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兰孤儿院。


    “母亲，我要入伍了。”


    月影散漫，夜色阑珊，月光透过窗户洒在木制的桌案上，衬得夜色朦胧。皎洁的月光柔和的照在奥莉芙身上，奥莉芙拉住儿子的手，几乎哽咽：“你真的要入伍去了？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了吗？”


    儿子的表情是意外的坚决，他握住奥莉芙的手，语气是难得的决断：“母亲，这是我应该去的，我不该推托。”


    月光凌乱，月影照人。


    奥莉芙看着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想到战场上的残酷，心里就是忍不住的慌乱。她想竭力拉住儿子的手，却发现怎么样都握不住。


    就在此时，儿子的身影逐步朦胧起来，奥莉芙心头一惊，额间蓦然冒出冷汗来。还没等她做出反应，她便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


    “啊……”


    奥莉芙轻喊出声，此时才猛然睁开眼。


    星光璀璨的天空如同白纱般覆盖着世界，模糊了万物。明明月亮没有高挂在天幕，却又温馨明亮。


    是梦。


    又是那个熟悉的梦。


    可这次没有了月光却满是星光，深夜不再黑暗可怕。


    奥莉芙总觉得十分违和，古怪。她努力想辨别前方的小路，可却怎么只得也找不到方向。只得稀里糊涂地前行。


    “母亲!”


    熟悉的声音就回荡在空旷的云野，风儿呼呼地吹着让人辨不清是从何方传来的声响。


    “儿子，你在哪儿啊？母亲就在这，快回来吧！快回来……”奥莉芙到底还是欲言又止，她有许多心底话想跟儿子述说。


    忽然树叶沙沙作响，熟悉的人影赫然站在面前，但奥莉芙却始终无法辨别他的面庞。


    “母亲，我愿意为世界和平献出生命。你会为我骄傲，对吗？”儿子的表情依旧坚定决绝。


    奥莉芙伸出双手抚摸着儿子褶皱的衣衫，倾尽所有感受这般短暂的温存。


    “你一直都是我的骄傲。儿子能不能不要离开我，母亲想你了。”奥莉芙语气委婉，但眼底染上期盼。


    “母亲对不起，请你忘记我吧。继续往前走，我会在光的尽头爱着你。”儿子酸楚的微笑让她心里满是亏欠。


    奥莉芙张开双臂想要拥抱儿子，可儿子的声音越来越模糊，直到变成一滩清泉融入泥土。


    “去吧，去吧……”奥莉芙凝视着满天的星辰陷入沉思。


    无数颗星星同时眨巴着眼睛，仿佛都在看着她似的。到底哪一颗星星才是她的儿子?


    奥莉芙顿时觉得无所谓，起码还拥有其他爱着她和她爱着的人，这样想着心里便凝聚起暖意。


    “孩子大了总归是要飞向远方，儿子要记得好好照顾自己啊！”奥莉芙低头喃喃自语道。


    才刚过晌午，天色便在孩子们的嬉闹中骤然黑沉。雨滴哗啦啦地打在田埂上，浸透了土地的干涸。


    一滴小水珠蹦到奥莉芙的脸颊，顺势流到后脖颈。“哎呀，这是怎么回事？”奥莉芙瞬间从噩梦中惊醒，但头仍然昏昏沉沉。


    这里怎么会有水？


    破旧的旅店早已承受不住风雨的打击，墙角竟然开始渗水。等奥莉芙缓过神来，赶忙换好衣服，准备招呼在外面玩耍的孩子们。


    奥莉芙在旅店门口着急地呼喊道：“孩子们快点回来，可别被淋湿了。在冬天感冒可是件很难受的事情。”


    “我一定是最快回去的。”调皮的男孩加快脚步。


    文静的女孩用手遮着头发，一脸不屑：“哼，跑那么快干嘛？水都溅到我裙子上啦。”


    “我们回来啦!”孩子们陆陆续续地回到屋檐的庇护下。


    “下雨天好无聊，都不能出去玩儿。”孩子们抱怨道。


    奥莉芙低头督促道：“孩子们，快回到房间里去，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总之不能出去。”


    “其实想出去也可以，只要出去就不要你了。直到永远永远,都别想再回来。”苏珊娜目光一转，语气阴沉道。


    苏珊娜本意只是想让孩子们乖乖听话，但听到这番话后，哭闹声就如同海浪般，在孩子们那里掀起一阵波涛汹涌。


    奥莉芙很是着急，她焦头烂额地想要寻找能让孩子们不再哭闹的方法。


    “孩子们，不要再哭了，想一些开心的事情好不好？”奥莉芙耐心地用手帕擦拭孩子们的眼泪。


    “奶奶会想办法的，绝对让你们在旅店里也能玩耍。”奥莉芙笑盈盈地向孩子们保证。


    “姐姐，你又在一本正经地说大话了。旅店里这么小，让他们安静的待着不好吗？”苏珊娜站在一旁窃窃私语道。


    “真的吗太好了。”孩子们惊喜地张大嘴巴。


    果然孩子们的愿望很单纯美好，奥莉芙想到这一路的颠簸，他们已经许久没有惬意自由地玩耍了。


    孩子们又拥有了那本该属于他们的，天真烂漫的笑容。只用看一眼便就会沦陷，是一片雪白当中不可多得的灿烂的活力。


    “孩子们，那就一起唱唱歌吧。”奥莉芙的笑容里饱含期待。


    孩子们在遥远的他乡唱起熟悉的歌谣，是故乡的声音，是亲人的声音。那些都早已在炮火中消散如烟，但会一直被铭记于心。


    苏珊娜在慌忙中被奥莉芙拉来，当起临时的指挥家。虽然孩子们看不懂合唱团的专业手势，但依旧努力配合着苏珊娜。


    苏珊娜虽然很不情愿，但仍尽力引导着孩子们完成歌曲。孩子们有的五音不全，有些各唱各的，这可让她很是头疼。


    的确是一场纯粹的表演，糟糕至极的吟唱，却又是心酸无奈中的仅有的快乐。


    在破旧的旅店里，有着童真的歌声。是欢声笑语的，也是愉悦幸福的。


    只听到“哎呦”一声，打断了合唱。


    原来是玛丽安!


    玛丽安隔老远就听到孩子们的歌唱，很是兴奋于是加快脚步一路小跑过来，却不小心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大包小包各种食品散落在地上，泥泞中一片狼藉。孤儿院众人见状赶忙下楼，冒着雨跑过来帮忙收拾残局。


    “真是的，都这么大个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冒冒失失……”苏珊娜眸底泛着嫌弃，忍不住说教起来，还没说完便被奥莉芙给打断。


    “玛丽安快过来！让奶奶看看哪里摔着了。”奥莉芙眼巴巴地叫喊，很是心疼。


    “姐姐!”苏珊娜稍微有些不悦，但没继续说什么。


    “我可一点事都没有哦，奶奶就别担心我啦。”玛丽安连忙跑到奥莉芙跟前。


    奥莉芙见玛丽安还是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便放心下来。


    “对了，奶奶。我给你们买来很多食物，应该够吃上一阵子了。”玛丽安得意地指了指满是污垢的食品。


    还好玛丽安带来的大部分食品，包装的都很严实，再不济清洗清洗也还能食用。


    孩子们一听到有吃的，就蹦蹦跳跳地围了过来：“是什么好吃的呀？我也要吃。”


    奥莉芙余光瞥见玛丽安带来的物品中混杂着一些饼干、薯片之类的零食。


    “玛丽安，还得是你想的周到，我正愁该怎么安慰孩子们。”欣慰地拍拍玛丽安的肩膀。


    “好好好，孩子们不要抢啊！都有份，都有份。”奥莉芙细心地将零食尽可能平均地分发给孩子们。


    看着孩子们由衷的快乐，奥莉芙笑盈盈的，心脏都快被暖意融化了。


    “哎呀！奶奶你就准备一直住在这里吗？”玛丽安惊讶地注意到旅店简陋破旧的环境。


    “虽然在这里久住身体吃不消，但我实在是找不到能够负担得起的地方了。”奥莉芙长叹口气，很是无奈。


    “那还不好办呀，正好我家二楼和阁楼都没人住。如果不嫌弃的话，你们就搬进来。”玛丽安越说越激动，还时不时端详奥莉芙的反应，“我已经想好了，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吧。”


    “可是，这会不会很叨扰？”奥莉芙眼神闪躲，拿不定主意。


    “不管真假与否，你都是我的奶奶，所以不要客气。”玛丽安眼神坚定地点点头。


    孤儿院众人在角落商量良久，最终都同意搬进玛丽安的家。这可把玛丽安高兴坏了，留下一张自制的地图，便要回去为他们置办生活用品。


    两天后，奥莉芙把旅店的房间退掉。他们提着收拾好的行囊包袱，按照玛丽安留下的地图踏上“回家的路途”。


    冬日的暖阳徐徐升起，照耀着被冰雪覆盖的小镇。街市上熙熙攘攘，却没有一人会为孤儿院众人驻足停留。


    奥莉芙顿了顿，望高挂天空的太阳，释怀地笑道：“孩子们，我们回家。”


    “真是太棒啦，回家啦！”外向的女孩开心的手舞足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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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勇敢的男孩憧憬着：“好耶！”


    经过小路的转角，奥莉芙瞧见那是一栋有些复古风的民居，因为处于热闹街市而显得萧条。花圃里的鲜花虽然都已枯萎，但能看出精心栽种的痕迹。


    只有热爱生活的人才会住在这里吧。


    “玛丽安，在吗？”奥莉芙犹豫片刻，才抬起手按下门铃。


    “叮咚，叮咚。”


    开门的是个和玛丽安年纪相仿，容貌秀丽，中性穿搭的女子。宽大的牛仔裤让她显得飒爽。


    “我是菲莉丝，请问你是？”菲莉丝把凌乱的头发撇到耳后，郁郁不乐道。


    “是这样的……”奥莉芙原原本本将事情经过告知菲莉丝。


    菲莉丝放下戒备，将孤儿院众人迎进木门。房间内的装饰很是精致，各种花瓶玩偶井井有条的摆放着。


    “玛丽安，你快点醒醒!”菲莉丝走进卧室，费力地把玛丽安摇醒。


    “发生什么事啦？太阳可都还没晒屁股，这也太早些了吧。”玛丽安揉着睡意婆娑的眼睛，抱怨道。


    “你的客人到了，不得好好招待人家。”菲莉丝嘴唇抿成一条线，很是无奈。


    玛丽安瞬间清醒手脚忙乱地想去招待孤儿院众人，不料自己被床脚给绊倒。


    “哈哈哈哈，今天可真倒霉！”玛丽安不由捂着磕破的膝盖大笑起来。


    奥莉芙注意到动静，尽快赶了过来。只见有束光温柔惬意的洒在她们身上，俩姐妹跪坐在地板上，相视而笑。


    “这是怎么了？”奥莉芙眼眸里塞满担忧。


    “没事，没事。只是我太马虎了，习惯就好啦。”玛丽安示意奥莉芙不必放在心上。


    夜晚，孤儿院众人将长期不住人的房间清扫干净后，再把玛丽安提前准备的床单被褥平铺在地板上。孩子们和绮丽儿的厚实地铺也算是大功告成。


    考虑到奥莉芙和苏珊娜的身体原因，玛丽安提议让她们分别睡在她和菲莉丝的卧室里，奥莉芙欣然接受。


    房间虽然窄小拥挤，但起码也是五脏俱全。跟此前颠沛流离的日子相比，倒也称得上滋润。


    暖和的炉火在寒冷的冬夜显得尤为可贵，奥莉芙逐步靠近享受起这份舒适。一路奔波使她的身子骨愈发松散，她也越来越珍惜起这样安宁的时刻。


    没有战乱也没有灾祸，一切都井然有序的。只要熬到春天，当新鲜的嫩芽露出土面时，生活就更加充满生机和期待。


    “我们能在这里长住下来吗？”孩子们眸底闪着光，表情期待。


    长期留下来吗？奥莉芙并没有考虑过。虽然这里很偏僻，但是战争总有一天会蔓延到这里。留在这里始终不是长久之计。


    奥莉芙笑着敷衍孩子们，她没再回答只是默默地坐在柔软的沙发上。


    “以前我从没想过有个遮风挡雨的家，竟然是这么美好的事情。”奥莉芙侧躺在沙发上，惬意地感慨。


    “可是家是家，房子是房子，可以说是截然不同。”菲莉丝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


    奥莉芙思考片刻，在空中比划两下：“孩子你看嘛，这人住在房子里面，这不就是家吗？”


    “也许你是对的，但我依然坚持我的想法。”菲莉丝摇摇头，表情冷淡。


    “你们俩的说的都没错啦，房子只是个建筑，家却是爱的港湾。”玛丽安看到尴尬的气氛，急忙笑着打圆场。


    “菲莉丝！”玛丽安趁热打铁，挽着菲莉丝的胳膊。


    菲莉丝望向玛丽安，脸色缓和些许：“或许刚才是我太较真，对不起奶奶。”


    “没事的孩子，如果这样想能让你快乐，那我会很高兴的。”奥莉芙眼里闪过释然，摇摇头。


    大家相视一笑，孩子们在楼上嬉笑玩耍，屋子里又恢复了温馨和谐的氛围。月亮缓缓爬上云梯，夜色也越来越浓了。


    “对了玛丽安，我有些好奇，你们没有其他家人吗？”奥莉芙眼里透着疑惑，殷切地询问。


    “以前我们一直都没有家人。”玛丽安眼底泛起委屈，眉头微微下垂。


    “没有家人?”奥莉芙有些心疼，心底大致明白原由。


    “其实我们也孤儿，我们从小一起在伯恩福利院里长大。”


    玛丽安从容地娓娓道来，那是她们的童年。回忆一幕幕涌上心间，思绪顷刻间陷入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