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策只觉得邬清雅在偷偷看他，目光落在他身上好几眼。


    看他做什么？


    是他刚才表现得太冷漠，似乎对她相亲成功与否看起来太漠不关心了吗？


    但邬清雅没有问这个，反倒是对他和康英莲的相处有些许好奇：“你们聊得还好么？”


    “谁？康英莲？”游策皱起眉头，反问道：“我和她有什么可以聊的吗？”


    邬清雅奇了：“……难道英莲没有和你说话？”


    “说了很多。”游策只记得她一直在后面自说自话，吵得他脑袋有点疼。


    好在他对于自己不感兴趣的事情向来不太关注，干脆就把对方当一只会叽叽喳喳的小麻雀，直接就把她说的话屏蔽掉了。


    加上那段路很短，所以并没有造成太大影响。


    游策淡淡一句便糊弄了过去：“但我不太爱说话。”


    啊，原来是这样。


    邬清雅知道，大概自己小姐妹的梦是破碎掉了。


    这时，听到说话声的王红霞从堂屋里出来，她探头看了看外面，没有杜家宝的身影。


    “是杜家宝送你回来的？”


    “是的。”清雅点点头。


    王红霞有些纳闷。


    “怎么不叫人家进来坐坐？”


    游策已经锁好了车子，抬头看了一眼王红霞，只觉得她问的有些傻。


    这结果不明摆着呢吗？


    王红霞被看得莫名其妙，但她现在重心可没有放在自己儿子身上，而是关切地望着清雅：“怎么样？”


    自然，她是问清雅刚才的相亲怎么样。


    邬清雅咬了咬唇，摇了摇头。


    王红霞叹息一声。


    她也觉得不成。


    “欸，我早就觉得不成。”王红霞一拍大腿。


    她这简直就是事后诸葛亮，相亲前说得千好万好，相亲后却马后炮说什么自己早就知道成不了。


    王红霞听见自己儿子轻嗤一声，仿佛很看不上她眼光，不由得也有些老脸泛红。


    “要不是杜家嫂子跟我说，说她儿子每天在家茶不思饭不想的，就想找个机会跟清雅见上一面，我也不会这么轻易答应。”


    她本来是想要先约赵浩然去看看的，毕竟那小子她看着长大，也知道是个好的。没什么心眼不说，身材样貌也都更好，跟游志比也差不了太多。


    就是因为家里条件差一点，嘴巴笨了点不太会说话，才一直没娶到媳妇。


    王红霞想着她到时候给清雅陪嫁给得多多的，家私都运过去，再把房子修缮一下，他们家人口简单，只要小伙子踏实肯干，一定能把日子过好。


    但杜家宝横插一脚，都求到她跟前了，她也不好不答应。


    万一清雅喜欢呢？


    但按照这情况来看，这个万一到底是没发生。


    王红霞也松了一口气。


    她虽然觉得杜家宝这个小伙子人品确实还不错，但是品貌确实差了点。


    当初要不是看脸，她也不会嫁给八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游有闲，然后开启了操持家里家外的日子。


    但每天晚上看着自家丈夫那张脸，再多的累也消散了。


    而且，自己生出来的儿子都继承了对方的好相貌，就算是调皮捣蛋，看着都没那么生气。


    现在她又娶了个漂亮的儿媳妇，看着像个白玉娃娃的孙孙，王红霞更是坚信自己看脸挑人的想法没错。


    所以邬清雅没看上杜家宝，她是十分能够理解的。


    要是他家聪哥儿到时候有个大饼脸妹妹，她怎么想都怎么觉得违和。


    所以邬清雅没相中，也在王红霞意料之中。


    “那这样，清雅，你赵婶子今天下午也过来了，想听听你想法，如果你乐意，那就再跟赵浩然接触接触？”


    不过再去公社食堂相亲到底不是太好，被杜家宝看见了，难免心里有想法。


    “这样，过两天我跟赵婶子约好，让你们去镇上逛逛街，有什么想吃的想买的，你也可以买点回来。”


    王红霞从兜里拿出一摞票证来，给邬清雅三尺布票，再给她十块钱，让她晚两天再去城里玩玩，放松一下心情。


    “谢谢妈。”


    虽然邬清雅觉得不用急，但是看见婆婆这样热心，她不由得也有些多想。


    为什么婆婆这么急着把自己嫁出去呢？


    邬清雅是知道的，大伯哥这次的探亲假至多也就一个月，现在已经过去十几天了。


    是不是公公婆婆他们想要把她的事情处理好，跟着游策一同上京去？


    毕竟现在他们也就游策这一个儿子，跟着去京市享福也是应该的。


    愿意帮着她挑选归宿，他们已经做的很到位了，急迫一点倒是也没什么错。


    邬清雅有些落寞，但又觉得，公公婆婆对她这样好，不管他们有什么想法，在一起的日子，她把自己该做的做好就行了。


    至于以后，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见邬清雅应下来，王红霞也挺高兴。


    她做事情向来讲求效率，风风火火的，而且性格还有点强势，不喜欢别人反驳她。


    这个儿媳妇的性格她真的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策哥儿。”


    看见清雅进房间去换衣服，王红霞朝着游策招招手：“你今天看着，觉得他们是什么原因没成的？”


    虽然有自己的猜测，但是女人嘛，总喜欢八卦。


    “他们也没说几句话。”游策只把自己看到的现象告诉了王红霞。


    “哦，清雅喜欢话多的。”王红霞恍然大悟。


    她回忆了一下自己二儿子的性格，不由得点点头。


    “游志就是这样，幽默开朗，经常能逗她笑。看来清雅是喜欢这种性格的男同志？”


    王红霞觉得她有了新方向。


    但是……为啥觉得自己大儿子的脸又黑了些？


    **


    晚上，邬清雅抱着游聪认字。


    聪哥儿就像他名字一样，真的很聪明，现在已经能够认识一百多个字了。


    但因为年纪还不大，说话不连贯，最近邬清雅都给聪哥儿读儿歌。


    她声音柔和秀美，音韵又好听，不一会儿聪哥儿就伴着儿歌睡着了。


    邬清雅给孩子掖好被角，看着那张酷似游志的小脸，她不由得又有些心酸。


    要是游志没死就好了。


    要是他没有死，她不用操心改嫁，只要在家里带着孩子，侍奉公婆，好好等他就行了。


    她不由得用衣袖擦了擦眼泪，心里回忆起游志对她的好，躺在床上，过了许久才睡着。


    但她却睡得并不安稳。


    她做了个梦，梦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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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一座大宅院。


    大宅院里的人进进出出，人声鼎沸，数不清的高档家具被拉到了门外。


    先是水晶做的吊灯，然后羽毛装饰的床帐，来自欧美的油画以及各种让她眼花缭乱的装饰品都像是流水似的运了进去。


    一个漂亮的小姐款款从一辆“红旗牌”的汽车上下来。


    她看不清模样，但跟在她身后那个身型她却化成灰也认得。


    那不是游志吗？


    邬清雅睁大眼，看见他扶着那小姐的手，同她说说笑笑，一同迈入了那宅院之中。


    邬清雅猛地睁开眼。


    她径直坐起来，剧烈喘息着，直到冷空气侵入肺腑，让她浑身浸透凉意，她才从那噩梦中惊醒过来。


    一切情景逐渐变得模糊，只有他们托着的手，仿佛在她眼前一般，栩栩如生。


    夜已经深了，邬清雅不愿惊动任何人，但她实在被这梦吓了一大跳，心神不宁，想喝点什么压一下。


    于是到堂屋的茶壶里倒水。


    茶壶是空的，倒不出来。


    邬清雅拿了一个茶杯，摸索着来到厨房，抖抖索索地舀了一大勺山泉水。


    “谁在那里？”她听到一声低喝，门外闪过一道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扣住了她，将她双手反剪到身后。


    “啊！”邬清雅低呼了一声，茶杯滚落下去，掉在地上。


    邬清雅出来得急，也没开灯，刚她一系列动作窸窸窣窣发出了不小的声响。


    有了袁子安的前车之鉴，游策格外警醒，于是今天出手便十分利落，想着先把贼人擒住再说，却没想到入手之处一片柔软。


    就着月光，他看到邬清雅细腻的脖颈，和含着泪光呼痛的眼眸。


    游策呼吸一滞，他赶紧将清雅放开。


    但伤害已经造成，水杯泼湿了她大半衣服不说，手腕处也有着明显的红痕。


    “清雅，你没事吧？”这是游策第一次喊出口这个称呼，他似乎很是懊恼。


    水杯刚刚被打翻，凉水泼在邬清雅的身上，浸湿了一大片衣襟。


    邬清雅抬起头，游策看她的目光关切，在夜色掩映下，轮廓显得更加柔和，和他弟弟竟然有五六分相似。


    邬清雅刚做了那样一个梦，再看见面前这位大伯哥，不由得有些恍惚。


    她忍不住抬起手，轻轻放在他脸上，一点一点感受着他面庞的温度。


    游策瞬间便僵住了手脚，他一开始心跳急剧加快，但对上邬清雅茫然放空的眼神，沸腾的热血一下便冷静了下来。


    她在透过自己思念谁？


    那个答案呼之欲出。


    游策的唇边涌上苦涩，但他却只能将这苦果独自咽下。


    他喉结微微动了动，但就是这微小的颤动，让邬清雅逐渐回过神来。


    她慢慢收回手，但目光却依旧没有从游策脸上移开。


    她细细打量着自己的这位大伯哥。


    正是他将这个噩耗带给自己的。


    出于对他的信任，家里人都没有怀疑过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但这个噩梦终究是把邬清雅的心理防线撬开了一道缝隙。


    毕竟，她见到的只是衣冠冢，并没有亲眼看见他的尸身。


    她忍不住问出悬浮在自己心底良久的疑问，轻声道：“游志，他是真的去世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