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金鹏王朝(2)

作品:《少侠请留步![综武侠]

    【信笺三】


    要知道,当一群人花费了数个月时间只为拖一个人入套的时候,那这个人准会倒霉了。


    可要是他有一个消息灵通的好朋友,情况或许就会大不一样。


    这个即将被算计的倒霉蛋就是陆小凤。


    恰巧南来北往经营戏班生意的叶染就是那个消息灵通的好朋友。


    而他却已将背后之人所有的算计都告诉了他。


    因此,


    陆小凤在喝酒。


    他抓着酒坛、大口大口,大碗大碗,往嘴里面猛灌。


    即使陆小凤向来嗜酒如命、像这样拼命地喝的次数却也很少。


    他有些醉了,因为他得到了一个消息——


    一个他并不想知道的消息,一个让他感觉置于冰窟无人可信的消息,一个……关于贪欲、关于朋友、也关于人心的消息。


    纵使他这个江湖上有名的闲人向来是麻烦缠身,然而却也少有这种费尽心思只为拖他入套的大麻烦。


    还是他身边信任的好朋友。


    陆小凤于醉意迷蒙中抬起眼,


    来送信的小生身着一身并不起眼的灰布衣衫,全身上下唯一亮眼的地方就是他那张俊秀精致的脸。


    但当他开口询问时小生却只是指了指嘴巴,冲他摇头。


    “也罢。”


    陆小凤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到最后他干脆捧着肚子扯着自己的大红披风在地上打起滚儿来。


    这灰衣小生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面上带着三分笑意地看着他。


    半晌,他笑够了。灰衣小生便从袖子里摸出另一张字条,上面叶染清俊的字体一如往昔:


    若仍有不甘,


    便去看看罢——


    总归,


    人在江湖。


    陆小凤闭了闭眼,仿佛能听见那清癯俊朗的青年一声悠长的叹息。


    他抿了抿唇,将这纸条叠好塞入怀中,旋即也不再看那送信的灰衣小生,只便往那临湖的窗棂上那么一躺,


    “这江湖风雨欲来,我可要抱紧怀里这坛子好酒。”


    这江湖浪子说着,声音散入浩渺的烟波之中消失不见。


    **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江湖上有了这么一个骇人听闻的杀手组织,名叫青衣楼。


    传说青衣共有一百零八楼,每楼都有一百单八个江湖好手。


    消息一出,江湖上炸开了锅。


    不说这青衣楼里面个顶个都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凶徒——就单指数量、这一万两千人合起来便足可拉起一支冲阵屠城的私兵。


    一时间,江湖人人自危、巴不得避其锋芒。


    但这天,倒霉到家的陆小凤却被这青衣楼里几个响当当的大人物给围在了客栈里。


    还没等他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一个自称是丹凤公主的极其美丽高贵的女子双膝跪地向他恳求,求他为他们管一件事,


    ——一件上门讨债的闲事。


    但这欠债的人,一个比一个来头大:


    有珠光宝气阁富甲一方的阎铁珊,


    峨嵋派掌教刀剑双绝的独孤一鹤,


    以及陆小凤的酒友、也是江湖首富霍休。


    陆小凤听罢苦笑一声,“要讨他们的债,没个十来条命怎么够?”


    “陆大侠有所不知……”


    丹凤公主却细细为他讲述了一个故事,一个有关于八十年前已经被灭国的大金鹏王朝国主临终托孤,而巨额遗产却被托孤大臣私吞的令人愤懑的故事。


    上述那三个现在江湖上声名显赫的人物,就是改名换姓的那三个托孤大臣。


    陆小凤听到这与叶染条笺上一般无二的内容,面上不由得浮起一抹古怪。


    只是在信中这灭国之事为真,侵吞财产一事却是子虚乌有。


    但紧接着,陆小凤脸上的古怪就变成了愤怒。


    丹凤公主微启朱唇道:


    “花满楼不巧正在府中‘做客’。”


    **


    那厢陆小凤假意答应探案,实则前去大金鹏王府中营救花满楼之事暂且按下不表。


    待一番周折,叶染与朋友们见面已是几天之后——


    【珠光宝气阁,待客水厅】


    荷香与柔波糅合在一起,哪怕酒菜还没上齐,心也怕是要醉了去。


    叶染和阎大老板一道出来的时候正看见他那两位好友在和人说笑,一旁坐着的陪客正是这珠光宝气阁的大总管霍天青。


    花满楼:“这荷亭颇有巧思。”


    陆小凤:“谁说不是?”


    霍天青:“各位谬赞了。”


    叶染朝众人细细瞧去,


    花满楼依旧不温不火、看上去并无不妥;陆小凤也依旧是那副浪荡风流、眼中毫无阴霾。


    他心下担忧不免稍松。


    只是……


    叶染盯着陆小凤的脸看了半晌,直盯得陆小鸡这个厚脸皮都炸了毛,才含着笑幽幽地出了声:


    “我总算知道四条眉毛的陆大侠为什么一定要留胡子了。”


    花满楼眼神空茫、不明所以:“为什么?”


    叶染大笑出声:“因为他不留的时候,竟像年轻了二十岁!”


    只见眼前这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四条眉毛的陆小凤最显著的特征——那四条眉毛竟只剩了两条!


    此时男人唇上光溜溜的、一根胡子都没有!


    “竟是如此。”


    花满楼掩袖弯唇,忍俊不禁。


    这时,


    “这不巧了,嫩几个竟是认识。”


    珠光宝气阁的阎大老板在主座上坐下,扯着他那总像是装出来的方言招呼道:“那俺就不多做介绍了,喝酒、喝酒!”


    这下除了指指嗓子示意以茶代酒的叶染,几人便也都痛痛快快地喝起酒来。


    在座除了陆小凤与花满楼外,倒是还有几位江湖有名的少侠。


    一时间天南海北胡扯些趣事,大口大口喝着酒吃着小菜,竟像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场酒局——所有人都像是知道些什么,却又都装着糊涂。


    酒过三巡,愣是没有一人提起那大金鹏王朝的宝藏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年纪轻轻就当上了珠光宝气阁总管的霍天青却看上去有些如坐针毡了。


    叶染挑眉。


    霍天青是武林泰斗天禽老人的独子,原本不该做这总管的活计,据说是感念早年阎大老板的救命之恩才甘愿一直留在了珠光宝气阁中。


    但真的甘愿与否…又有谁说得清呢?


    此刻霍大总管的目光正不自觉地往那水光潋滟的荷塘瞟,言谈间颇有些心不在焉。


    这时,


    “霍总管,你身上怎么出了这么些汗?”


    叶染故意朝这神思不属的男人一笑,状似关切道:“是这里太热了吗?”


    霍天青吓得面皮一抖,手里的酒杯差点儿捏碎了去。


    见在座几人齐齐朝他望去,霍总管忙拱手致歉:“不…在下只是身体有些不适,扫了大家的兴致。”


    接着又举杯对着叶染一敬:“叶公子多虑了,区区几杯水酒在下还不成问题。”


    霍天青作为这珠光宝气阁的总管,南来北往反应不可谓不快。


    哪怕叶染出声相激,眼下他也恢复了神色、甚至把机锋又推回给了他。


    叶染也没纠缠,只拱手一笑:“霍总管也别勉强才是。像我这种不能喝酒的,真只能闻闻这勾人的酒香了。”


    这时,主座上的阎铁珊却皱了下眉头,开口:


    “天青,是前两天外出公办还没歇过来吧。硬把你拉过来喝酒是我不好,快快,回去把被子一盖、闷头大睡一通,明天保准儿精神!”


    阎大老板说着给自家总管递了个台阶,还笑着扫视了众人一周,似乎是在替霍天青开脱。


    可霍天青的脸色却微微一僵,眼神不受控制地又往荷塘的方向瞥了一眼。


    这下哪怕之前不知道对方的具体计划,现在也该猜到这荷塘恐怕有问题了。


    叶染与陆小凤对视一眼,微微点头。


    下一秒,


    还不待霍天青张口说些什么搪塞,一直喝酒吃菜的陆小凤站起身,突然发难:


    “阎大老板,先别急着让你家主管下去。”


    陆小凤背着手,语气还算轻松,一双眸子却灿若星辰,直勾勾地盯向了主座上的阎铁珊:


    “敢问阎老板,你可还记得当年的大金鹏王?!”


    阎铁珊猛地站起身来,本就白净的过分的脸上顿时又去了一层颜色,煞白煞白的。


    “你!”


    他竖眉瞪着陆小凤你了半天,可又像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般没说出下面的话来。


    叶染兴致盎然地看着这场表演。


    只见几息之间,阎铁珊的脸色变了又变。


    终于,


    “罢、罢、罢……!”


    白白胖胖的阎大老板终于一屁股瘫坐在了凳子上,他面上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在他的背后,打理得当的荷花铺展开来,青翠的荷叶层层叠叠几欲扑出水面沿亭而上。


    突然,


    破水声起,


    杀机就在那么一瞬间浮现。


    当一位面容如天仙般美貌的女子持剑从水阁的荷花丛里闪电般刺向阎铁栅后心的时候——,


    叶染的手才刚刚触到茶杯的杯沿儿。


    下一瞬,


    叶染动了。


    上官丹凤的剑极快,却没能快过青年的折扇。


    只见银色的扇柄在空气中划过一道饱满圆润的弧度,看似极慢却又极利落地与袭来的剑锋撞在了一起,


    下一刻,


    “铿锵”


    ——金属撞击声清脆。


    “叮当”


    ——众人的酒杯落地。


    “哒、哒”


    ——殷红的血一滴滴敲打在地面上。


    叶染纹丝未动,可他面前的寒刃却倒飞了出去。


    上官丹凤勉强抓住手里的剑柄,刚想遁逃,却不想这看似平淡轻巧的一击却似是激起了千层浪——


    “嗤啦!”


    上官丹凤手中的寒刃竟炸裂开来,锋利的碎片却深深扎进她的手臂,鲜血瞬间溅了满地。


    叶染收回手,坠在扇柄处的红色流苏飘然落下,竟比女子的面容更娇艳。


    周围死寂了那么一瞬,随即嘈杂声起,惊呼声起:


    “阎老板?!”


    “叶染?!”


    “你是何人?”


    陆小凤更是当场叫出了女子的名姓:


    “上官丹凤。”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立当场之际,霍天青却面色几变,好险没冲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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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忍了又忍,看向叶染的目光里有着浓浓的忌惮间或带有一丝隐恨。


    可叶染却已然垂下了眼睫、看着眼前面露痛苦之色的绝色美人,摇头道:


    “这位姑娘,暗箭伤人实在不美。”


    名为上官丹凤的女子咬了咬唇,脸上忿懑与阴狠一闪而过。


    然而当她再抬起头来的时候,那双巧笑倩兮的眼睛里却已然蓄满了泪水。


    女子一把丢下手里带血的剑柄,也不顾手臂上还在流血的伤口,只悲哀地望向陆小凤:


    “是我一时失了分寸,可我…可我真的太过恨他了!”


    她说着指向叶染身后的阎铁珊厉声喝道:


    “是的,我便是上官丹凤,大金鹏王朝唯一的公主!严立本,本宫这便向你讨债来了!!!”


    女子一口气喊完,气得浑身发抖,眼见着就要再冲上来和叶染决一死战。


    就在叶染暗自搭上了扇柄之时,


    “扑通!”


    上官丹凤身形一晃,却朝地上一头栽了下去。


    一时间,


    红梅与绝色相伴,


    鲜血与朱唇点映。


    女子容色倾城,此时在一片殷红的鲜血映衬下竟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美到好像所有的尔虞我诈都不应该与她相关。


    见状,一旁的霍总管却像是镇定了下来。


    他当即对叶染与众人抱拳一礼:“让客人们见笑了。也是我的疏忽,不知府上何时竟藏了这等凶人。还请诸位稍坐,在下去去便回。”


    霍总管说罢、先对他的老板阎铁珊一抱拳,也不待人回话便吩咐道:


    “先将人抬下去安置好,屋外严加看守…算了,我同你们一道去。”


    男子严厉却又不失条理,宛然一副称职的总管架势。


    叶染挑眉,看向阎大老板。


    阎铁珊此时的面色还有些难看,也不知是因为陆小凤前来讨债、还是因为差点儿丧命而尚有些惊魂未定。


    见叶染望去,他冲自家总管点点头、对众人拱手道:“那就这么办吧。各位侠士,今日疲乏,还请先下去歇息,俺们改日再聚。还有…陆小凤,你的来意我已然明了。今日多事,便且明日再谈吧!”


    阎大老板说罢似乎是再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一秒钟,转身飞快地离开了水阁。


    叶染冲陆小凤对视一眼,示意他在此照应,自己则跟了上去。


    **


    【珠光宝气阁,暗室】


    “那真的是大金鹏王朝的唯一的公主吗?”


    本来面容白皙保养得当的阎大老板此时却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十岁,脸上甚至有些暮气。


    他抬眼向叶染看来,黑暗中,眼睛像是亮起的两道寒火。


    “不是。”


    叶染微笑,缓缓吐出他的推测:“今日那位‘上官丹凤’脸上涂了易容,如果我没猜错,对方该是那位青衣楼的上官飞燕。”


    “不过如今一看,她倒是同您家霍大总管亲密无间。”


    阎铁珊摆手,“天青此事暂搁。”


    他的脸色没有因大金鹏王朝的参与露出任何轻松的神色,反而露出了两分激愤:


    “王上他要是真有心复国,就是耗尽了宝山、我严立本哪儿会说半个不字?”


    “一计不成怎还要夺了咱家的性命去?怕只怕我们的一腔热血忠心终究是敌不过贪之一字,真真是令人万分寒心!”


    叶染却只是喝茶,并不接话。


    说到底、阎大老板终究还是借着这笔宝藏,才利滚利地建起了这珠光宝气阁。


    孰为真心孰为假意如今又哪儿说得清呢?


    半晌,


    阎铁珊总算调整过来,深吸了口气问:


    “那‘上官丹凤’还留着作甚?不若我们严加审问,直接逼问她幕后主使?”


    叶染失笑,摇了摇头:“现在还远没到收网的时候。总要让棋子以为局势尽在掌控,下面的大鱼才会上钩不是?”


    “你……”


    然而这话却不知让阎铁珊想到了什么,他面色几变、之后眉毛皱成一团,圆脸上竟是浮起一丝辣眼睛的扭捏。


    叶染:???


    就在叶染奇怪之时,只听阎大老板纠结两秒,开口问:


    “那……上官飞燕可是…可是与公子有什么别的‘过节’?”


    这话就差没往他下三路走了。


    叶染顿时失笑。


    但想到手底下查出的东西……


    叶染笑了,可这笑却极冷:


    “能有什么过节?无非是恨其不争、怒其所为罢了。”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但显然阎大老板已经看出他并没被什么绝色女子欺骗了感情。


    阎铁珊这才悻悻作罢:“也罢,不过天青他……终究是生了二心,不能留了。”


    他摇了摇头,似是对这红尘纷扰颇为感慨:


    “想我本是无根之人,拿他视若亲子。若是天青那时推说身体不适、就此不再掺和,我本想当这事从没有发生过。”


    然而这世上、想当从没发生的事何其之多!


    叶染饮尽杯中最后一口茶,茶叶梗苦涩的气息从舌尖上荡开,


    “每个人都会选择自己的路,”


    “他已然选了他的。”


    叶染说着挥挥手,起身离去。


    今晚,夜色深沉,没有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