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感觉如何？”


    我诚实地回答：“又辣又涩。”


    与刚才的提问者有着相同面貌，但性格和情绪都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毫无耐心地开口：“谁问你冥界的味道！”


    最初提问的人——或者应该称呼为“神”拦下了他的同伴：“塔纳托斯。”


    金发金眸的“神”又望向了我：“你的第一感官是‘味觉’而不是‘视觉’呢。”


    “毕竟我是星火，在模拟出人类的感官之前，最先学会的是吞噬，也就是所谓的‘吃’。”我眨眨眼：“就比如说你弟弟现在虽然看起来火冒三丈，但尝起来就像是在啃冰块，跟人类的愤怒完全不一样。”


    “你居然敢将我和——”


    “那我呢？”自称掌管睡眠的神饶有兴致地问。


    我看了他半天，也没找到一处能下口的地方：“……看久了想睡觉？”


    2.


    我怀疑那俩招聘的对我的回答一点都不满意。


    说好了要带新入职的我去见老板，结果半路人就跑了！


    哪有参观工作环境到一半，就丢下新人不管的道理！更别提丢下新人的地方，还是字面意义上的人死后的地狱啊？


    身为一个由物质能量构成的生命体，我断然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分成生前与死后两个世界。在我这段短暂的接触里，二者没有绝对的区别，只有所代表的能量归属不同罢了。不过宇宙浩瀚，拥有这种可能性也不是坏事。


    并且，不同的能量，也造就了两方世界巨大的环境差异。就比如说生前的世界，也被称为地上的世界是普通的、平凡的“人”所生活的世界；而死后的世界，即地下是无光的，每个地区的地下也不一样，有的是层层叠叠的深渊，有的是一望无际的沙漠之海——好像说远了。


    总之，我这个被迫上班第一天的新人，被俩负责招工的，丢在一片沼泽里了。


    虽然在参观工作环境前他们先发了工作服，还白送了一套皮衣，但工作内容之类的他们全都没说啊！这样的流程哪能——


    “艾亚哥斯大人！”远处有个小芝麻点用着人类不该有的速度飞奔而来，在离我十米之外便跪下朝我行了个大礼：“您此世终于觉醒，属下的喜悦之心实在难用言语表达！”


    听着那人滔滔不绝的赞美与崇敬之词，我没仔细闻都闻得出来——毕竟在这满是愤怒与不满的死者的沼泽里，他的恐惧实在过于明显。


    3.


    虽然过程经历了一些波折，但我的入职仪式好歹算是完成了。


    也没别的，就是那个自称“天罪星”的“冥斗士”一边说着违心话，一边试着恭恭敬敬地把我从他的地盘上请走——或者说，他的工作区域。


    我还没来得及问我该去哪儿，一个穿着和我差不多级别工作服，还带着一个下属的冥斗士从我头顶飞过，没一会儿又折返回来：“这可真是稀奇，你的小宇宙一点动静都没有，我还没认出来是你，艾亚哥斯。”


    旁边的天罪星立刻继续他的问候：“米诺斯大人。”


    我明白了，这位想必就是那俩招工头提到的和我同级别的另外两个同事之一。


    他背后的下属也在向我低头致意，但却和心里恐惧过量的天罪星不同，相比较而言非常平静，充其量就是有些疑惑。


    看来在我这位置之前的那位在干活的时候脾气不好又喜欢朝下属撒气，而我和另外的两位同事是平日里井水不犯河水？


    但同事本人的表现却不像是这样。


    这位同事可是心里写满了“找点乐子”啊！


    “怎么这么半天不说话，难道是魔星觉醒的时候出了什么问题吗？”同事凑了过来，越过了我以为的冥斗士之间十米的社交距离：“需要我……帮帮你吗？”


    ——好，收集了这么长时间的记录，应该能够正常上工了。


    我用他说的那“小宇宙”点燃只余金色的火焰，看着同事狼狈地后窜了两个社交距离，用开心的语气回应：“帮？是指我帮你把你的那些线都烧干净吗？”


    “成何体统！”女性的声音如落雷——还真有落雷：“哈迪斯大人刚刚已经觉醒，不速速准备前去拜见，在这里磨蹭什么！”


    哦，原来是领导。


    同事装模作样地朝领导的车架行了个礼：“潘多拉大人，我们正准备前往哈迪斯大人的御前呢。”


    我选择低头，以表示同事说得对。


    领导冷哼一声，无头马拉的马车很快没了影子。


    听到老板起床视察的消息，同事也认真起来，不仅不打算再对我纠缠，并改变原本准备去的方向。我见同事像是知道开会地点，决定悄悄跟踪他，避免暴露我一不认识路，二不认得老板这等尴尬场面。


    但没想到同事主动向我发起邀请：“走吧？既然哈迪斯大人再度觉醒、将要君临大地，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可就不会再这么无聊了。”


    某种意义上，没有入职仪式、所有人对新人自来熟，也毫无疑问算是一种企业文化。


    4.


    不得不说，就算是再才华横溢的老板，开会的内容也逃不开那几样，区别多半在于主持人讲话水平如何。


    我倒是听得新鲜，但是看参加会议的大部分人都借着工作服的便利四处走神，就知道想必领导的这些话已经是车轱辘转了几百遍，只能煽动一下我这种第一次听的纯新人。


    鉴于老板才醒，领导贴心的没有讲太多，只说了些工作计划，甚至连工作任务都没发，就让我们散会了。


    就在大家按位次有序退场时，没地方下口的那位招工头忽然出现并叫住了我，喊我跟他走。这种区别对待立刻在同事们因开会而麻木的心中激起了千层浪，果不其然，好奇是智慧生命所通有的，就算是在这种环境里上班的同事们也一样。


    而他们没法把这种好奇说出口，这就对了。我快速地摸了点他们的“心情”，准备在招工头讲话的时候吃。


    毕竟从一觉睡醒到现在也只吃了一只星鸟，我还饿着呢。


    5.


    结果招工负责人之一——“睡神”修普诺斯也没说什么重要的内容，多半都是些没有营养的客套话，或者是他对这个星球的一些介绍。


    在最后修普诺斯杯中茶水将要见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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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起身将一枝不知从哪折下的罂粟花递给我：“期待我们的下次再见。”


    他之后还说了些什么我是基本没注意了，我现在就一直盯着那支花，准备一到没人的地方就把它吃了。


    这可比那害得我必须得打工还债的星中之鸟看上去就好吃多了！！！


    大概是我走神得太严重，有人在安全社交距离内叫我都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在反应过来后自然是要先声制人，虽然我不认识这位一看也是我同事的仁兄，但不妨碍我在刚刚和热心的同事、也就是米诺斯的短暂相处里充分掌握了冥斗士的说话精髓即阴阳怪气还有反问：“怎么？”


    但那位仁兄却与众不同，直白地开门见山：“艾亚哥斯，刚刚修普诺斯大人传唤你做什么？”


    问得好，我也不知道，别问了。再说你哪位？


    可能是我的疑惑有点明显，也有可能是被人会错了意，有个拿着琴的冥斗士晃了过来：“艾亚哥斯大人，拉达曼提斯大人，抱歉打扰两位大人的谈话了。”


    这位叫作拉达曼提斯的仁兄“嗯”了一声：“有什么事吗，天兽星狮身人面兽的法拉奥。”


    “是的，我前来迎接艾亚哥斯大人。”拿着琴的法拉奥恭敬地说，他倒不像天罪星那样心里写满了恐惧，反倒有一丝丝……雀跃？


    我怀疑这人有某些怪癖。


    而那边的拉达曼提斯点头：“既然你们有正事，那我就不耽搁了。”


    然后他说着就真扭头走了。


    看着仁兄的做派我不仅感慨，这种人可是在哪儿都能吃香的啊！我先还以为冥斗士没什么好家伙，这不是有个很好的同事吗！


    或许是我心里念叨的声音太大，拉达曼提斯又忽然转过头：“艾亚哥斯，战争在即，别老是跟米诺斯做些没有意义的事。”


    作为回应，我给了他一声“哼”。顺便将他心里的那份作为冥斗士的“忠诚”尝了一口。


    不得不说这味道是真不错啊。


    我边吃边将手里修普诺斯给我的那支花丢进了“口袋”里，这种好东西还是以后再说吧，反正现在单单是生命的情感对我来说就已经够了，人类之间的战争应该不会有那么多能量消耗。


    6.


    “为什么要将你的花给它。”代表生命与万物死亡的神悄然出现，塔纳托斯不理解同胞兄弟的决定，但也没有阻止：“那又不是吃了就必须留在冥界的果实，给它也没用。”


    修普诺斯哑然失笑：“它的评价确实不错，塔纳托斯，你在情感方面的匮乏仍旧千年如一日。”


    在自己的兄弟反应过来前，代表睡眠的神随即收敛笑意：“那是确保它处在我们视线里的‘眼睛’。它必须为我们所用，必须处在我们的掌控之中。倘若那战争女神发现并想要占有，我们就可以在第一时间内——将它夺回。”


    “只是为了一颗从宇宙漂流至此的星火？”塔纳托斯不解。


    “是啊，它只是一颗星火。”修普诺斯额心的五芒星闪烁：“但我曾经在大神宙斯的梦中见过它的‘火’。”


    “在那场诸神捍卫奥林匹斯山的战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