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和殿内的风向变得极快，众人原本还能勉强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在得知薛红萼被册封为选侍，且一连三日留在长青殿侍寝后，平静瞬间消散，这个消息也在众人脑中炸开锅来。


    前几天还在嘲讽薛红萼的人，一听到她因在懿贵嫔生辰宴上献舞被陛下看中，册封为选侍的消息，一夜之间换了嘴脸，转头来讥讽项思荌。


    “禧嫔再得宠，不过是个六品的嫔位，身份摆在这里，哪有懿贵嫔在陛下跟前得脸。”


    “是呀，要我说，要想搬出曦和殿，得到陛下的青眼，还是得多在懿贵嫔身上下功夫。”


    这样的酸言酸语项思荌这几天听了不少，特别是薛选侍搬出曦和殿后，有几个碎嘴子的整日无事，左右搬弄着是非。


    项思荌从前不理会她们，在她因禧嫔的缘故见到圣上后，也没有理会她们的讨好与妒忌，如今，她就更不会将这些无聊的话放在心上了。


    宫女韶音是曦和殿指来伺候她的，她重重地把门一关，“眼不见为净！就这德行，还想搬出曦和殿做主子？做梦还差不多！”


    项思荌看了她一眼，这小姑娘年纪小，脾气却格外火辣，是个嘴上不饶人的。她手里动作没停，韶音见了，忙走上前，“采女别缝了，放着奴婢来吧。”


    项思荌笑道，“快好了，等缝完了这些，就给禧嫔送去。”


    当初得知自己成为采女后，就听说了宫里的规矩：只有得到陛下的恩宠和册封才能搬出这曦和殿。等着陛下主动召幸，此事无疑难如登天，二十个采女，个个削尖了脑袋，要去结交得宠的妃嫔。


    项思荌原本不抱什么希望的，论美貌，论才艺，论心机手段，她自认没有任何过人之处，恰逢禧嫔有孕，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学过的这点皮毛的医术，许能借此得到贵人的垂青。


    禧嫔性情温和，没有因为皇帝的恩宠就跋扈骄纵，人又生得美，讲起话来总带着笑，细声细气的，对下头的人也极好。


    既然选择了上禧嫔这条船，她也会竭尽全力让禧嫔看到自己的价值。


    兰蕙宫。


    陆美人也在东配殿，正兴致勃勃地和萧长宁聊着天，“这几日陛下就跟被薛氏勾了魂似的，你说，要是懿贵嫔早知道薛氏会这样得宠，还会不会这样大费周章的将人引荐给陛下？”


    萧长宁笑道，“懿贵嫔是聪明人，薛氏美貌如斯，天底下哪有男人不心动的，只看陛下是新鲜三日，还是会长久的新鲜下去了。”


    陆莹笑着看她一眼，“也是，懿贵嫔那样的人，自然是稳坐钓鱼台。若薛氏得宠，必定会成为六宫的众矢之的，为求自保，懿贵嫔就是最好的靠山；若薛氏不得宠，她想出人头地，也得牢牢的抱紧懿贵嫔这棵大树。”


    “看她这架势，封妃也是指日可待了吧？”


    萧长宁笑了笑，“谁说得准呢？”


    宫中人常把“资历”挂在嘴边，何为资历？包括在宫中各处的人脉、心腹，嫔妃自身在皇帝心中的分量，还有就是入宫的年份了，缺一不可。要想一步步往上爬，这些都要花心思去经营。


    “左右懿贵嫔都不亏，咱们且接着看吧。”


    二人正聊得畅意，项思荌进殿，恭谨地敛衽行礼。


    萧长宁吩咐青芜去搬矮凳，项思荌坐下，将准备好的药包拿给萧长宁，“这是婢妾缝制的药包，里头的药材都是问太医院拿的，有安神静气，增强体质的作用，放在案前、枕下等处即可。”


    萧长宁接过，也递给陆莹几个。二人轻嗅，闻到了其中淡淡的药草香，是很让人舒服的味道。


    萧长宁看她做了不少，满满一盘，有大有小，“你有心了，做这些一定很费功夫吧。”


    “您喜欢就好。”项思荌笑道，“从前在家时，婢妾的母亲就常做这样的小药包，挂在床头等处，家中各处都能闻到这个味道，闻着很安心。”


    萧长宁示意青芜端着整盘药包先出去，她虽信得过项思荌，但也不能拿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打赌，这药包用或不用，都得仔细询问过太医院才行。


    青芜出去后，几人又接着聊起了近来宫中一件接着一件的轶事。


    陆莹的小心最灵通，“听说昨日有一个姓李采女，见薛选侍得宠，按捺不住，擅自去了长青殿给陛下送东西，你们猜怎么着？”


    这事没传到萧长宁耳朵里，但项思荌身处曦和殿，再清楚不过，“听说陛下赏了二十杖，就在长青殿门口打的，鲜血淋漓，如今人还在床上躺着，就剩一口气了。”


    管事女官在她们进曦和殿的第一天起就耳提面命：无诏，不得擅去长青殿。大家原本都答应的好好的，也没人做这只出头鸟，去试探这样做的后果。


    偏偏李采女去试了，后果嘛，大家现在也都知道了。


    萧长宁倒没什么感觉，“还好今天知颐不在，要不然听到又要害怕。”


    陆莹笑了笑，刚想说陈美人最近胆子可没有从前那么小了，就见青芜和夏儿一同走了进来。


    “潘美人那儿…似乎是快生了。”


    陆莹看了一眼萧长宁，当机立断，“你和项采女在这儿等着，我去一趟就行。”


    萧长宁点头，“姐姐快去吧。”


    陆莹走后，萧长宁的面色就不太好。


    项思荌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递上一杯温水，“您润润嗓子吧。”


    萧长宁喝了几口才勉强回神，项思荌安慰道，“您别担心，有太医们在，潘美人会平安无事的。”


    萧长宁轻轻嗯了声，静静地坐着。


    午后阳光还算不错，项思荌提议道，“不如婢妾扶您出去走走吧？就在兰蕙宫的院子里。”


    萧长宁淡淡一笑，“我带你逛逛吧。”


    兰蕙宫分前后两院，以中厅为分界。后院中央有一方小塘，水是活水，萧长宁住下后，养了几尾锦鲤，闲来无事，就来这儿喂喂鱼，看鱼儿抢食打发时光。


    萧长宁不说话，项思荌也默默陪着。


    不知道陆美人走了多久，回来时天色已经黑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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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


    萧长宁探出头，“怎么样了？”


    “母子平安，陛下很高兴，已经传了旨意，晋潘美人为婕妤，还赐了封号。”


    潘美人诞下了本朝的第一个皇子，也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子，不用想都能知道此刻陛下有多高兴。潘美人也因此母凭子贵，越级晋封。


    “陛下赐了什么封号？”


    陆莹想了想，“瑞云千里映，祥辉四望新。陛下择了一个‘瑞’字。”


    是个好字，只怕过了今日，宫里的风波会愈演愈烈了。


    ——


    隔天是众妃去甘泉宫给惠妃请安的日子，人一到齐，就听得惠妃对众人说，“如今瑞婕妤平安产子，接下来，本宫与陛下就要指着禧嫔的肚子了。”


    萧长宁平日里尽量保持低调，能少出门就少出门，惠妃的一番话，让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的身上。


    瑞婕妤诞下皇子晋了两级，若是禧嫔也平安产子，比照着瑞婕妤晋封的先例……那不就是四品的贵嫔，和她平起平坐了吗？不对，禧嫔还有封号，她有什么？


    温贵嫔想到这儿，整个人特别不是滋味，看向萧长宁的目光也更加不善。


    萧长宁淡淡一笑，“陛下雨露均沾，我也等着姐妹们的好消息。”


    眼下宫中新人辈出，宁嫔眼看着这半年多来，自己的位置从最靠近惠妃的上首，到如今的越做越偏，她半玩笑地说道，“这宫里的新人真是一茬又一茬，新的一波起来了，就没咱们老人什么事了。”


    “可不是嘛。”向来话不是很多的仪嫔也接了一句，“都是花骨朵一样的美人，见多了她们，谁还愿意来看你我啊。”


    宁嫔不置可否地笑了一声，从前还在王府时，她和仪嫔没少因为分宠暗暗较劲，如今看来，是从前狭隘了。反正早晚会有新人上来，就好像现在的禧嫔和薛选侍，再得意也都是一时的。


    纵使心中如此想，她依旧不遂，陛下已有一个多月没踏进她的承和宫了。她笑着打量了近来同样无宠的仪嫔一眼，“这人一闲下来，就想着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倒是怀念起从前在王府里的日子了。”


    那会她可闲不住，衡王府又和康平、乐善两个公主走得近，几个年纪相仿的女孩子几乎是一拍即合，经常琢磨着怎么玩。


    仪嫔一点就通，“蹴鞠、投壶，宁妹妹想玩哪一个？”


    宁嫔看向诸妃，“只怕咱们一头热了，蹴鞠也好，投壶也罢，总要人多才有意思。”


    郑言熙也不扫兴，她率先道，“那算我一个吧。”


    有她开了头，后面应和的人就多了。


    宁嫔又看了眼惠妃，“娘娘要赏脸来玩吗？”


    惠妃略笑，“你们玩着，本宫得空了来看看。”


    萧长宁低着头，这样的活动若放在平时，去参加也无不可，只是现在情况特殊，她又是谨慎的人，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吧。


    宁嫔也没有问她去不去，只笑着拍定了日子，“那就说定了，到时候都记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