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燕于行，谢醒还又想流泪了。


    看着燕竹发髻间的羽簪，她说：“你曾见过我。”


    燕竹为何会来妖鬼市？又为何笃定她能找到阿行？


    燕竹幼时曾见一纤细影绰的少女，她身形模糊转瞬即逝。少女曾护她周全，守她入眠，却在也在最后弃她而去。


    小山雀不说话，谢醒还却在此刻明白了一切。


    “你只是不去相信，执拗地给自己造了一个梦。”


    “燕竹……别困在过去了。”


    燕竹往后退一步，她定定地看着少女，音色嘶哑道：“你也在骗我。”


    为什么连谢醒还也不能帮她？


    “你不是已去过千面妖坊？”谢醒还带着涩意道。


    燕竹摇头，千面妖坊没有给她想要的，她不信。


    见燕竹妖气外溢隐有失控，路亦浮指尖微动，纯粹的灵力压制雀妖的燥意。


    燕竹被压制于地，她咬牙看着少女，“放开我！”


    谢醒还：“冷静些。”


    小山雀此刻不可大喜大怒，否则香囊的药效会大大减弱。


    谢醒还道：“她从未抛弃过你！”


    燕竹不听。


    “那她为何不见我！”她十指扣入地面，拖出殷红的血痕，“我偏不信！”


    谢醒还连忙解开路亦浮的术法，她握住燕竹的手，“阿行就在这里！”


    ……


    所有的挣扎激烈全部化为沉默的平静。


    见燕竹不再反抗，路亦浮移开对着雀妖的剑锋，少女此刻所有的目光落在这个雀妖身上，没有看他一眼。


    谢醒还哪里分的了心？她拔下燕竹发髻上的羽簪，“这是她留给你的。”


    燕竹摇头，她伸手想去接又猛地收回手，“你究竟想同我说什么！”


    不让燕竹瞧见，她是不会死心的。


    谢醒还叹一声，她掏出符纸贴在燕竹眉心，谢醒还与雀妖额间相抵，粉光自二人眉心绽开。


    “……”


    我的小竹会平安降世。


    交易，成立。


    我的小竹事事顺遂。


    你来换她。


    不可能，燕竹颤抖着夺回羽簪。


    粉光逐渐暗淡下，谢醒还抚摸着女孩的头，“千面妖坊没有告诉你，是因为它同阿行做了交易，它没法告诉你。”


    燕竹将头抵在少女掌心，哭的泣不成声。


    既如此他们也是完成交易，路亦浮：“蝶——”


    谢醒还杏眼盯着他，路亦浮抿唇。


    燕竹沉默良久，她依偎谢醒还身边，像是抓住浮木般，“我会给你蝶渡藤。”


    “但……你得再陪我去一趟千面妖坊。”


    啧。


    这竟也是个会演的小妖，路亦浮眼中霎时浮现不耐，他冷着脸。


    “好。”


    “你先把手包扎一下，我陪你。”


    谢醒还答应了。


    路亦浮看着少女若有所思，他眼中眸光微转，原来她喜欢这种……


    鼠妖似乎也知晓他们还会回来，脸上笑容依旧，“欢迎来到千面妖坊。”


    “三位贵客，请进。”


    千面妖坊古怪的很，此番不竟是为了小雀妖，谢醒还也好奇幕后之人的能力，交易物竟能以命换命。


    穿过狭长的廊道，谢醒还来到那道熟悉的门前。


    还未等她推开，门竟自省开启，“贵客远道而来，为何不进？”


    燕竹走进，“楼主，我将他们带来了。”


    狼人自爆，谢醒还二人却无半点惊讶，甚至是心如止水。


    燕竹先是以香囊引他们入千面妖坊，后借寻人之由骗取他们的信任，他们寻了如此久的蝶渡藤哪会如此凑巧的出现在一个小妖身上？


    桩桩件件皆是漏洞，不过谢醒还与路亦浮必须拿到蝶渡藤，便是陷阱也要睁着眼往下跳。


    幽暗的廊道中，摇晃的一排烛火熄灭，谢醒还踹倒木门挡住飞来的暗箭，“楼主的欢迎礼倒是特别啊。”


    黑暗中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路亦浮挥剑将猫一般大小的老鼠斩成两截，他察觉出鼠妖的攻势有异，“别同他废话，他想抢你的珠子。”


    这老登真是贼心不死，谢醒还没打他的主意，他反倒抢上了，真是岂有此理！


    谢醒还掏出符纸，喝道：“将蝶渡藤交出来！”


    路亦浮身旁剑气汹涌，渊裂直指帘幕，却被红色灵力横空拦阻。刹那间，两股力量如洪流般猛烈碰撞，房内琳琅满目的异宝瞬间被震得七零八落，一片狼藉。


    谢醒还转身踢回被震飞的渊裂，帘幕被她一剑劈开，谢醒还挥袖拂开那人撒出的迷粉，他竟还带着青面獠牙面具。


    ——他不想让别人瞧见真容！


    “楼主当真是见不得光。”谢醒还讥道，这人究竟是谁?


    谢醒还蹙眉，她将穿书后所遇见的人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却实在想不起与这人有何交集。他为何要抢这珠子？


    路亦浮拔出剑，他与那人缠斗一处，二人周身光芒流转，燕竹也迅速护在主人身边，谢醒还上前掐诀打出符纸阻拦。


    在那人注意力集中在路亦浮身上时，燕竹猛然揭下他的面具！妖坊之主眸若寒冰，他骇然打出一掌。


    千面妖坊是公平交易，燕竹对妖坊之主谈不上恨意，被他一掌击落于地时，燕竹吐出鲜血，她只是想自己应是帮上谢醒还了。


    谢醒还掷出袖中匕首，阻断那人攻势。不行，这人太狡猾了，面具下他的五官上竟还覆着一层黑气！


    妖坊之主被路亦浮和谢醒还逼退，渊裂划伤他的小臂。


    “蝶渡藤在哪？”路亦浮并未下死手。


    那人不答，反是别过头盯着谢醒还。


    路亦浮漆黑的眸子泛着冷意：“收回你的脏眼。”


    竟敢用那种目光看着他的醒醒，他横在妖坊之主颈上的剑近了几分，霎时那人脖颈间便出现一道血痕。


    廊道外的脚步声响起，由远到近，夹杂着兵刃的碰撞声，听其密集度，恐怕来者不少，得速战速决！


    许是看出谢醒还二人的意图，沙哑的声音响起：“我们……会再见。”


    他脸上黑气四溢，整个人竟凭空消失在黑雾中。


    蝶渡藤还没拿到！谢醒还正欲追上去时，有人拉住了她的手——是燕竹。


    “别追，蝶渡藤在我手中。”


    “若是再撒谎，我便杀了你。”路亦浮轻瞥她一眼，此刻确实不宜追敌。


    谢醒还将燕竹打起横抱，“走窗。”燕竹的话不似有假。


    路亦浮跟着她跃下千面妖坊二楼的横披窗，只是少女怀中那雀妖怎么看都碍眼，若不是谢醒还坚持带着她，路亦浮早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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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抢过雀妖身上的蝶渡藤，顺道送她一命归西。


    “快些！妖鬼市开了裂缝！”谢醒还路上随手抓了一只驴妖，此刻她与路亦浮一人骑着一驴，正急速策驴狂奔。


    三人身后追着一大批鼠妖，叽叽喳喳的，整个妖鬼市秩序全无，已然是乱成一派。


    谢醒还可不想体会万鼠噬心的滋味，外面男女主正用灵线为他们指引出口，这次妖鬼市的裂缝一关，他们便只能等到明年的中元才可出去。


    路亦浮骑着驴在她身前，“将那雀妖丢开，你还能快上不少。”


    闻言燕竹脸色苍白地伏在谢醒还胸前，“姐姐……放开我吧。”


    路亦浮：“……”


    他冷笑，妖族果然心机深重，谢醒还才不会被她蒙蔽！


    “别多想，我不会丢下你。”谢醒还说。


    毕竟蝶渡藤还没拿到手，他们废了如此大的功夫，此刻将燕竹丢下便是前功尽弃。


    燕竹窝在谢醒还心口，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路亦浮。


    “……”路亦浮深吸一口气，待出去后，他定要揭开这雀妖的真面目！


    裂缝在眼前急剧缩小，谢醒还在他身后！


    路亦浮眸光一凝，他掐诀将燕竹率先甩出去，后抱起谢醒还于缝隙彻底消弭之前纵身一跃，身后的妖鬼市瞬间封闭。谢醒还在他怀中翻滚数圈，后知后觉地发现路亦浮的手竟始终护在她脑后。


    “姐姐！”


    “醒醒！路公子！”


    “醒醒！”


    多道声音同时响起，谢醒还在混乱中被人搀扶起来。


    “可还好？”路亦浮离她最近。


    “还行，”谢醒还缓了缓，她没忘记正事：“兰大哥，你来看她身上带的是不是蝶渡藤？”


    兰郁青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雀妖？


    燕竹乖乖从袖中拿出一截干枯的血红色枝丫。


    看着熟悉的枝丫，谢醒还愣住，这不是阿行给燕竹的？


    “是蝶渡藤！”兰郁青接过枝丫细细打量，他叹道：“你们竟真拿到了！”


    莫惊春与姚玉白也围了上来，“醒醒，你怎么样了？在妖鬼市可遇着危险了？”


    说完这话，莫惊春眼眶微红，怎么可能没有危险？醒醒三番四次为她涉嫌，此番更是吃了不少苦头。


    少女脸上满是泥土，一身狼狈，杏眼却明亮如星，“是有些危险——要惊春姐姐摸摸才能好！”


    路亦浮敲了敲她的头，皮笑肉不笑：“既东西拿到了，某人也该有些眼力见了。”


    “姐姐……”燕竹嗫嗫。


    谢醒还认真地看着她，眼中熠熠生辉，“小竹，你该飞向天空。”


    山雀天生拥有飞翔的翅膀，她应是去用自己的翅膀翻越山海见山知善，燕燕于行，阿行也是如此想的吧……


    “我没有抛弃你，而是在前面等你。”谢醒还说，“待明年春日，我们再重逢。”


    燕竹眨了眨眼，她忍下眼中酸涩。


    “我们会再见吗？”


    谢醒还点头，她轻声道：“会的。”


    ……


    不会，做梦。


    路亦浮神色冷漠，他垂眸看着少女，唇角微微翘起。


    见众人都望着小山雀的背影远去，兰郁青弱弱举起手中枝丫：“这蝶渡藤……似乎有些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