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本源

作品:《罪屠浮

    【如果可以,我宁愿不要注定。】


    在荣曦与华奤交谈的这段时间,白好她们懒洋洋地在洞外等着,华奤正在卜卦,而华阴则恶狠狠地瞪着石巢,瞪着那个夺走母亲爱意的人。白好蹲在一边,丢着华奤扔她的石子,石子落下,扬起尘土,连带着荡起华奤唇尾的笑。


    “怎么了?你笑什么?”


    “水^雷屯卦,看来,我的预言都是真的。放心吧,影子,你很快就会迎来转机,苦难击不垮你的,希望也许在下一刻就会出现在你身边。没想到,你竟然是我等了许久的朋友!我的挚友,你最终还是来了。唉,母亲要走了。影子,世界会变成你期望的那样,只是需要一些人来填补。聚散有别,切勿珍重!”


    “谁?母亲为什么要走!华奤!把话收回去!快点!”


    “华阴,你知道,没用的……”


    白好的腿蹲麻了,不小心跌倒,摔得四仰八叉,像个翻了壳的金龟。华阴顿时把注意力转移到白好身上,气呼呼地冲到她面前,将她高高举起,作势要折断她。白好闭上眼,等待着,等待这早该降临的死亡。


    “死在自己姐妹手里,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挺好的,我接受。”


    白好脑中只剩下这句话,她已经做不出什么反应了。只能选择闭上眼,攥紧拳头,停止一切思考。


    此刻,静与死同品醉春华,落白无嘉。


    眼睛微眯起点儿缝,抬眼一瞧,一具蛇头凑到她眼跟前。金色的瞳像蜜,眼仁像炭,在阳光底下,鳞片向外散着焦红,像火。她将白好一裹,游移到专为产妇设的石巢中,再用巨大如蛟的蛇身蜷起怀中人,冰凉的信子盖过鼻息,滑腻的随意摩挲着。


    华胥有些恼意,将华阴叫进来,好好训斥了一番。华奤站在石巢外,还保持着呆立的模样,她还未从刚刚的变故里回过神。华阴低着头,不说话,斜着眼睛瞪白好。等听完训斥后,拽着石巢外的华奤就往林深处跑,跑到了悬崖边儿。


    轰鸣声震得林中乱鸟群飞,猿鸣虎啸,灰尘四起。但之后,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这个孩子,唉……小蟜神,是不是很喜欢你姐姐呀!看来,她的确很喜欢你。”


    蛇身把白好裹得更紧了,间歇,头上还蹦出一对小角来,血红的,衬得她的眼睛更像黄金染墨了。伏祸团成一团,使劲儿往他母亲怀里钻,像个惊厥的病患,只是面上没呈现出病人该有的病症。


    “好了,蟜神,放开她,放开你姐姐,你把她都勒得喘不过气儿了。”


    蟜神慢慢松了点劲,空气上涌,氧气充盈,白好肆意享受着自由的呼吸。心脏的乱鼓声逐渐停歇,灵魂任由桂花揉进沁馨,这已是最惬意的生命!


    在此刻,白好终于意识到,可以停歇了。因为她已找到真相,距离不远不近,就在脚下。


    “影子!快出来!快来看鸾鸟!”


    华奤兴高采烈地叫嚷着,挥起手,脚下奏起古怪的舞蹈。华阴站在一旁,看着华奤,脸上泛起几丝无奈的苦笑。


    “走吧,咱们一起去看看。”


    华胥拖着疲惫的蛇尾,华奤和华阴小心搀扶着她,白好跟在后面,抱着蟜神和伏祸,她们一起走到了鸾鸟腾飞的练兵场处。


    抬眼,天空以延维色作底,掺着浅浅紫浦,亮眼的黄丹色映在鸾鸟的翅膀上,无数色彩迸发出生的希望。尾羽托着锈色赤金,能比之星火,凤摇颈翎,抖落下一片荣光,背上像是背着红日,如同狂放的火焰。


    冠羽端正,喙如顽石,形似刀鞘,爪大且利,轻触则皮肉顿绽。


    凤眼微翘,玄黑色瞳仁只要一震,众人皆是腿软!


    一声翠响,俗世纵享皆抛之脑后,唯留凤啼铃响及人间之喜乐。


    “玄鸟现,凤啼血,荣光一线,岁月长雄。惜春华,叹善茕,恶始当道,秽乱祸猾,雏鸟固长,应龙为家。勿怕,缘圆意始;勿念,圆缘非止。”


    “万物无史。”


    华奤忽地从口中吐出这段话,鸾鸟停止了鸣叫,垂下一滴泪,落了下来。停在她身边,拽下一根尾羽,放在地上。


    接着,带着剔透黎明飞走了!


    “华奤,华奤?她怎么给你留下了一根羽毛,你认识她吗?哭什么?”


    “圆该成形了,影子……还是,该叫你白好!”


    “华奤,我……我……我……你怎么知道?”


    “我看到了,看到了你们所有。白好,难道你们就这么活吗!难道你们所有人都心甘情愿这样活下去吗?”


    “我们没办法,这是没选择的。”


    “有!有!有办法的!”


    “什么?”


    “用火。”


    “我已经用过了,作用估计不会太大。”


    “我说的,是你们所有人。只要你们所有人都用火来终结这一切,会终结的,一切都会终结的。相信我!”


    “可惜我已经看不到那场胜景了。”


    “你会看到的,唉,我的朋友,你会是第一个看到的。”


    “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走吧!先吃饭,没什么比填饱肚子还重要的了。”


    围坐在火堆旁,众人撕咬着肉块,肉质鲜美如雏虫。白好再次盯着正燃烧的火焰,感到疑惑,“华奤,你们的火是从来就有的吗?”


    “不是的,你难道忘了之前我告诉你的?母亲最初带我们出来的时候是没有火的,是她最后一次进浑沌后,才取来得火。她用胸膛中跳动的心,唤起了那团死火。火苗攒动,红色蔓延,从此,我们有了寒明,母亲却永远失去了心脏。所以,你们,可千万别放弃!千万别!”


    “我从没放弃过,也不会放弃,但……没什么。”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知道你们所有人。你们已经很累了,放心吧,很快,很快了……你还有什么问题,一次问完吧,我也没时间再像今天一样聊了。”


    “那,所以荣曦才只有一半心脏?她和母亲是……”


    “是,就是你想的,那个关系。”


    “哦,好,好。”


    “那,现在,可以说说你自己了吗?”


    “你不是说你都看到了吗?”


    “我想听你自己说出来。”


    华奤吐出丹罽的信子,用蛇身紧攥住白好,冰冷的鳞片刺骨又瘆人,蹦跳的火种从她的身体中发出动荡,骄阳与残月同时囚禁起她们。


    这,注定是不眠之夜……


    白好入魔般,如愿发出动人的音弦:“我叫白好,是罪人,是囚徒,也是不死鸟……”


    “我犯了罪,犯了没有把父权制下标准男性的根^茎全部割下的罪;我犯了罪,犯了没有将这所无人敢触碰的监牢尽数推倒的罪;我犯了罪,犯了没有唤醒那些本该脱离父权制枷锁姐妹们的罪!我犯了罪,成为了囚徒,借火色重塑了自己的灵魂,并在灰烬中获得新生。”


    “没有任何阻碍可以让我停止!”


    “拼图,我们一生都在拼图!用破碎去填补另一个破碎,用空虚去弥补更深的空虚!华奤,哼!华奤!既然这世界弃我们于不顾,那我们便要把这世界踩在脚下,让它臣服!我们要改变这一切!我们要把那些男人!所有的!统统都从这世界里去除!


    “哼!哼!哈!哈哈哈哈!华奤!你不知道,在我的那个世界!我们!所有人!全都在枷锁里兜着圈子,缠绕成囚,却自认为当了主宰!华奤,在那个世界,我们,不!那些所有渴望得到爱的女人,都在朝着虚假的世界前进!她们在步入坟墓,连带着所有人一起!我们一起!一起……”


    “时间啊!让时间的流速融入灵魂吧!”


    “华奤,当晨珠凝在叶片上,就会变成金色的朝霞;而当尘土落在泥泞上,只能变成可践踏的沙粒。”


    “没有人可以改变,只有回溯,从原点开始!”


    “铛”


    U盘底吸住了盖,秋菡芮终于拨开了罪恶的雾霭,文件夹里全是污秽,那群好斗的男人们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坟墓。


    有逼人吸食氦-3的,有用尽气力虐待的,还有的就是不可言说的秘密。那些人,享受着上位者的优待,却早已成了粪便最亲密的挚友。秋菡芮捂住嘴,尽力控制自己再也无法抑制的尖叫,四周全是哀鸣,她什么都听不到了。只能听见愤怒的嚎叫以及细小的呜咽声。


    秋菡芮也和李想一样,她们听错了。这不是呜咽声,这是胜利后的小声窃喜!这是猎物上钩的惊艳欢呼!这是属于众人的,最后一首哀歌!


    循环终将停止,时间也终会归于原点。


    做好准备吧!


    黑夜披上白昼的纱,化成艳艳的日头。


    秋菡芮从桌前站起,突然很想吃白好从前做给她的简餐。于是,肌饿的胃痉挛逼迫她从橱柜拿出面包,切出两片,放进面包机内,进行充分的烘烤。


    “叮”,面包跳出,正好跳进盘内,成为真正的盘中餐。丝滑的黄油先像小山似的堆在上面,再像丝绸样展开,最后,点缀上蓝莓酱。温热的面包,酥脆的边角,甜意染上蓝莓香,空气中布满了爱的吻痕。一口咬下,像是回到了过去,虽然混乱,但却充满爱的过去。


    不用再倒牛奶了,秋菡芮的眼泪是最珍贵的饮料,但也不要喝太多,太多,就成了毒药。两片面包下肚,秋菡芮拖着虚浮的步子,下了楼,上了车,朝着警局的方向。而在地库深处的夹层中,那辆黑色的保时捷正闪着狡洁的光,等待审判日的降临。


    车照常停在车位上,这又将是平凡的一天!正准备解开安全带,突然,有人大力拉开了车门,是叶念!她将枪抵在了秋菡芮的额角上。


    “开车!快开车!”


    秋菡芮愣了一瞬,看着从局内涌出的众人,其中,还有一个大人物,他们身上的腐肉正疯狂地叫嚣着。大人物仰着头,蔑视每一个层级比他低的“工蚁”。于是,众人只能听从他的命令,举起枪,对准叶念的脑袋。仇阜寒也混在其中,只不过,他只是举起枪,做出射击的姿势,并射偏了所有子弹。


    车尾发出怒吼,狂奔至山巅,离那抹红色越来越远了,但恍惚间,好像是离得更近了些。


    “你怎么回事?把枪放下!怎么把局面搞成这个样子!”


    “我没想到,他会出卖我!那么多年的朋友了,他竟然会出卖我!还有,保护好U盘,计划泄漏了。今天那个韩林急着要除掉我,就是因为上面的命令。他们发现了!”


    “上面是谁?”


    “你还没打开U盘吗?那里面有个隐形的收藏夹,你看看就知道了。秋菡芮,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确定入局吗?白好她……她非常不希望你掺和进这些事里,她想让你过正常生活,替她活。”


    “别拿她说事,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没人能动摇。说吧,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秋菡芮看着叶念眼中透出猛兽的凶光,嘴边浮起讽刺意味儿的笑,这一切,就像是引诱在低语。


    “叶念,快点儿说!要不我现在就把你踹下去!”


    “下一步计划就是,按兵不动,别让人发现你的异常,之后的行动,我会想办法通知你。还有,最好别求助你的父亲,你父亲他这次帮不了你,要不然,他也自身难保。不行,不行!秋医生,对不起,我必须告诉你,我在U盘里也发现你父亲一闪而过的身影了,你明白我说的意思吗?抱歉。”


    “别道歉,我知道我父亲的为人,我太清楚了。”


    “秋医生,没时间说其他的了,等等!好了,到前面速度放缓点儿,我得走了。记得朝自己胳膊开一枪,喏,给你放顺手的地了。记住!别漏接任何电话,别太相信姓仇的,他现在摇摆不定,我分不清他站哪边队了。行了,我走了,他们快追上来了。秋医生,坚持下去!”


    “等等,叶念!叶念!”


    “嘘!你还真是讨厌我!说,怎么了?”


    “小心点儿。”


    “知道了,你和白好还真像,走了!”


    跳下窗,滚进草丛里,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响。叶念简直可以想象到那个场景,皮肤是青白的灰,咬着牙的红衬着,胶状汗水滑下,那一定是幅残忍又诡异的画作。


    她忽然想起白好在窗前做给她的口型:“相信我,相信她们,也相信你自己。”


    路上渐红的枫叶和风里泛着月色的苦味让她迷醉,她带着黑夜的尘土向前方跑去,跨过一个又一个障碍,奔向禁忌之初。


    当所有都成为禁忌后,世界会迎来真正的自由!


    秋菡芮紧咬着铁白的牙,担心漏出半点破绽,想了想,又用指甲在脖子和右臂处挠出血痕。指尖儿锋利无比,血珠从中涌出,像红玛瑙。身子微微颤着,哆哆嗦嗦从口袋里乱翻出一颗牛奶糖,撕开糖纸,用牙齿咬下,连带着半张纸也吃进肚子里。


    远处,逼近的警笛声和令人晕厥的汽油味儿,这种甜蜜让人永远铭记。


    “秋医生,没事吧!”


    仇阜寒往车内四处张望,却唯独忽略了秋菡芮正往外冒血的右肩,轮胎也跟了过来,他一眼就看到了秋菡芮染血的长袖,以及渐带着粉的纯白唇瓣。


    “秋医生!秋医生!快!快!急救员!快来!有人受伤了!”


    透过低垂的汗珠,秋菡芮和叶阜寒彼此的视线相聚,眼里都带上了点儿对彼此的狐疑味。叶阜寒伸手摸了摸秋菡芮正往外渗血的衣服,等回过神来,所有人都用奇异的眼神盯着他。他顿时感到全身里里外外都带着蚀骨掏心的疼痛,难受得简直要把皮肉翻开,用嘴啃骨头,拿拳头把心脏砸个稀烂,最后,用铁锤把全身都敲碎。


    这样,才算痛快!


    秋菡芮率先发问:“你怎么了?”


    轮胎扯了扯仇阜寒,小声说道:“仇队,仇队!你把手先伸回来!你都快摸到人家伤口上了!仇队!”


    仇阜寒一个激灵,像是刚回过神来,身上冒出肉眼可见的寒气,整张脸也红得可怕。他戴上脸谱化的笑容,小心把手挪回裤缝边,身子不自觉地弯下,谄媚地讨好道:“唉,秋医生,你看你,多不小心!姓叶的要跑,你就让她跑,她手上拿的可是枪!你还和她夺枪?我的老天,还好,只是打中肩了。再歪一点儿,你就没命了!”


    “叶阜寒,你说得简单,她要真拿枪跑了,看你怎么办!”


    “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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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我的小姑奶奶,你快别说话了!让人给你好好处理,血都快流完了。”


    “猫哭耗子,假慈悲!这些手段,你还是拿去讨好韩林吧!我这,用不上!喏,正给你招手呢!”


    “你胡说什么!我哪讨好他了?”


    转过身,献媚似的弓着腰,小心奉承道:“哎哟!韩主任,您怎么过来了?这点儿小事……呀,您慢点,路不平!”


    秋菡芮看着仇阜寒阿谀谄佞的模样,“嘁”了一声,瞟向叶念离开的方向。她好像看到了一个,被身上的行囊拖得越走越慢地,独特的,残缺者。


    在惨月的照耀下,在幻想的土地里,什么都不会有,有的只是一颗树和它早已失了养料的根。


    月升日落,人无圆缺。


    就是这样,也仅仅只能是这样……


    回到局里,秋菡芮拖着简易包扎的伤口,被收了手机后,立刻扭送进办公室软禁起来。大约过了一刻钟,门开了。先是仇阜寒驮着背,伸长手,把韩林迎了进来,再是把门轻轻甩上。“咚”的响动把那只昂着头的孔雀吓了一跳,瞪了仇阜寒一眼,途中还顺便坐在了主位上,那是张舒适又带着点幽兰味儿的沙发椅。最后,递给仇阜寒一个眼神。


    于是,审问开始了。


    “秋医生,例行查问,不要多想啊!那,第一个问题,为什么叶念直奔你的车?那么多车,偏偏找你?不合理吧!”


    “仇队,这个,你得问她,我怎么知道她为什么要直直冲进我车里?还有,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要对叶念突然举枪?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秋菡芮边说边扭头看向韩林,他发觉到了,但没做出任何反应,只是示意仇阜寒继续问下去。


    “有什么误会!她杀人了!犯法了!懂不懂!”


    “叶念?她杀了谁?”


    “你别管她杀了谁?就说你,她为什么只上你的车?你们是不是早就约好了!”


    “约?那门子约?仇阜寒,我劝你说话注意点儿,分寸线得把握好了。如果过了,那就别怪我翻脸了!”


    秋菡芮斜眼瞟着韩林,说完了这句话。韩林一看,秋菡芮驳了他的面子,虽然有怒火,但也得忍着,只因他需要秋菡芮父亲这条线才能更快地往上爬。毕竟,关系嘛,总是越绕越深的。


    “小仇啊,不要激动,好好跟菡芮说话。那个,菡芮,你也别着急,小仇他只是太想知道原因了,你别往心里去。”


    “当然,韩主任,我肯定不会往心里去的。我只是希望咱们别再演戏了,您想问就问,假借仇队的嘴说话,这可不是个好习惯。”


    “秋菡芮!你什么意思!我今天就告诉你了,我愿意!你不要以为你爸能护你一辈子!我实话告诉你,你爸能上去,也是因为当年你妈的事!这个靠女人的废物!谁能瞧得起他!哼!要是韩主任被这样的好事砸中了,现在还能有你爸什么事!”仇阜寒怒气冲冲地对秋菡芮吼道,吼完后还小心看了眼韩林,看见一张溢满得意的脸,才放下心来。脸上愈发扭曲起来了。


    “怎么了,韩主任?委托他跟我撕破脸了?呵,我今天既然回来了,那就已经证明我和这事是脱了干系的!如果您还不信,那就只能劳烦您从我父亲那拿来我的逮捕令。至于,其他的欲加之罪,我一概不认。”


    韩林面上做出沉思状,他示意仇阜寒先别说话了,但很快,转念一想,顿时又不害怕了。


    “秋菡芮,你还以为你父亲是什么好人吗?当年的事,你不敢再往深了查吧!哼哼,记住,这已经不是那个旧时代了,现在是新时代!把你威胁的那一套收起来,吓唬谁呢。”


    “韩主任,在这个警局里,谁敢恐吓您?您肯定是误会了,我对您只有无限的敬仰以及无穷的崇拜!至于,威胁?您一定是想错了,我哪儿敢呢?”


    “哼!”


    “韩主任,您慢走,有时间来家里做客啊!”


    沉重的漆白木门发出沉静的吼,它完全闭合上了。空间内,只剩下秋菡芮和她嗡嗡作响的电话铃声。铃声显得本就空荡的办公室越发大了,一种沉闷的苦涩感向她蔓延。


    “喂,您是……”


    “秋医生,我们都看到新闻了,白好那个孩子……她真是个好孩子,就是……唉,命不好,命不好啊!”


    秋菡芮像是被定住了,她没想到当初在医院里那群被雇佣的家属们,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安慰她。更没想到,在她们看来,这竟然是安慰人的话?世界,让她愈发得难懂了,与电话那头的人,也注定无法再长久地交流下去。她想,她必须沉默了,这必定是长久的沉默……


    随便应付两句,匆匆挂了电话,秋菡芮瘫在椅子上,接受着令人难以忍受的事实。


    她想,如果白好是个男人,那这一切,必定会成为她头顶上的桂冠。说不定,还会有许多女人因此而同情她,甚至于爱上她。哼!但她是个女人,一旦涉及到了女人的不幸,就必定会牵扯到命运。这看似是两种不同的命运——好的和坏的。但,人们是无论如何都要把她看作是不幸的,好像,只有这样,它们才能心安理得地继续生活;好像,只有这样,它们才能继续日常必不可缺地忙碌。


    它们,要摧毁一切可延续的智慧!


    也对,也只有这样,愚蠢才能成为它们的真理。


    突然,门外轰然地爆炸声,让秋菡芮被迫停止了思考。她捂住头,以防玻璃碎片划烂她最为重要的部位——大脑。等了一阵,听着门口人们四处奔逃的慌乱声,打开门,朝着爆炸的声源处跑去。随着灰尘和金属碎片的增加,映入眼帘的,是不醒人事的仇阜寒以及已经盖上白布的韩林。


    “韩林……他死了?”


    秋菡芮在心里默默揣摩了一番,走上前去,帮救援一起抬起那具尸体,装作不经意,将白布扯下,确实是一具已经冰冷且不成人形的尸体,但依旧还能辨认出是那幅自大的模样。


    “哼,这个韩林,都死了,还这幅样子,真是……秋菡芮!不许哭,把眼泪憋回去,你忘了他怎么对你的!”


    秋菡芮心里这样想着,眼下却渗出泪。为什么?为什么会哭呢?是想起了幼时韩林陪自己玩的场景吗?还是,想起了视频里他是怎么欺辱人的景象?


    这种巨大的割裂感,是人类无法承受的宇宙。


    送走伤员和尸体后,秋菡芮待坐在办公室里,这里简直成了真正的安息之地。她默念道:


    “安息吧!


    那群被残害的她们!


    安息吧!


    剩下的,只交给我!”


    此时,叶念终于到了落脚点,她仿佛也听到了远处的爆炸声,猛地扭过头,看向声音的出生地。但又好像不是那声,只是嫩芽破土的声响,只是希望极速生长的剧烈动荡!


    收拾好一切,躺在床上,从脖梗处拿下一个小挂坠。发黑的金属被不断地亲吻和泪水洗净,研磨一阵,再打开,一张女人的小相端坐其中:庄严的制服,利落的短发,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有着不怒自威的正气。叶念一边把小相攥得更紧,一边在垂緌嗡鸣的雨滴中沉睡。


    睡吧,睡一觉,新世界就在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