃渣簌簌落下。


    “怎么回事?”,小暑惊恐地大喊,双手死死握住方向盘,努力让失控的车子保持平衡,可车轮与地面摩擦出尖锐声响,车身还是不受控制地向路边冲去。


    虞岁脸色苍白,想到了什么,费力的抬起手把录音笔塞进头发里,快速的盘起来。她知道,自己可能已经触碰到了某些人不想被揭开的秘密 。


    “小暑,等会不要说话,不要出声,先装昏迷,伺机而动。”


    “好!”


    在车子翻进路边的深沟之后,尘土飞扬中,有两个壮硕的男人走近她们,一顿翻找之后,按下打火机,把虞岁面前那本访谈记录烧了……


    “老三!你在干什么?”


    “嘿嘿,鬼哥,这娘们长得真是极品,比镇上最美发廊的仙仙还好看!我好几天没开荤了!让我爽一把!”,他说着动手解虞岁胸前的纽扣……一颗……两颗……


    虞岁放在腰侧握着刀的手刚要动,一阵电话铃声划破了夜晚的静谧……


    被称做鬼哥的男人接完电话,一脚踹倒老三,“别他妈jing虫上脑了!大哥有事吩咐,赶紧走!”


    “诶!好嘞!可惜了!下回再碰上再爽吧”,老三说着,还恋恋不舍的摸了一把虞岁的脸。


    听着两人脚步声渐远,虞岁刚要喘口气,听到他们的对话,心又提到嗓子眼……


    “鬼哥,咱们不用再翻翻么?她们记者不是有那个啥,那个录音笔么?”


    “不用,这次只是个警告,两个女人,被这么一吓,有录音笔量她也不敢放!活腻歪了吗?”


    “也是哈,唉,真可惜,要不是大哥催的急……”


    “放你妈的屁!等你出息了,玩什么女人没有!”


    “也不定有这样的,她比电视里的女明星还好看!”


    鬼哥一巴掌扇到他后脑上,“唧唧歪歪个球!赶紧开车!”


    车子开远后,又等了许久,久到虞岁能听到风里自己的心跳声,她才慢慢睁开眼。


    劫后余生让她有种脱力感,这时候才发觉脑袋晕的厉害,浑身哪哪都疼,她动了动手指,摸到手机……拨出了一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书记办公室,丁年听着叶九的汇报,眉头越皱越紧,“矿难发生好几天了,消息才到我这,无能!正式工的人数怎么卡的就那么准?!”


    “这……有什么讲究么?”


    “呵,这里面学问可大了,这个数字卡的刚好不算重大事故,看来背后有高人指点呐。”


    “那咱们下一步怎么办?”


    丁年的电话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提醒,有一瞬间的怔忪,随即接起,半晌,声音有些颤抖,“岁岁?你在哪?”


    叶九有些吃惊,他跟着丁年这几年,还是第一次见他有这样情绪外露明显的样子,他很是好奇电话那端的人是谁,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这人对丁年很重要。


    “别怕,不要挂断电话,等我”,丁年有些慌乱的站起来,大步往外走,到门口的时候,偏头看了一眼还呆站在原地的叶九,“查到底,相关人员全部问责!”


    丁年把电话放在副驾驶,开着车一路疾驰,恨不得把脚踩进油箱里,不知道闯了几个红灯,终于见到了他心心念念的人……


    在看到不远处的虞岁时,丁年跌跌撞撞的跑过去,脱下外套裹在她身上,小心翼翼的抱起她……


    虞岁看到丁年的这一霎那,眼泪终于决堤似的流出,哭的像个委屈的孩子,哭的丁年的心都要碎了。


    丁年轻声的哄着她,“岁岁,岁岁别怕,我在。”


    医院病房,丁年看着躺在病床上脸色惨白的虞岁,很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要放她去追个真相。


    他真恨自己!他就该把她绑在自己身边,无论用什么手段!不管她怎么反抗!他就该不顾一切!


    是了,这次该不顾一切了,想到这,他拿出手机编辑了条信息:计划提前。


    得到消息的顾元和越暮也第一时间赶来,在看到虞岁的时候,神色各异。


    顾元走到丁年身旁,安慰着,“年哥,你要冷静,这时候你不能倒下。”


    越暮有些控制不住,他走到丁年面前,一把攥住他的衣领,“你就是这么爱她的?你不是有通天本领么?你怎么不用啊?”


    丁年思绪回笼,看着面前气急败坏的越暮,好像明白了什么,又看了一眼昏睡中都蹙着眉的虞岁,什么都没说,反手捏住越暮的手腕,拖着他一路走出病房,走到露台……干脆利落的给了他一拳!


    “你以什么身份跟我这样讲话?”,丁年说着,脱掉外套,挽起衬衫袖子。


    越暮舔了下嘴角的血,二话不说挥拳打向丁年,丁年轻巧的躲开,反手打向越暮的肋骨,沉闷的撞击声在露台上响起,越暮脚步踉跄了一下,却很快稳住身形。


    风呼啸着吹过,吹乱了两人的头发,也吹不散空气中剑拔弩张的气息。


    “你以为我想让她变成这样?”,丁年怒目圆睁,声音中带着几分嘶哑,“你什么都不知道,也配质疑我有多爱她?!”说着,又是一记凌厉的直拳。


    越暮侧身闪过,眼中满是怒火,“我什么都不知道?三年前,我看着她因为你难过伤神!看她因为你一天天憔悴!你他妈要是保护不了她就不要再招惹她!”,他边说边攻,招招带着狠劲。


    两人你来我往,拳脚相交,丁年一个扫腿,越暮连忙跳起躲避,却不慎撞到了露台的栏杆上。


    他稳住身体,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不顾一切地冲向丁年,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谁也不肯退让半分 。


    顾元烦躁的点了根烟,拨了个电话:“市医院露台,速来,给你五分钟。”


    蒋茄赶到的时候,看着眼前打的不可开交的两个人有点莫名其妙,“元哥,这怎么回事?”


    顾元不接茬,说起另一件事,“去告诉楚棠,咱们的记者在榴花村出事了,让他把相关的人交给警察,这事,他要是不拿出个让我满意的态度,他这条财路就算断了。”


    “哦哦好”,蒋茄一边答应一边跑到丁年和越暮中间,挨了几拳之后终于分开了狼狈的两个人。


    “年哥,越儿,大家都是兄弟,你们跟这闹什么?”


    越暮挣脱开他,指着丁年说:“从今天起,他再也不是我兄弟!”


    丁年捡起外套抖了抖,低垂着眼看不清情绪,淡漠的说了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从今以后,我没有兄弟。”


    蒋茄看着丁年走远的身影,喊了几声年哥他也脚步不停,感觉心里空落落的,“这怎么突然就闹成这样了?”


    顾元走过来,“行了,都冷静冷静,走吧,找个地儿聚一聚。”


    三人到了世外桃源,越暮一副借酒消愁的模样,一杯接着一杯机械的灌着酒……


    顾元点了根烟,隔着燃起的烟雾问越暮:“就这么喜欢虞岁?”


    越暮又喝了杯酒,醉眼迷离的苦笑,“元哥,你知道的,从小到大我最崇拜的就是年哥,我本来啊,到死都不准备让他知道我对虞岁的心思,其实他俩多配啊,我看着就挺好,但是没想到变成这样……行了,就像他说的,以后不是兄弟了。”


    “越儿,咱们这样的人,最不缺的就是钱和女人,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越暮像是有些醉了,“那元哥你,怎么除了权,从来不碰女人?其实我知道,你心里啊,也有虞岁。咱们四个除了蒋茄,谁心里没有虞岁?谁也别说谁了。”


    蒋茄有点不好意思,他能说他也有那么点心思么?


    顾元眯了眯眼,好像第一次认识越暮一样,也对,他们这种背景的男人,人情世故这事心里都门清,狼窝里怎么可能养出兔子?


    既然这样,就摊牌吧,“越儿,你可以跟丁年争一争,赢了,虞岁就是你的。”


    越暮仰躺到沙发上,盯着上方奢华的吊灯,“怎么争?我怎么争的过他?”


    “我会帮你啊,其实你把问题想的太复杂了,不用非得赢他,只要把他踩下来,就够了。”


    蒋茄听到这,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怎么就这么轻易的说出这话?就不怕越暮倒戈?之前不还说要慢慢渗透么?转念一想,顾元这个人,一向自信,他能这么说,应该是有他的道理和把握。


    越暮摇摇晃晃的端起酒杯,“元哥,做兄弟,在心里,以后,我都听你的!”


    顾元看着火候差不多了,使了个眼神给蒋茄,蒋茄打开门,不多时,一个身姿曼妙的女人就走了进来,坐到越暮身边……正是之前那个有几分神似虞岁的女人。


    几天后,丁年来接虞岁出院,“岁岁,去我家好吗?让我照顾你。”


    “不太合适。”


    丁年半蹲在虞岁床前,“别拒绝我,你一个人在外面我不放心,再有一次这样的事,我会疯的,求你听我一次,行吗?”


    虞岁一直都知道,丁年生了一双深情的眼睛,他直勾勾看着你的时候,让人感觉如果拒绝他会有一种罪恶感。


    良久,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轻轻响起,“好。”


    安顿好虞岁,丁年又一次认真的问:“虞岁,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可以不要名分,就让我陪在你身边,行么?”


    “丁书记,我不想跟你玩爱情游戏。”


    丁年的声音染上一抹愠意,“玩?在你心里我就是在跟你玩?”


    虞岁又有些恍惚了,他这个样子,与她记忆中的影子重合,让她想起,他曾经也是意气风发的,鲜活的,会害羞,会脸红,会撒娇,会耍宝,会犯浑,会气急败坏的求她爱他……是无可替代的,虞岁的丁年啊……


    “丁年,别骗自己,理智一点,你觉得,我和你,还能在一起么?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丁年活到现在,有两次无比坚定,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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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入党宣誓,一次就是此时此刻,他无比坚决无比郑重的说:“虞岁,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抑或是未来,我都无比确定,我需要你爱我,我需要你跟我在一起,是我需要你,我穷尽一生都需要你。”


    虞岁了解他,所以虞岁说:“丁年,我希望我跟你的关系是积极的、正向的、势均力敌的,我不会做让你向下兼容的那一方。你有你的爱情观,我也有我的骄傲。所以,从现在起,我会向你走九十九步,如果不能走到门当户对,那我们,就注定跨不过阶级的鸿沟。你也不要跨出那一步,我不接受。”


    丁年沉默了许久,声音有些哑,“好,都按你的节奏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虞岁倾身向前抱了抱丁年,她告诉自己,任性一次。


    等虞岁恢复的差不多的时候,刚回到台里,她就感觉大家的眼神不太对劲,有探究,也有讥讽,刚坐定,小暑就凑了过来,“虞姐,台长让你来了就去找他,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那张老脸笑的跟长花了一样!还有啊,咱俩这几天没来竟然都算带薪休假!”


    虞岁笑笑,“我现在就去,对了,榴花村那个事件怎么样了?”


    “说来也怪,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结果就是解决了,那个开发商楚棠赔了好大一笔钱,还有撞我们那两个地痞竟然去警察局自首了!”


    虞岁稍微一想也明白了,“就只是这样?其他的呢?”


    小暑有些疑惑,“其他的?矿难的家属得到了赔偿,征地的钱楚棠也大方的给了,还有什么其他的?”


    虞岁感觉心里梗了些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好吧,我先去找台长。”


    台长办公室,看起来老谋深算的台长招呼虞岁坐下,带着点讨好意味的给她倒了杯茶,“小虞啊,喝茶,恢复的怎么样了?你还可以再休息一段时间,放心,都是带薪休假。”


    虞岁也不跟他绕弯子,单刀直入的说:“台长,榴花村这个案子,我还想继续跟,这个事情不是看起来这么简单……”


    台长抬手止住她还要说的话:“小虞啊,做事不要这么不懂变通嘛,你看现在,家属呢,得到了补偿,甚至是三倍的赔偿,我都派人了解过了,他们满意的不得了,这个结果,还有什么好继续跟的?”


    “可是,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啊,这背后……”


    “这背后什么?背后有什么,也不是你,或者我,能管得了的,你明白嘛?你年轻,这里面的水太深,你淌不过去的。小虞,你工作能力没得说,一直很出色。台里也一直很重视你,这不,有个重要项目,是个晋升的好机会。只要你接下来好好干,之后升你做组长,怎么样?这次的事就翻篇了,别再深究了。”


    虞岁不知道怎么形容她此刻的无力感,就是她明知道苹果烂透了,她想扔掉,但是别人偏要吃,不仅要吃,还让她不要拆穿这果子烂了,甚至愿意用完好的苹果来换她手里的烂果。


    她深吸了口气,“台长,您说的对,我还年轻,恐怕不能胜任太重要的项目,我还是再历练历练吧。”


    “谦逊,那这样吧,台里尊重你的意见,这个位置会给你保留。”


    “那您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再去跟进手头的案子了。”


    “没事了,去吧,诶对了,见到丁书记和顾局长的时候,代我向他们问好。”


    虞岁压下心里的疑惑,没有再多问,只点点头,“好。”


    丁年她倒是不意外,顾元?他掺合什么?三年前的事她还没找他算账呢!


    看来,她有必要再去一趟榴花村。


    但她不能再莽撞了,她想了想,打电话给丁年,“有空么?陪我去个地方。”


    丁年翻了翻行程表,“去哪?”


    “诚邀丁书记微服私访。”


    “好,我去接你。”


    丁年挂断电话,问叶九,“还有两个小时下班,有什么必要解决的事吗?”


    “没有了,都是一些需要跟进的问题。”


    “好,你仔细点,有什么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的书记,您是要出去么?要给您安排车么?”


    “不用,低调一点,不要让人知道我不在。”


    丁年每次看到虞岁都觉得,他好像得了一种见到虞岁就会笑的病。


    “说吧,去哪。”


    虞岁边扣安全带边说,“榴花村。”


    “坐稳。”


    虞岁有些感慨,“你都不问我要做什么,或者问我为什么还去么?”


    其实这是让虞岁很感动的一点,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无论她想做什么,丁年总是无条件的支持她。


    仿佛只要她想,他就会纵容她的一切,那是一种本能。


    有时候她甚至有一种错觉,哪怕某天她杀了人,丁年都会淡定的抹去刀上的指纹,从容的帮她收尾。


    果然,下一秒就听到丁年淡定的声音,“如果你仅仅是告诉我,那我会问。但我这不是陪在你身边么?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只要我力所能及。”


    只要我在,只要让我有机会为你托底,那我就安心了。


    “丁年,你总能让我心软。”


    “是么?那你能一时昏头嫁给我么?”


    虞岁不回答他这个问题,转而说起刚刚的问题:“我们台长说,事情的结果大家都很满意,让我不要再淌浑水,你知道么?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像个小丑,好像错的人是我。”


    “天鹅落在乌鸦堆里,生的纯白不是天鹅的错,只怪乌鸦太黑了。”


    “谢谢,有被你安慰到。”


    丁年笑的惑人,连带着不常见人的酒窝都露了出来,“不是安慰,是陈述事实。”


    “真开心事实是我想听的。”


    “这么开心的事实我能不重样的讲一辈子,你愿意听么?”


    虞岁抿了抿唇,“台长还想用晋升堵我的嘴,丁年,你的身份摆在这,我要说跟你认识一点都没有开绿灯,那不现实,我也不矫情,很多时候不用你亲自说,他们自然也会看在你的面子上给我优待,也正是这样,我才不希望你再着意的去关照。”


    丁年看了看不远处的村牌,把车子停在隐蔽处,看向虞岁,认真的说:“有没有可能是你足够优秀?即使没有我,你也有能力坐上那个位置。而认识我,只不过是别人说服自己承认你优秀的一个契机。”


    虞岁有一瞬间的呆滞,丁年真是,思路可爱的令人动容,他说的诚恳,没有丝毫的刻意讨好。


    “丁年,对你心动,真的像呼吸一样简单。”


    丁年为她打开车门,一边撑在车顶护着她的头,一边说:“那么,请你永远不要停止呼吸。”


    等他们从榴花村采访完出来,一路上虞岁都有些沉默,路过一片荒凉的土地时,虞岁轻声开口:“丁年,你看到了么?他们都在感谢我,但其实,我觉得内疚,我并没有真正的还他们一个公道,这些事情的始作俑者和他们背后的保护伞,并没有伤筋动骨,都还好好的,可这些村民,这些支离破碎的家庭,不光是用钱就能弥补的。”


    “别急,路要一步一步走,走的太急,会摔倒。”


    虞岁偏头看他,“你现在,站到能制定规则的位置了么?”


    丁年轻叹一声,“说实话,还远远不够,但是你放心,很快了,这一段路,很快就能找到出口了。”


    下一段路,还任重道远。


    虞岁的电话响起,她看了一眼丁年,“是顾元”,丁年点点头,虞岁按了公放,顾元的声音在车里响起,“岁岁,你跟年哥在一起么?”


    “嗯。”


    “那你们一块过来吧,大家好久没聚了,有些误会,讲开了就好了。”


    “好。”


    电话那端报了个地址就挂断了。


    虞岁突然问了丁年一句,“三年前我父母的事,你查到了是谁做的,对么?”


    “对。”


    “你狠得下心么?”


    丁年笑了,“除了你,我都狠得下心。”


    世外桃源顶楼套房,虞岁看着越暮怀里抱着的女人,有些心梗,“越暮,这位是?”


    越暮牵着那女人的手站起来,“今儿人来的齐,正式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女人,赵虞。”


    丁年的脸色有些冷,“越暮,你别犯浑。”


    越暮嘲弄的说:“怎么了丁书记?我的家事你也要管?手伸的还怪长的。”


    “别忘了你的身份。”


    “少他妈给我扯那套!赵虞年纪轻轻的跟了我,我给个名份怎么了?你跟虞岁不也一样?我还比你强呢,起码我愿意负责,我不像你,假清高,真怂包!”


    越暮话音刚落,虞岁端起一杯酒泼到他脸上,“闹够了没有?”,酒水从他脸上滴到他的衬衫上,房间里有一瞬间的静默……


    好半晌,赵虞惊呼一声,扯了张纸巾细心的擦去越暮身上的酒渍,转头看着虞岁怒斥,“你他妈有病吧?哪来的野女人?”


    丁年一巴掌扇到越暮脸上,“我不打女人,你给我拴好她!”


    赵虞还要再说什么,顾元看了蒋茄一眼,蒋茄走过去给了她一脚,扯着她的头发拽了出去,“来,爷今儿心情不好,亲自教你规矩,算你赶上好时候了!”


    顾元走过来打圆场,“岁岁,蒋茄手底下的女人不懂事,不要为她伤了和气。”


    虞岁今天的怒气已经到了临界值,也不想忍了,很不客气的说:“顾元,你总这么端着累不累啊?我今儿就把话说明白了,三年前,你和你家老头子对我父母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现在就不要再给我粉饰太平了!你和你的圈子,都烂透了!让我恶心!”


    顾元如遭雷击,缓了又缓,很是受伤的问:“岁岁,你在说什么呀?”


    “我父母,根本不会做生意,要不是你和你家老头子撺掇,他怎么可能误入歧途?我承认他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是,出了事就推他顶锅的你们,更不是好东西!你不承认没关系,我总会让你还个公道就是了!”,虞岁说完就走,再不看他们。


    “年哥,她说的我怎么听不懂呢?”


    “元儿,好自为之吧”,丁年说完,追上虞岁。


    顾元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笑着问越暮,“她说的,你信么?”


    越暮坐下,倒了杯酒,一口气喝光,把杯子重重的放到桌上,“元哥,说这个没意思,你就说你想怎么踩死丁年吧。”


    顾元也不再纠结了,坐到他旁边,往他的酒杯里倒满酒,“这个,就要看你的了。”


    回到家,虞岁还是气的不行,“你们这种男人不会以为越暮那种方式很浪漫吧?别自己感动自己了,一个图钱,一个图人,最后出来个爱情,不觉得很可笑么?把搞特权和包yang的权色交易玩的如此清新脱俗,真让人大开眼界!多看一眼我都生气,浪漫么?一点也不,因为他用来哄她开心的,是我们老百姓的纳税钱!”


    丁年耐心的听着,然后给她倒了杯热水,“渴不渴?喝口水再说。”


    虞岁喝光杯里的水,问他:“丁年,这几年,你有没有像他一样?”


    “我没有。从始至终,我只有一个你。我说过,我只需要你。你要相信我,党不允许我说谎。”


    “那这一刻,我和党,谁重要?”


    丁年从善如流的回答,“你。”


    “再多问一秒,答案就不是我了,不过也是,没有党哪有我。”


    “现在心情好了么?你刚刚,有点冲动,顾元那个人,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要招惹他。”


    虞岁忽然站起来,走进房间拿出一个盒子,又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支录音笔,递给丁年,“这里面有他的海外账户资料,还有他家老头子的一些辅助证据,这支录音笔里,有人证口供可以作为参考,我不知道这些够不够,不够的,你能补充么?”


    丁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好,我补充。”


    破败的烂尾楼,丁年看着面前的人,“怎么样?还受得住么?”


    “年哥,你可别小瞧我”,越暮摘下口罩,揉了揉鼻子。


    “辛苦你了。”


    越暮讪笑着,“哥,咱俩之间不说这个,只不过,我真怕你生气。”


    “都是假的,我为什么要生气?”


    “其实,有一件事是真的,我暗恋虞岁,是真的,对不起年哥。”


    “为什么对不起我?岁岁那么优秀,你喜欢她,只能说明你很有眼光。”


    “哥,我以后也会一直喜欢她。”


    “嗯,喜欢她我也不会给你机会。”


    “哥,我也喜欢你,我会一辈子喜欢你和虞岁。”


    “嗯,谢谢。”


    “哥,你要的东西我拿到了,这是钥匙。”


    “表现不错,等你家老越再说你,我一定为你据理力争。最近怕是不能太平,我给你报了个班,今晚就送你走。”


    “好,都听你的。”


    丁年回到家,看到在厨房忙碌的虞岁,心脏好像被羽毛拂了一下,说不出的熨贴。


    原来,烟火气里弥漫的是幸福到想流泪的味道。


    他洗完手,走到虞岁身边,“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虞岁想了想,“我想喝石榴汁,你把冰箱里的石榴剥了给我榨汁吧。”


    “好。”


    “我还记得你从前可是抱怨过剥完石榴手黑的洗不掉汁液呢,你不会在心里怪我吧?”


    “不会,我喜欢石榴汁液黏手的感觉,如果你也能这样黏我,我将荣幸之至。”


    “丁年,那你走一步吧。”


    “你是说?”


    虞岁眨眨眼,“就是你想的那样,等事情告一段落,我会给你答案。”


    丁年放下洗干净的石榴,快步走到书房,取出纸和笔,拉着虞岁走到桌前,“那你写保证书”,又指了指信笺抬头处的党徽补充,“不能反悔,不能说谎。”


    虞岁失笑,郑重其事的写下一行字:丁年,年年有虞,岁岁予你,风虞同舟。


    「经调查核实,顾元在任职期间严重违法违纪,利用职务之便,以权谋私。其在多个项目中收受贿赂,累计金额达亿元,不包含现金、房产等财物,工作中,顾元无视规定,擅自违规干预项目决策、资源分配,致使多个项目遭受严重经济损失,给国家和集体利益造成重大损害。


    顾元的行为违反《刑法》《公职人员政务处分法》,已涉嫌行贿罪、受贿罪、滥用职权罪。目前案件已移送司法机关,将依法追究其刑事责任。


    特此公告,望公职人员严守法律底线,欢迎社会各界监督。」


    叶九感觉今天丁年心情不错,忍不住问:“书记,您这是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挪开了,接下来就能大展拳脚了吧?”


    “是啊,终于能为棠榴县的百姓做点实事了。对了,订婚戒指和结婚戒指能直接一步到位么?”


    “都是婚戒,没什么区别吧?”


    “算了,你连个女朋友都没有,问你也白问,还是应该先选一款订婚戒指,再定制一款结婚戒指,这是仪式感,一步都不能省。”


    叶九有些委屈的看了眼丁年,他可真像个真人啊,但自己怎么还有点怀念假人时期的丁年呢?


    电话铃响,丁年看了眼时间,以为是虞岁,眉眼含笑的接起,下一刻,笑容凝滞在脸上,“顾元?”,又看了一眼来电提醒,“岁岁呢?”


    “城郊烂尾楼,你自己来。”


    虞岁睁开眼就看到楚棠目露凶光的脸,短暂的慌张之后,她冷静下来,“你想怎么样?”


    楚棠表情狰狞的说:“死女人!上次你进榴花村采访出事我就该想到,老子早晚有一天栽在你手里!你那个丁年像疯狗一样咬住我不放!赔了钱不够,还想要老子的命!”


    虞岁也不想刺激他,但是她想到榴花村那一张张淳朴的脸,想到她父亲的绝望母亲的哀伤,她就忍不住,“楚棠,走到这步,你一点也不无辜。”


    楚棠癫狂的紧了紧捆住虞岁手的绳子,又掏出把枪抵住她的头,“对!我不无辜!哈哈,我就要死了,但是,有你陪葬,也值了!这丁年还不得伤心死!哈哈。”


    顾元打完电话回来就看到楚棠用枪抵着虞岁的头一步一步拖着她走到楼边,“楚棠!你在做什么?!”


    “哈哈哈,元哥,心疼么?怎么不心疼死你!老子赔钱又割矿给你!还是走到这步!那就都别活!”


    “楚棠,放下枪!现在还没到绝路,我已经打电话让丁年来了,只要他死了,一切就还有余地。但是如果虞岁死了,你就回不了头了,没有人会放过你!”


    楚棠有些犹豫,顾元继续劝他,“把枪给我,或者,把虞岁给我,我保证,你还有机会。”


    感受到楚棠卸了劲,虞岁一步一步往回挪动。


    不知道他又想到什么,忽然反悔了,“算了吧元哥,我不傻,动了虞岁,在丁年那就是死罪。”


    丁年赶到的时候,就听到一声枪响,他感觉心脏瞬间停止跳动了……


    这半生,只有三次他有这种感觉,第一次,是三年前虞岁离开他那个夜晚;第二次,是不久前在深沟旁找到虞岁的时候;第三次,就是此时此刻。


    他疯了一样跑过去,就看到,顾元推着楚棠极速下坠,巨大的声响之后,两人落地。


    但还是晚了一步,楚棠的子弹还是擦着虞岁的额角落到不知名的某处……


    虞岁在闭眼之前,看到了跑向她的丁年,他惊慌无措的脸,定格在她眼前……


    “还能见到你,真好。”


    丁年很听话,他知道虞岁最讨厌以势压人的特权,但是这次,对不起岁岁,别讨厌我。


    “书记,法律上来讲,跟植物人领证是不成立的,属于罔顾本人意愿。”


    丁年把订婚戒指套到虞岁的手指上,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那是,虞岁给他的承诺。


    “我有本人的意愿。”


    虞岁,我这辈子都会谨小慎微,只有娶你这件事,是我唯一用过的特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