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莫夜寒起身。见窗户被打开了一道缝隙，她走过去将窗推开，让冰凉清新的风吹进来。


    窗边的吻虎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就要做立起来。莫夜见了做了个手势，让吻虎重新卧下休息。


    天色尚早，她于是坐到窗边，借着晨光翻起随身带的书册。


    《南轩遗记》这册书她已经快要读到最后一册。才翻开看了几页，却觉得有些提不起精神，于是随手拿起另一本。


    《游医杂记》。她望着书册上这四个字失神许久。楚父救女、东海渡船、丰川游山、云溪见闻……每个故事她都已烂熟于心。


    游医的经历并不离奇，所遇的人、事也不诡诞，但其中总有些东西戳中了她的心，让她放不下。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何一向喜看史籍的自己偏偏对这本话本上了心，虽然已将这书看过几遍，这次出门仍旧带了在身上。


    窗外传来一声鸟鸣。


    莫夜寒抬头看看窗外，街上安静非常，没有什么动静。才要将视线移回书册上，就见一个白色的影子窜进屋里，立在了桌岸上。


    吻虎闻得动静首先有了反应，立时站起身，将耳朵竖的老高。


    “没事，行云。没事。”莫夜寒急忙安抚下吻虎，随手将窗子关上。


    桌案上的李寒庭看着行云重又卧下，道：“行云，你也太警惕了些。”


    吻虎却没听见一般，闭上双目假寐。


    李寒庭在行云这里吃瘪也不是第一次，照例苦笑两声，将口中衔的东西放在桌面上，而后对坐在椅子上的莫夜寒道：“有消息了。”


    莫夜寒顿时沉下脸色。


    自上次向方长冉传递了赌庄之人在兰梦乡的消息后，他们已在客栈呆了数日，李寒庭每日天不亮就去方长冉处交换消息。前几日都没有什么收获，今日不仅带了消息回来，看李寒庭严肃的模样，便知这消息事关重大。


    她将李寒庭带回的那张纸摊开。巴掌大小的纸上堆叠着混乱的墨点，排布并没有什么规律，不成图、也不成字。但是莫夜寒还是很快从记忆中搜索到了一些片段。


    “这看着像是……楚简？”


    虽然一时难以相信，但直觉却告诉她，这便是答案。


    李寒庭认真的点点头：“不错。”


    莫夜寒少有的激动起来：“他果真来了兰梦乡？他去了府邸找万大人？”


    李寒庭却摇了摇头：“他没有去。长冉说，昨日傍晚有人在府邸门口，说是有东西要给万和中。后来万和中收到东西，发现是一块石头，还有你的名帖残片，就是你在海底赌庄里留给他的那一片。我想这定是楚简送的。”言罢，他指了指纸面上那些墨点。


    “他这传消息的手法一点也没变。”


    莫夜寒细看纸上，那些墨点的痕迹坑坑洼洼，像是拓印出来的。


    “滚珠印墨。”李寒庭道，“他把石头磨成了圆形。”


    莫夜寒记得这手法。指向赌庄所在的金珠和灵鹿所在的石块，都是用这样的方法实现的。


    “你看看这上面的像什么？”李寒庭指着那些墨迹问道。


    莫夜寒仔细端详着纸面上的墨点。


    楚简不识字，不会写字传递消息，上次他告诉莫夜寒灵鹿在长风乡时，便刻了长风乡界碑的图案。这次纸上的这些痕迹，必然也是图案。果然细看之下，见这副图中勾画出的形象很像是一只野兽。


    一条弯曲的线，好似一只鸟长长的尾羽。一个圆圈，像是野兽的脑袋，上有四只眼睛一样的东西。一条笔直的线，像是鸟的长喙。长喙下方有几粒米一样的东西，旁边还有个圆圈看着好似车轮。


    四只眼睛……


    莫夜寒突然想到了一种妖兽。


    “重目鸟。”


    “果然你也这么觉得。”李寒庭道，“我也觉得是重目鸟。虽说有四目的妖兽不止重目鸟一种，但从这图上刻画的外形看来，很像是一只在进食的重目鸟。”


    “莫非重目鸟便是赌庄此次的目标？”莫夜寒道，“楚简是想传递这消息给我们？”


    李寒庭点点头，道：“我方才在府邸叫长冉将城中的名册调出来，想查查哪家有重目鸟，然后发现有两家。”


    莫夜寒将舆图展开铺在桌上。


    李寒庭踏在舆图上，分别指了兰梦乡乡城的西南和东南两处。


    “西南成家、东南方家。这两家有重目鸟。”李寒庭道，“眼下万和中已经知道了这事。长冉说，为了不被赌庄的人发现，万和中打算派人暗中查访，先派人盯着这两家人，看这几日有没有什么动静。同时也要去查这两家人与何人来往，这几日是否有客人上门。”他言罢看向莫夜寒：“不如我们也去看看。”


    时值晌午，街市上重又热闹起来。莫夜寒带着李寒庭穿街走巷。


    “那边。”李寒庭指着旁边一条街，示意莫夜寒过去。


    莫夜寒转身一拐，进了身侧的巷子中。


    “就在前面，第三间。”


    莫夜寒已走宅子旁边。她没有靠近，而是转身拐进宅子旁边的街道上，在街角远远望着那宅子。


    眼前的宅子并不算大，在兰梦乡这样的富饶乡城之中只能算是一般人家的居住规格。宅子地处偏僻，往来人流并不算太多。宅子的大门平整厚重，门上横柱刻了一个“方”字。


    “这里便是方家。”李寒庭道，“从长冉提供的信息来看，方家是三年前得的这只重目鸟，左右邻里皆知此事。就在俩月前还曾有人上门求医。据说方家专门为这只鸟建了一间屋子，有专人伺候。”


    说话间，李寒庭见一素衣男子走到了对面街角，看了一眼方宅转身离开了。


    莫夜寒也注意到了那人，道：“那是万大人的人吧。”


    “咦？你怎么知道？”李寒庭颇为震惊，不知莫夜寒如何看出来的。


    莫夜寒道：“他虽然穿着平民的衣服，但走起路来仍像是在巡城一般。”


    李寒庭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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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看那人的背影。走起路来一板一眼，目不斜视，但脚下步子却能连成一线，果然是一副护城守卫巡城的样子。


    他干笑两声。


    连莫夜寒都能看出这人是护城守卫，更何况是那些小心谨慎的犯法之人了。他心里盘算着，之后若有机会见到万和中，一定要告诉他，今后再让自己的属下扮作百姓，好歹收敛下这护城守卫的气质。


    “万和中的人行动倒快。”李寒庭道，“我们再去成家看看。”


    莫夜寒微点下头。两刻之后便来到了成家。


    成家宅子比方家略大些，但是一样的简单素净。门前和大门没有装饰，只在门边柱石上刻了一个“成”字。


    “成家的重目鸟是今年才收的。”李寒庭道，“月前还有人见过，不会有错。”


    他对莫夜寒言道：“这便是如今兰梦乡乡城里登记在册的两只重目鸟了。只是不知赌庄的目标是哪一只。”


    他说着，四处望了望，没有见到方才方家附近那护城守卫一样的人，便道：“这四周一定也有万和中的人。我们只在这两处看看，若是他遇上难处，我们暗中出手帮一帮。”


    若是万和中锁定赌庄的目标，他们便不用出手。官捉贼本事分内之事，莫夜寒和他掺和进去反倒不好。但若是万和中力所不及，便是他这狸兽显身手的时候了。


    这番话说完，莫夜寒半晌没出声。


    李寒庭于是指着不远处道：“不如我们先去那河边坐坐。我看那边的店也不错，在店里应看得到这宅子。”


    莫夜寒仍没有动作，李寒庭不禁转过头，想再说些什么，只见莫夜寒望着成家宅子，似在思索什么。


    “在想什么？”他问道。


    莫夜寒被李寒庭一问回了神，道：“我在想，楚简。”


    “我就知道你担心他。”


    其实不止莫夜寒，李寒庭此刻也担忧楚简的处境。他并没有按照莫夜寒之前所说去府邸找万和中，只留下了这线索，却回到了赌庄那些人的身边。且不说若是被赌庄的人发觉他接触过兰梦乡府邸会如何。就算是未被发现，继续跟着赌庄之人行偷盗妖兽之事，便又坐实了一桩罪过。


    这怎么看也不像是明智之举。


    想到这些，李寒庭劝慰道：“我让长冉与万和中交代过了，若是发现楚简，一定要谨慎对待。找机会将他从赌庄那群人身边带走，保证他的安全。”


    莫夜寒摇了摇头：“我觉得有些奇怪。”


    李寒庭问道：“哪里奇怪？”


    “还记得上次在白潮乡，楚简留下的讯息吗？”莫夜寒道，“他虽不识字，但也知道在石块上刻上长风乡的界碑图案，好让我们知晓灵鹿的去向。若是这次楚简想留讯息给万大人，告知赌庄此次的目标，为何只告知重目鸟的形象，却未指明地点呢？成、方两家的大门上都有自家姓氏的纹样，就算是不认得这两个字，也可照这样子描绘下来，给万大人做个指引。为何他没有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