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前，老师在讲台上对高一二班念出“台风暴雨”的预警信息。


    突如其来的暴雨让许多人猝不及防，课室乌泱泱乱成一片，像坂本真理子此时仰头望见的阴沉天空，鼻尖萦绕垃圾堆腐臭的气味，她脚尖点地，像一名优雅的芭蕾舞者站在与她不匹配的垃圾山空隙中。


    她脑内被一个自称是“处刑天使”的系统播放了一段画面，是她五分钟后被人分尸肢解的情景，而五分钟前，她还在日本某条河边。


    ……


    下午刚放学，天边阴沉，暴雨雷鸣。


    坂本真理子撑伞独自走在河野斜坡上，风吹得她的透明伞向后翻折，她睫羽半敛，目光没有丝毫迷惘，在狂轰乱炸的暴雨中前行，蓦地一块木板冲她袭来，她微微侧身避过，接二连三地被风暴卷来电磁炉、微波炉和冰箱直冲她飞袭。她一面咬着面包，手持伞柄如同击剑般摩擦过电器们，发出金属滋啦的声响，改变它们的飞行轨道，一面分屏查看个人资金，望着小数点前的十个零，她唇角微微上扬。


    “嘿！孩子！”


    一个蓬头垢面的老人忽然从桥洞下冲上来，乱发下的双眼盯着黑发少女嘴里的面包，他吞了下口水，整个人扑通跪在她脚边，双手合十，“求你发发善心！给我个面包吃吧！”


    他扬高的声音破开暴雨。


    此时，斜坡旁的公路上远远驶来一辆失控的小车，司机趴在里面沉睡。


    坂本真理子没注意到不远处的不对劲，她垂头，伸手拿下嘴里的面包，黑框眼镜弧光一闪，眼神掠过老人健全的四肢，笑意吟吟：“为什么要给——难道对您来说做乞丐讨饭是您的工作吗？”


    说着，她优雅地一秒内吃完了面包，乞丐忽然收起可怜模样，挺直身体，注视她的动作摇头叹气，他的外形也由一名乞丐变成一名穿着西装的儒雅中年男人。


    “坂本真理子，测试不合格，你的灵魂虚伪狂妄，即使你富有健康，学识渊博，但你的双手沾满罪恶……你没有成为神使的资格。”


    男人正是上帝。


    他听说凡间有个人类叫坂本，为人优雅，正值天堂缺乏天使长，他有心想看看这位传说中的坂本品行如何。


    特地化身乞丐来测试她，面对暴雨飓风她临危不乱，上帝很满意。


    颜值也很符合天使的形象，优雅大方，上帝很满意。


    只要品行也过关，他就能带她上天堂。


    可惜事迹能骗过世人双目，她的记忆却不能。透过坂本真理子的记忆，上帝看清了这名优等生背后的秘密。


    坂本真理子推了下眼镜，敛去眸中闪过的暗色，“那很遗憾只能辜负您对我的信任。”


    上帝语重心长：“你不必遗憾，我将把你发配异界，你必须要帮助像你这样一百个恶人从良，否则你会成为永远的乞丐，为你的罪行赎罪。”


    他的眸光掠过在他神力操控下冲过来的轿车，汽车的轰鸣让坂本真理子闻声敛笑，浑身动弹不得，像被什么东西钉在原地，眼珠子侧转，只能眼睁睁望见公路上加速的小车冲向她。


    刺目白光晃进她骤缩的眼球，镜片折射出车子失控的倒影，风吹起她漆黑如墨的长发，在半空划出优雅的弧线，透明伞微掀，她镜框边的泪痣沾了透明雨珠。


    这是要死了吗？


    世界陷入天旋地转之间，她感觉自己处于一束弯折的光中，前后都没有尽头，光忽然增强，刺得她睁不开眼，直到她感觉强光散去，耳畔骤风强悍，她睁开眼只见周遭是漂浮的云端，低头一看，她在高空自由落体。


    没有因车祸死去，此时她像某吃鸡游戏的玩家面临开局落地成盒的危险。


    手上撑着一把伞，肩膀上背着制服包。


    她抬手摘掉被云雾模糊的黑框眼镜，脱下制服外套，将制服包里的书本全塞到后腰，将外套、制服包和伞捆在一起，制造了一个简易降落伞。


    凭五感测量降落角度，空气密度与湿度，以及风速。


    越接近地面，毫发无伤地降落越困难。


    坂本真理子调整飞行姿势，犹如一只起舞的天鹅盘起一条腿，伞面一斜，眼底触及地面连片脏污的垃圾山，眉眼微敛，双手高速旋转伞柄，增加与空气的摩擦力。


    “秘技——四小天鹅。”


    她很轻的声音随着狂风落下，最后她优雅地用足尖点在垃圾山只有一厘米的空隙之中，飞扬的黑色长发缓缓飘落她后腰，眼角弯起来，泪痣栩栩如生。


    真不错呢！坂本选手投出了成功的一球！她一向擅长在逆境中取悦自己。


    从阴沉的天空收回目光，她睁大眼扫视四周，巨大的垃圾山散发出脏污的酸臭，她穿着一身干净制服让她在垃圾山脚下，显得微不足道又格外突兀，十分引人注目。她低头，忽然发现手中拿着一本书，封皮写着《恶人矫正手册》。


    上帝把她发配到这里，还给她送攻略？


    她翻开一页，空白。


    又翻开一页，还是空白。


    翻到最后一页，有一行醒目的黑字：


    「需自行填写攻略。」


    她面不改色地合上笔记本，皮鞋边窜过嘎吱嘎吱的老鼠，垃圾山上蟑螂爬行，恰在这时，她身后响起扇耳光般的劈空声。


    紧接着，她脑中出现一道冰冷又紧绷的电子音。


    「你好，伏罪之人，我是你的处刑天使。现在你处于一个充盈黑暗的世界，只有当你帮助一百个恶人从良，才能回到你的时空，五分钟后，你将死去。」


    随着电子音响起，坂本真理子脑海中出现一个场景：


    一名少女倒在血泊中，尸体被人用电锯分尸，她的四周围满了眼中闪烁寒光的男人，对她的每一块血肉垂涎欲滴。


    「警告！警告！检测到伏罪者黑化值上升，请伏罪者谨言慎行，遵守刑罚！」


    坂本真理子微微俯身，伸出纤细指尖抹平裙角褶皱，从裙兜里取出黑框眼镜戴上，脚步轻盈地从每一道垃圾堆的罅隙中穿过，径直背对耳光的声音走。


    「伏罪者，恶人就在你身后，你不打算完成任务？」


    坂本真理子微笑，声音轻柔，“您可以叫我坂本，留在这会被分尸，任务什么的我为什么要做呢？”


    电子音沉默。


    下一瞬，坂本真理子腰间被尖锐的硬物抵住，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与她耳畔近在咫尺。


    “你肯定很有钱吧，是哪里偷跑出来的大小姐嘛？”


    坂本真理子透过镜片折射望见男人坏笑，脸上的横肉挤成一堆，他手上拿着的匕首似能削铁如泥，一边正有个浑身是血的小男孩趴在地上喘气，哭着喊：“快、快逃！”


    “这里可是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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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进来就别想走了！”男人匕首往前刺了下，却只刺到硬物，他睁大眼，只见少女转身，朝他微微欠身，笑了笑，眼镜闪过弧光，“在下坂本，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你！”


    男人眼睁睁透过她的衬衣望见一本厚厚的书夹在她后腰，他感觉自己被一个臭丫头片子狠狠羞辱，挥刀砍去，少女微微侧身，匕首锋利的刀身与她擦肩而过，接着她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身形飞速绕着男人移动。


    她身形如电，让男人连她的残影都很难捕捉到。


    “可恶！给我去死！！！”


    男人怒吼着冲残影挥刀，眼睛蓦然睁大，眼角余光捕捉到一道黑影袭来，但已经来不及，少女身体微弓作出格斗姿态，双手攥拳，速度如闪电般伸出一条长腿精准踢飞他的侧脸，那一刻，男人面容狰狞，后槽牙被他连血沫吐出，强悍的冲击力将他踹到垃圾山中，整片垃圾山摇摇欲坠，脏污的垃圾倾盆倒下。


    他下意识闭上眼睛。


    预料中他会被腐烂的垃圾臭淹没并没有发生。


    他骤然睁眼，一把透明伞撑在他头顶，垃圾雨如漫天花瓣，唯美写诗，他嘴唇颤动起来，眼中只有少女为他撑伞的模样，她周身像散发着神秘明亮的色彩。


    那一瞬，雨过天晴。


    笼罩流星街上天空的阴霾恍若散去，少女秀气白皙的脸被光照得接近透明，她纤瘦的手掌向他递出干净的手帕。


    他要抢她钱，还想把她杀死分尸卖给喜欢吃人肉的恶徒。


    可她却不计前嫌，以德报怨，为他遮挡脏污。


    他这浑浑浊浊的一生，第一次被耀眼夺目的光照进来。


    「恶人改良进度1/100，伏罪者请再接再厉。」


    坂本忽略脑中的电子音，望着眼前呆滞的男人，她笑意柔和，轻言细语，“让您摔在这里真是我的失礼。”


    男人呆呆接过手帕，顺着她递出的掌心站起身，他深吸一口气，猛地鞠躬，“抱歉！坂本小姐，您怎么会一个人在这种失格的地方？我会想办法帮您离开这！”


    面对男人态度一百八十度的转弯，坂本真理子唇角上翘弧度不变，她镜片闪过一道白光，伸手穿上制服外套，将每颗扣子一丝不苟地系好。


    “真是感谢您能原谅我，方便带我了解下这里的情况吗？”


    “当然！请跟我来！”


    坂本真理子跟着男人穿行在垃圾山中，鼻尖化学气味跟垃圾腐臭味久久不散，可以说这是一处由垃圾堆堆砌成的混沌地貌，废弃机械穿插在钢筋混凝土，这里居民们产生的生活垃圾也随意乱扔。地上的水洼弥漫漆黑的油污，是不可再次利用的废油。


    少女背影优雅，一身古怪的制服装扮干净整洁，这在流星街中就像一只迷途的羊羔。她脚步忽然顿了顿，眼角余光捕捉到垃圾堆背后有人在地面投射出一道人影。


    四面八方都有人在盯着她，恶意的，冰冷的，怜悯的，漠然的目光无处不侵。


    远处，一座高高的废墟之巅，一名额头纹有十字架的黑发青年抱臂站在上面，手中捧着一本书，目光深邃地凝睇少女的背影，他身边有抛硬币的声音飘来。


    “看上去她的念能力很特别……要接触她看看吗？”


    与此同时，坂本真理子感觉到她的身体发生了微妙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