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岩不再犹豫，飞速离开了地底，这已然说明舞鹤行动失败。


    宋绵看到陆元全须全尾的，松了一口气。


    虽然将法宝给了他，但她也不敢完全保证陆元安然无虞。


    两双冰冷的蛇瞳正紧紧盯着她，蜿蜒缠绕在地底的石柱上。


    火髓蛇在岩浆里拥有绝对的优势，雄蛇若没了火弹，雌蛇就补上。


    雌蛇用岩浆和火球将宋绵逼退到角落，雄蛇猛地窜出张开血盆大口，要一口吞了她。而雌蛇也从后方现身，粗壮的蛇尾缠上宋绵的双腿。


    宋绵叹了口气，蜉蝣剑不再游走，闪烁着蓝光，安静守护在宋绵身侧。


    在别人看来，宋绵已经放弃挣扎等待死亡。


    但雄蛇面对着宋绵，疑惑的看到一股奇怪的黑气从宋绵手中腾起，并覆盖上想要绞杀她的蛇身。


    远处的陆元眼中碧色光芒一闪而过，霎时，雄蛇和雌蛇竟然停滞了一瞬。


    它们感受到了一股来自血脉深处的威压，让火髓蛇不敢喘气，滔天的恐惧如海潮般淹没它们。


    “滚开。”


    一道极远、极深，仿佛来自无边深渊的声音，炸雷般在它们脑海里响起。


    只有低等灵智的妖兽，竟然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雌蛇突然发出极为痛苦的叫声，宋绵手掌下的蛇身，有一片弥漫着死气的腐败伤口逐渐漫延。


    两条蛇瞬间松开宋绵，噗通钻入了岩浆里，逃命似的离开了巢穴。


    宋绵疑惑的看着两条蛇仓惶逃窜的背影，“这两条蛇胆子这么小吗？”


    陆元的脚步声渐近，宋绵刚准备拿出大师姐的风度夸奖一番，就看到陆元的漂亮脸蛋毫无表情的看着她。


    这是生气了？


    宋绵眨了眨眼，还是第一次看到小师弟这般冷肃。


    不愧是美人啊，生气起来也是活脱脱的冰山美人。


    在岳当归身上失败的预想，此刻实现了，宋绵一时忘我欣赏了一番。


    陆元脸色很不好，刚刚宋绵是在等死吗？


    “师姐，你刚刚差一点就……”


    他停住了，不想说出后面的话。


    “无事。小小蛇妖，不必担心。”


    陆元又沉默下来，不看宋绵，很明显气狠了。


    他跟着宋绵走到巢穴旁，两枚洁白光滑的蛇蛋安静的躺在湿润的窝里。


    翻开周围的杂屑，宋绵惊喜发现一片红蛇草，赶紧轻柔得采集起来，总的有三株。


    半株就能抵上前面买火晶葡萄的花费了，还有火髓蛇蛇蛋，这次收获简直是天降横财。


    分了一株给陆元，少年直接别过手不愿意接，看来是气还没消。


    宋绵匆匆把两枚蛇蛋塞入怀中的暗袋，怕放乾坤袋里给小蛇冻死了。


    陆元走在宋绵身侧，闷闷出声。


    “如果我再强一些就好了。”


    如果再强一些，他不会被关在九幽炼狱，不用隐藏身份。


    如果再强一些，小师弟陆元就可以保护他想保护的人了。


    这句话真真假假，到底是哪个想法“真”的方面多一点，亦或者都是假的，谁又能说得清呢。


    宋绵哑然失笑，这句话她很早之前也和师傅妙云说过。


    她是妙云的嫡传大弟子，那时妙云不懂得如何教导弟子，只是一昧的将平生所学倾囊相授。


    两个人磕磕绊绊，相互搀扶着走出了一条崭新的路。


    试炼场上被其他峰的弟子打的鼻青脸肿时，宋绵就一个人坐在大殿生闷气，妙云只能看到她倔强的脑袋：“如果我再强一些就好了！”


    现在紫竹峰弟子众多，一派欣欣向荣，她终于也从别人口中听到这句话了。


    “修行之路，孤独艰苦，日子还长呢。”


    以你的天赋，有朝一日将会是我月牙洞这代弟子里最耀眼的存在。


    宋绵没说出心里的这句话，他们已经修整结束离开了地底，御剑立在山脉的上空。


    苍茫连绵的墨绿波浪在破晓晨光下起伏摇摆，千万年来皆是如此。


    舞鹤和方岩都没了身影，早已离开。


    “回去吧。”


    宋绵话音刚落地，一道黑红色的旋风却铺天盖地的压了过来，下方的巨树纷纷被连根拔起。


    “别想走，你们二人都要给我弟弟陪葬！”


    宋绵和陆元立即提剑护体，蜉蝣剑一剑劈开了风旋。


    黑色的兜帽落下，显露出那人完整的长相，是一个脸颊消瘦苍白，嘴唇乌黑的阴鸷男子。


    宋绵一下就反应过来来人的身份，之前那个光头的哥哥，不过怎么也是个光头？


    黑风寨大当家，黑风道人，常年不见行踪的有名邪修，武器是环刃。


    三人从空中打到地上，从树林打到河边，黑风道人使的全是毒辣刁钻的杀招。


    宋绵暗自皱眉，这黑风道人实力比火髓蛇强上许多，还拥有强劲法宝和特殊邪功。


    对方挥出数道风刃，环刃也隐在其中，突然分散成了节节弯刀。


    宋绵一时不察，被弯刀划伤了好几处，顿时觉得手脚发麻，环刃上竟然淬了毒。


    远处的弯刀又聚在一起，变回了环刃，回转袭来。


    一旁的陆元揽过宋绵的肩膀，侧身翻转，两人霎时消失在滚滚河水里。


    *


    阴暗潮湿的山洞里，柴火烧的噼里啪啦作响。


    两条河鱼，正在火上烤的阵阵飘香。一只毛绒绒的手忽然伸出，往上面撒了几粒粗盐。


    宋绵在滚入河水后就昏迷了，陆元随她一起，顺着水流被冲到了一处河谷。


    此刻宋绵盖着陆元的衣服，昏迷在草垛上，身旁紧挨着两枚蛇蛋。


    冷热交替下，陆元不确定这蛇蛋能否顺利孵化。


    “尊驾，鱼烤好了。”


    那只两米高的大黑熊站在一旁，黑漆漆的脸上竟然能看出讨好和谄媚，两只熊爪局促不安的摩挲着。


    在和河边的陆元对上眼的刹那，黑熊就大概明白了这是个人物。能在人类活动地界修炼成八级妖兽，它有着绝对灵敏的眼力见。


    不用陆元开口，黑熊就主动让出了洞穴，麻利布置一番，自觉做起了生火打猎起灶的活计。


    陆元盯着宋绵，心情复杂。


    “把药给我。”


    “尊驾，您要不先吃东西吧？这药晚点喂也不迟。”


    陆元没看它，给宋绵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药。”


    黑熊赶忙端来了晾好的药。


    陆元拿出一个削好的竹片，撬开宋绵紧闭的牙关，药液顺着缝隙灌了进去。


    “尊驾，这位是您道侣吧？怎的会中那黑风小子的毒。”


    “好在伤口处及时以腐气覆盖，并未渗入经脉，真是高明，向死而生，妙啊。”


    “我的徒孙们也和黑风交手过，这小子可阴了。但对上我，还不是被打的屁滚尿流，您是没看到那小子狼狈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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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熊说完，发现陆元还是不理他，反应过来自己这不是在嘲笑尊驾无能吗？


    黑熊觉得今天自己的嘴格外笨，赶忙跑外面抓兔子去了。


    宋绵醒来时，只感觉身下软乎乎、毛茸茸的，胸口十分灼热。


    她睁开眼，就对上了一双湿润的芝麻绿豆大的眼珠，小小火髓蛇看到宋绵醒了，开心的蹭了蹭她。


    “孵出来了？”


    她猛地坐起，小蛇沿着宋绵的胸口一路翻滚，差点掉了下去。


    宋绵赶紧伸手去捞，这才发现自己在一个山洞里，陆元睡在不远处的草垛子上。


    那她是睡在哪？


    宋绵不确定的缓缓回头，先是看到一对毛绒绒的大圆耳朵，接着是一双豆豆眼。


    和宋绵对视上，那大嘴筒子张口说出了人话。


    “您醒啦？”


    能说话，起码是六级妖兽，先阻挡他的视线，趁机带着陆元跑出去，能有机会逃生。


    宋绵脑海一瞬间闪过这个念头。


    小蛇感受到宋绵的紧张，钻进了宋绵的袖口。


    “师姐，它不会伤害我们。”


    宋绵猛的回头，又看了眼黑熊。


    只见它费劲的抬头看着宋绵，豆豆眼眯成了一条缝，笑的十分讨好。


    宋绵：……


    黑熊拿出已经处理好的兔子，往上刷蜂蜜架火上烤。


    陆元告诉她，这是一只与人为善的八级妖兽，白腹黑熊。


    饶是宋绵接受力再高，也觉得这个场景有些荒唐，堂堂八级妖兽给她烤兔子吃？


    “那黑风道人不会善罢甘休，你们不若在此歇上几天再回去。”


    “尊驾和您真是情深意笃，一对璧人呀。我老熊过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你们这般谪仙似的道侣。”


    黑熊一闲下来嘴巴就全自动拍马屁，可是不仅陆元没接茬，宋绵居然也没接茬。


    宋绵皱眉，解释道，“元儿是我师弟，我作为大师姐，反而让师弟照顾我，是我之过。”


    黑熊豆豆眼开始四处乱瞟，余光扫到陆元的脸色，比宋绵昏迷时还要难看。


    黑熊老脸抖了抖，打个哈哈，“哎呀，是老熊误会了，你们同门感情可真好。”


    宋绵：……


    这熊怎么回事？


    小蛇盘在宋绵的手上，亲昵的爬来爬去。可惜另一个蛋在水中泡得太久，已然冻死了。


    黑熊一烤好香喷喷的兔子，就立即离开了河谷。


    宋绵还想留它吃两口，黑熊连连推辞，并一脸正色的表示“我吃素”。


    宋绵：……


    那你烤兔子怎么那么熟练？


    吃完饭，一时只剩并排烤火沉默的二人。


    “师姐，你还冷吗？”


    陆元忽然凑近，在漆黑的洞穴里，只有火堆还在散发着光。


    “你昏迷时一直冷的发颤。”


    宋绵刚准备回答，陆元已经伸出了手，指背轻轻贴了贴她的手。


    “不冷，毒已经解了。”


    宋绵莫名有些不自在，蜷缩了下指尖。


    感受到她的躲闪，陆元手一顿。


    “骗人。”


    指尖被拉住，沿着她的指节，攀上手背，再一步步侵略，握住她的手腕。


    “明明手这么冰。”


    火光闪烁，陆元的脸一半隐在黑暗，似罗刹夜叉；一半暖色流转，似慈悲神佛。


    “师姐，我也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