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宥怀疑是自己的错觉。


    或者是他的幻想。


    可他总会有如此妄念？


    皇殿下，是他连想都不敢想的人。


    女子看着他呆愣的模样，似乎并不着急要答案，轻声说道：“你不用着急回答，先回去休息吧。”


    林宥看着马车离去。


    小巷中空无一人。


    林宥站了很久，才失神地走进林府，看上去像是被抽取了灵魂，心不在焉的。


    回到房间，林宥坐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刚刚的一切好像都是真实的。


    皇殿下让他嫁给她？


    林宥心跳一下变得格外激烈，撞得肋骨生疼。


    林宥不知道格夏是怎么想的。


    怎么会想要娶他？


    像他这样声名狼藉的男儿，而且他与楚流徽的过去，皇殿下明明也是知道的。


    她当真毫不在意吗？


    又或者说皇殿下图他什么？


    可他又什么都没有……


    从现实的种种条件来讲，林宥找不到格夏想娶自己的理由。


    那便只能解释为，皇殿下想要娶他，是为情之一字。


    想到这里，林宥心跳变得更加激烈，脸颊微红。


    不可能是这样的。


    这一夜，林宥失眠了。


    满脑子都是格夏坐在马车里的那一幕，眼神温和的看着他，问：“你可愿意嫁给我？”


    一遍一遍重复。


    林宥心越来越乱。


    一直到早上，林宥才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但却没有任何人打扰他。


    “少爷，你醒了。”


    从小跟在他身边的小竹进来伺候。


    林宥听到小竹说，一大早管家就过来通知，他的禁闭结束了，还送了一些布料吃食炭火这些平时能用到的地方。


    包括例银也给了不少。


    管家当时十分大方，说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去库房要。


    这根本不是之前林宥一个庶出子弟的待遇。


    林宥立刻就想到了格夏。


    恐怕是因为皇殿下……


    之后林宥又听到了一个消息，基本上就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昨天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步家的小姐，在菊园不慎掉入了湖中，差点溺死，后来被人救了上来，可回去的途中，马车失控撞上山壁，步卓然性命无碍，但是断了一条腿。


    恐怕有段时间不能外出了。


    林宥不觉得会有这样的巧合。


    那就一定是皇殿下做的。


    林宥又想起昨天分别时的那一幕。


    ——“你可愿意嫁给我？”


    那是一句儿戏吗？


    转眼，又过去了两日。


    林尚书对林宥的态度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不仅允许林宥用膳时在正厅和他们一起，还反常的询问他的近况。


    搞得府中少爷小姐们看着他的眼神都变得怪异起来。


    而之前要他嫁进步家做妾君的事儿，林尚书再也没有提过。


    就像从来没有那回事似的。


    越是这样，林宥心里越莫名有种慌促。


    因为他知道，这一切都是皇殿下带给他的。


    而这些都是有条件的。


    可是那个答案，他还没有想好。


    这日中午，阳光明媚。


    林宥趴在窗边昏昏欲睡。


    小竹拿着一封信从外面走来，微蹙着眉头，有些困惑不解。


    他小声说：“少爷，来送信的是一个陌生女子，我瞧着她觉得很是眼熟，仔细想了想，好像是皇殿下身边的白萱姑姑。”


    听到‘皇殿下’三个字，林宥立刻睁开了眼。


    对上小竹清澈疑惑的目光。


    林宥心跳乱了一拍，咳嗽一声，“拿过来给我看看。”


    拿到信件，里面只有一张纸条。


    一行字体是清隽漂亮。


    只写了‘凤仙楼’三个字。


    林宥咬了咬下唇，心慌气促。


    小竹探头看了一眼。


    “皇殿下是约少爷外出吗？”


    林宥心不在焉地看着外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竹又问：“少爷不想赴约？”


    林宥看了小竹一眼，他没有不想……


    小竹抿了抿唇角，鼓起勇气说道：“恕小竹大胆，小竹觉得，七殿下冷血无情，少爷不如也抛下过去，尝试去认识新的人。”


    “这几日看着少爷不再为七殿下黯然神伤，小竹真的打心眼里为少爷高兴。”


    林宥微怔。


    再听到楚流徽的名字，林宥竟觉得恍如隔世。


    他才反应过来，他这两日都在想着皇殿下的那句话，没有一刻是想楚流徽的。


    林宥呼了口气，脸颊红红地说：“帮我更衣。”


    小竹连忙欢快应道：“是！”


    林宥换了身白色锦袍，一头乌黑柔顺的发丝，在脑后束成丸子状，被一根玉簪扎了起来，几缕碎发飘荡在脸侧，将少年唇红齿白的脸，映衬得愈发娇软可爱。


    格夏所在的包厢在三楼。


    三楼的包厢都是有头有脸的达官贵人定下来的，所以很安静，寻常人也根本无法踏足。


    在楼梯上，林宥却和程自初，狭路相逢。


    林宥愣了一下。


    刻在骨子里的习惯，让他不由自主的看向那间包厢。


    那间包厢的门半开着。


    林宥其实对凤仙楼很熟悉。


    因为这里，是他经常和楚流徽见面的地方。


    而那个包厢，是楚流徽亲自为他定下来的，因为他喜欢吃凤仙楼的菜。


    在这里，他们有很多回忆。


    只是如今新人替旧人。


    这个地方，也被他们染脏了。


    程自初站在楼梯上，看到是林宥，冷冷地扯了扯唇角。


    刚准备说什么。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林公子，我们殿下已经等着了。”


    另一个包厢门口，白萱站在那儿，神色淡然从容，带着微微笑意。


    林宥看了一眼那个包厢，皇殿下就在里面。


    雪白的指尖捏紧扶手，软声道：“我知道了。”


    白萱看了程自初一眼，没再说什么，转头进了包厢。


    程自初愣了一下。


    他明明感觉到，白萱那一眼带着浓浓警告的意味。


    这是怕他欺负林宥？


    程自初心里顿时觉得不悦。


    程自初下了几步台阶，来到林宥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


    “所以林公子这是对殿下因爱生恨，所以选择站在了殿下对立的立场？”


    楚流徽的抱负，程自初知道，林宥也知道。


    林宥知道楚流徽多想坐上那个位置。


    而目前，他最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就是皇殿下楚娴，和五殿下楚天慧。


    其中楚娴身为储君，本来就是保皇派拥护的人，而女帝更是对她分外宠爱，不管面对怎么样的压力，都说楚娴是她唯一满意的储君。


    可以说，楚娴唯一的弱项，就是她体弱多病。


    而如今，格夏回京一段时间，没有露出任何虚弱之象，外面早就传出，她的身体其实已经养好了的消息。


    那些已经站队的大臣开始觉得恐慌不安。


    楚流徽身边的人也有所动摇。


    林宥没有说话。


    程自初眼神带着冰冷的嘲讽，继续道：“你把那个病秧子当成救命稻草，但本公子告诉你，你站错队了，未来的皇帝，一定是楚流徽。”


    “因为，她身边有我。”


    程自初眼中满满的势在必得。


    林宥听着这话只觉得胆战心惊。


    这样的话，恐怕就连楚流徽自己都不敢说。


    不知道这位程公子哪来的自信？


    林宥淡淡地道：“程主君有这样的自信，是好事。”


    他称呼他为‘程主君’，算是承认他楚流徽夫郎的身份。


    过去的事情，他彻底放下了。


    只是想起他刚刚说病秧子，少年眼底深处不自觉蔓延丝丝缕缕的阴沉。


    程自初哼一声，带着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傲慢和自信，撞开林宥离开。


    林宥一个趔趄，差点从楼梯上摔下来，扶稳扶手，才稳住身形，脸微微沉了下来。


    来到包厢，林宥看到格夏，没有提起刚刚的事。


    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刚刚略有些阴沉的心情，瞬间晴朗起来。


    他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只知道，皇殿下就是有这样的魔力。


    “殿下……”


    林宥乖巧地抿了抿唇角，刚要在格夏对面坐下。


    白衣女子对他招手，“过来。”


    林宥愣了一下，顺从地走到她腿边。


    接着，就被女子葱白如玉的手指，扣住了腰，自然而然地揽到怀里。


    林宥坐在她腿上，后靠着她的胸膛，她周身幽然的冷香扑面而来，少年脸腾地一下红了。


    “殿下……”


    格夏投喂一块点心，语调漫不经心。


    “我的问题，你可考虑清楚了？”


    林宥咬着一块点心，白嫩的腮帮子微微鼓起，转头看着她，女子近在咫尺，墨色的眼眸中，清晰的倒映出他的脸。


    这一刻，林宥感觉，自己就是她的全世界。


    他知道这或许是自己的错觉。


    可这种感觉，令他心脏仿佛要蹦出来一般激烈跳动。


    他想让这种感觉，变成真实的。


    林宥拿下点心，微微抿了抿唇角，红着脸点头。


    “嗯，我愿意。”


    格夏听到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将少年脸边的发丝拨到耳后，平和淡然的语调，却仿佛在诉说一个即将实现的事实。


    一字字，像敲在他心尖。


    “日后，你就是凤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