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莫夜寒仍不松口，但这几日曲迁看到的、听到的，已让他对自己的判断成竹在胸。


    “姑娘不愿说在下也猜到了，那些人不是普通匪徒，怕是冲着姑娘来的吧。”


    莫夜寒微一转头，用眼神警告他不要乱说。


    曲迁这会儿笑起来，全没了白里日那种怯懦。


    “姑娘想躲那些人，留在这山里并无不可，只是赌场还要做生意，万一那些人寻来，将赌局搅了就不好了。我知道个好去处，姑娘一定愿意去。”


    莫夜寒冷笑一声，道：“好去处？你怎知我一定会去？”


    “我觉得，姑娘会喜欢那里。”曲迁说完这话，莫夜寒听到身后重叠的脚步声和石块滚动的声音。


    “若是我不去，你便要逼我去吗？”莫夜寒言罢，垂目看了一眼身侧的银虎，行云立刻调转身，朝着洞口方向低吼。


    “哎，姑娘你别急。”曲迁急忙朝山洞方向挥了挥手，洞口处几个影子闪进洞里。


    “我只是看你寻不到安全的地方，想帮帮你。”怕莫夜寒不相信，又改口道，“我看姑娘的银虎厉害，我说的这去处，用得上姑娘的吻虎，姑娘以后也不用愁银钱了。”


    “哦？”莫夜寒终于回身面对他，问道，“是什么样子的去处？”


    “白潮乡，白海之下。”


    若是寻常人听了这样的回答，必然会以为对方是在玩笑，但莫夜寒听了这话，面上却是一滞。


    “看了这赌局我就该想到。”她冷冷一笑，道：“你该不会想说，白海之下有座赌场，可以用我的白虎做赌局吧？”


    曲迁闻得莫夜寒如此说，终于卸下一副伪装，道：“看来姑娘知道这去处？”


    莫夜寒也不再避讳：“不止知道，还曾有幸去过。”


    “听闻数月前，赌庄内有人用一只银虎赢下妖兽赌局，我猜就是姑娘你了。”曲迁面上冷下来，道，“兰苑之人，果然是好本事。”


    听得“兰苑”二字，莫夜寒表情僵住，许久不言。


    “姑娘莫要紧张。”曲迁愤恨之中透着些得意，“赌局之内，输便是输了，当日不曾为难姑娘，今日也不会。只是我想，姑娘如今与兰苑似乎有了误会。以姑娘的本事，不如另寻一处安身之地。即便不是兰苑，也不该待在这等野山之中。”


    莫夜寒终于转过身，向他道：“我既是兰苑之人，自然要回兰苑安身，何必要另寻他处？”


    曲迁投以意味深长的一笑，突然伸出手臂，勾了勾手指，一条绿色的蛇虫顺着手臂爬了上来，缠住了他的手，昂起头看着莫夜寒。


    莫夜寒只觉得浑身发冷，不由得抖了几下，一阵风掠过脚边，扫过低草，掀起曲迁腿边落叶。


    他手臂上的那条绿色的蛇虫，渐渐由翠绿色变成了淡绿，接着竟变成了枯叶一样的黄色。


    莫夜寒脸色微变。


    曲迁越发得意：“姑娘这几日所经过的地方，我的侍兽都已带我去过了，姑娘还觉得瞒得过我？”他看看莫夜寒，道，“能在妖兽赌局上以银虎赢下炽虎的人，若说不认识我这侍兽缚影，我可不信。”


    “你要如何？”莫夜寒甫一发问，银虎便怒吼一声。


    曲迁也不惊慌，只朝莫夜寒身后看了一眼。山洞之中，一双绿色的眼睛正死死盯着洞外的两人。


    银虎似乎察觉到了威胁，将头转向洞口的方向。


    “反正姑娘如今也无容身之处，不如考虑来我们赌庄之中。我相信老板必会欢迎。”


    “只是如此？”莫夜寒不信。


    “只是如此。”曲迁言罢，微微一笑。


    山洞之内，兰霜气闷。


    “想不到真的被你做到了。”她对曲迁言道。


    曲迁伸手道：“我赌赢了。你该认赌服输。”


    兰霜哼了一声：“果然是赌徒。”


    蓝焰石便从空中被抛了过来。


    曲迁接了，边玩弄着石头边道：“这下，你我在老板面前都好交代。”


    兰霜问道：“她真的与兰苑翻了脸？”


    “当然。这几日我跟着夜辉，见她一路被兰苑追杀，无处可去。”曲迁抬起眼，道，“你总该相信缚影追踪的能力，不然也不会找我帮你办这事。再不然，她身上那些伤总不是假的，你方才不也见了？”


    兰霜方才只远远看了莫夜寒一眼，并未看清她身上的伤口，哪里知道曲迁的话是真是假。


    只是此刻曲迁说的头头是道，语气不容置疑，她无言以对。


    曲迁道：“天赐良机啊。老板要找她，不就是为了让她来赌庄？如今正是好机会。”


    兰霜冷笑，道：“算你机灵。”


    山洞深处，几只褐色的触角伸了出来，落在泥土之上。


    一人多高的空中，赫然出现一对绿色的眼睛。


    曲迁见兰霜唤了木足蛛出来，问道：“这就要走？重目鸟呢？”


    兰霜回头：“找也无用了。如今找到了她，回去也有交代。怎么，你不想走？难道你还惦着这里的赌场？”言罢头也不回的出了山洞。


    山洞之外山脊上，莫夜寒和李寒庭并排坐着，看向那幽黑的洞口。


    兰梦乡郊外山中这座赌庄，楚简与被抓的人都未同万和中交代过，因而昨夜初见，李寒庭颇为震惊。


    “想不到这里也有赌场。看来兰梦乡外的赌场不止一家。”


    这赌场的样子，规模不大，看样子并非只有达官贵人能来。这种小赌场，是诱普通人入局的引子。


    李寒庭想，除了兰梦乡郊外，其他各乡乡城之外不知还有多少这样的赌局，怕是不止一两处吧。这样的赌局，是寻常人的泥沼、赌庄的猎场。看着虽不大，一旦踏入，便会越陷越深。


    “以后乡城之外也要定期巡守才好。”李寒庭道，“不能让这样的赌场毁了人心智。”他道。


    “防微杜渐。”莫夜寒道。


    “防微杜渐？”李寒庭琢磨着，道，“这次有些意思。”


    他看着莫夜寒，道：“这次若入赌庄，也不知要去多久。但愿严礼以后不要抱怨。”


    “怕卢大人责怪？”


    李寒庭转过头，瞧见莫夜寒脸上有些许调笑意味，急忙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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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嗓子：“没有的事。我在信上已经同他说明了，我相信严礼会理解的，只是……”他避开莫夜寒的目光，道，“若是回的晚了，惹得焕章怀疑，这事与你不利。”


    莫夜寒答得轻松：“这也无妨。于我而言，不过多编一个借口。”


    “你呀。”李寒庭顿了半晌，道，“倒真是心宽的很。”


    “我只知眼前这事需我去做，若我可以如同孪足那般分身，或许可以两全。可惜我不能。”莫夜寒回过头，笑道，“或者你有更好的办法？”


    李寒庭笑着摇了摇头。


    看看莫夜寒身上的伤口，他将两人的谈话拉回眼前：“苦肉计。你是如何想出来的？”


    “以前从书上看来的。”莫夜寒如是说。


    得到这样的答案，李寒庭一点也不惊讶。


    “这次多亏你的计策。”


    莫夜寒当初提出这计策的时候，李寒庭是反对的。


    就算是做戏，刀剑无眼，难免受伤。


    莫夜寒却言，这计策最重要的便是以己身之伤取信于人。


    看莫夜寒如此笃定，他无话可说，最终也只能同意下来。


    “眼下虽然让曲迁相信了，但不一定真能进得了赌庄。就算进去了，赌庄老板那一关也不好过，不能掉以轻心。”


    李寒庭这话的意思，莫夜寒自是知晓。骗过了曲迁，却不一定能骗过其他人。若真能再次进入赌庄，面对的依旧是未知的危险。


    “不过这开头不错，或许之后也会一样顺利。”


    李寒庭怎么也没想到，曲迁会直接问莫夜寒希不希望去赌庄。这比他之前预想的顺利的多，让他心中平白生出一份不安。


    “你放心，楚简告诉万大人的赌庄之内的通道，我已记清了。”莫夜寒道，“还有赌庄里那些该注意的事，我一并记下了。”


    她望了望山峰另一边，道：“只是希望万大人不要遇到什么危险。”


    “你尽可放心，我们这边有事，万和中会知道的。”李寒庭道，“他定然会小心行事。”


    二人正说话，突然见到山洞洞口处的伪装被移开。


    有女子从山洞中走出来，身后几支树杈一样的东西跟着移了出来。


    “果然是她！”李寒庭认出眼前女子便是昔日赌庄的守门人，亦是兰梦乡郊外废宅与曲迁交谈之人。


    “原来她的木足蛛一直在这山洞内。”想到昨夜山洞中那双绿色的眼睛，李寒庭道，“难怪，我还以为她不曾带侍兽来兰梦乡。”


    那女子招呼木足蛛出了山洞，远远望见山脊上的莫夜寒。


    对视之间，莫夜寒身后刚还在闭目养神的银虎睁开双眼，死死盯着木足蛛的方向。


    莫夜寒似乎感到女子朝她笑了笑，而后转身朝着山的另一侧走去。


    过了一会儿，曲迁出现在洞口，朝莫夜寒招呼了一声。


    “走吧。”莫夜寒站起身。


    李寒庭朝身后望了一眼。


    山间只有微风略过低草，目光所及之处不见人影。


    他转回身，跟上了莫夜寒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