膝丸霍然拔刀，快速上前挡在髭切身前，横斜而出的刀尖毫不掩饰地对准南泉的咽喉。


    膝丸眉眼凌厉，茶金色眼瞳紧紧锁定南泉一文字。


    “对兄长无礼，你的头颅我就收下了！”


    刀剑出鞘的铿然声响让空气骤然一沉，紧接着刀刃与刀鞘摩擦的稀碎声响从四周不断传来，众人的脸色掩在渐暗的天色里，神情莫辨。


    气氛剑拔弩张。


    一文字则宗与髭切遥遥对视，眼神冰冷。


    被南泉护在身后的空乃没有直面膝丸的刀锋，但膝丸直冲而来的杀气也让她脸色煞白。


    这恐惧终于唤醒了空乃被悲伤愤怒蒙蔽的感知。


    她僵着脖子目光一寸寸下移，还没有触及到自己的腿就触电一般收了回来。


    ……她的腿在颤抖。


    意识到这个事实的一瞬间，空乃突然感到了强烈的不甘，她还不想就此结束，药研还没有安全回来，她怎么能够就此退缩！？


    想要寻求勇气一般，空乃看向一期一振，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只能看见他的半个侧脸。


    黯淡的天光给他蒙上一层阴影，原本柔和而流畅的侧脸线条被削去一贯的和煦，牵连着紧绷的下颌，戴着白手套的手搭在刀柄上，防备着源氏两刃的动静。


    空乃发现一期一振的眉头一直紧紧蹙起，对弟弟的担心让他无法好好修饰自己的表情。


    一期哥心焦着药研的安危。


    空乃想到，但即使是这样一期哥也没有顺势答应她去天守阁的提议。


    即使并非她的原因，巨大的愧疚感还是袭上空乃的心头。她意识到这是在逼迫一期哥在她和自己的弟弟之间做出选择，这对于他实在是太过残忍。


    负罪感盈满胸腔，空乃蠕动嘴唇，又在愈加沉重的对峙中煎熬地沉默。


    一直在观望的三日月注意到了空乃欲言又止的表现，他稍一想，就明白了空乃在纠结什么。


    她为了药研冒险的决心不假，三日月扫了一眼对峙的两方，但空乃要是继续坚持去天守阁的话，她会认为自己辜负了则宗和一期的保护吧。


    已经为了她和髭切甚至本丸的其他刀剑撕破脸，空乃不想让则宗的付出白费。


    但想到药研还危在旦夕，空乃那点纠结又不值一提了，她踌躇着，不敢上前。


    她也有点害怕了吧。毕竟还是一个小孩子呢。


    三日月一直旁观着事情的发展，他已经知道了空乃的态度，适时开口。


    “未战先乱可不行啊。”


    这句话一出，氛围骤然松弛下来。有刃明里暗里松了一口气，没有谁想要分不清敌我的乱砍一通。


    空乃敏感得感知到了这个动静，她将手握得更紧，嘴角紧绷。


    陆奥守吉行打着哈哈。


    “刚刚可真是吓到咱了，这个人类——是叫空乃吧，与我们本丸也是无关的，不应该让她就这么冒险吧？”


    可是天守阁本丸里的刀剑男士都进不去啊！


    乱从宗三左文字提出那个设想开始就一直低着头，他有一种莫名的直觉——审神者一定会从天守阁进入本丸！


    他心乱如麻，对药研的担忧和良心来回拉扯。此时听到陆奥守的话，脑子里的弦终是崩断了。


    他不顾一期一振焦急的阻拦，猝然之间和空乃对上视线。


    “请你救救药研吧！只要把天守阁的结界破坏就可以了！”


    他的眼睛通红，说完就要跪下身去。


    “我没有办法了！审神者这么贪生怕死，他一定会从天守阁进入本丸的！药研还在他的手上，我好担心来不及了！”


    空乃被吓了一跳，还没有反应过来乱藤四郎就已经在她面前低低俯下了背脊。


    这是一个标志的土下座姿势。


    一期一振沉默一阵，将腰间的本体解下，跪在空乃的面前，将本体举过头顶。


    “还请您救救我的弟弟。一期一振任由您驱使！”


    厚藤四郎阻止了其他兄弟们上前，他和空乃短暂地相处过一段时间，那段时间让他知道空乃是一个很心软善良的人类。


    他们再上前请求的话就是逼迫了。


    所有人都在看着空乃，等着她表态。


    空乃的余光看见南泉皱起眉头想要上前，但被则宗抬手阻止，则宗站在她的身后，关注着她的表情。


    只要她有一丝的勉强与不情愿，他都会上前隔开她与危险。


    空乃深吸一口气，不再看向别人，她要承担起自己的责任，不要躲在则宗的身后，让则宗替自己担上骂名。


    “我要去天守阁！”


    之后的记忆有点模糊了，这是空乃第一次再加上担起这样重的责任。


    她担心自己根本就是在说大话，到头来连天守阁都进不了。


    将要面对的危险、药研的安全、乱的期望，还有本丸她知道的不知道的刃的生命。


    空乃脑子里一片混乱，跟着紧紧攥住她手腕的乱藤四郎穿过坍塌的废墟。


    他们在前往天守阁的路上。


    本丸一共有两个可供进出的通道，一个是则宗前往时政述职的万屋通道，另一个则是刀剑男士最常用到的时间转化器。最后再加上一个本丸中枢所在的天守阁，一共有三个地点需要守备。


    空乃被脚下翻飞的尘土呛得回神，她在脑子里紧张地回忆着本丸的战力分配。


    天守阁和时间转换器安排的刃手是最多的，御前说万物通道外面应该已经是一片虚无了，审神者不可能在那里进出。那里的刃手分配是最少的，一些中伤或轻伤的刀剑被安排去那里以防万一。


    则宗安排南泉去天守阁保护空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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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自己则去了时间转换器前守备。


    空乃想得入神，脚下突然被绊得一个踉跄。


    “小心！”


    乱扯住空乃将要摔落的大半个身子。


    他自从会议结束后就一直偷偷看着可空乃，他看着一心想要救出药研的空乃，语气带上哭腔。


    “对不起！”


    空乃仔细端详乱，才发现初见时馨香顺滑的金发已经变得枯燥暗淡，打结的杂草一般被它的主人毫不怜惜地甩到身后。


    “无论前方等待着什么，我都不会后悔！”


    空乃深吸一口气，拉起乱一起跟上南泉的脚步。


    最前方的髭切听到这话倒是对空乃有了一点欣赏，至少空乃在他眼里不再是一个灵力有点特殊的人类的定位了。


    比起普通人，她的果敢和勇气也是独一份的。


    他走到空乃身边，开口。


    “你只需要解决本丸结界就可以了，就用你手上拿着的那把药研藤四郎。”


    “天守阁的结界无法从外部破坏，内部却如一张纸一样脆弱。拿上药研捅几刀，天守阁的结界很快就会消失。”


    鹤丸国永还是那副轻松的样子，他一直都很有活力，也很乐观。


    他的轻松感染了空乃，她放松一直紧绷的肩背，凝神听着鹤丸国永的叮嘱。


    “先要找到结界所在的位置，不是本丸的中枢哦，本丸的中枢很强大也很脆弱，一刀下去说不定就报废了呢。”


    鹤丸国永手背在后脑勺上，仰着背侧脸笑眯眯地看着空乃。


    前面就是结界了，他们停下了脚步，南泉回过头，神色紧张。


    “只要有什么不对就立刻出来喵！不要让我担心！”


    空乃点头，屏气向前迈步，准备踏入灵力结界。


    但是没有成功。


    手上牵扯的力道让空乃的脚步一滞，回过头，发现乱还是紧紧抓着她的手腕。


    乱的瞳孔神经质地放大，无神又慌乱。


    看到乱这样，空乃反而冷静了下来。


    大不了同归于尽。


    她试探地挣了挣手腕，小声说：“乱，我要进去了。”


    乱反应过来，咬着嘴唇有着千言万语。


    最后他还是只说了这样一句话。


    “那你要小心。”


    看着空乃义无反顾的背影，乱张了张嘴，哑然地合上。


    空乃提着一口气将左手伸入前方空无一物的空气里，蓝色的灵力结界像涟漪一样从空乃的手部开始显现。


    很好，没有被挡住。


    空乃松了一口气，微微点头，向身后的人示意没问题。


    她注意着脚下，握着手上的药研藤四郎，一路向最高层摸索。


    乱紧紧抿着被咬出血迹的嘴唇，跟着空乃的进度爬上天守阁旁边的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