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你弄疼我了!

作品:《双向救赎

    宽容?


    这个词用在除了皇帝之外的任何一个人身上都不会让她觉得如此好笑。


    但,她反驳了又能怎么样呢?


    李风行吊着嘴角,勾出一个软软的笑:“是我的错,你别......”


    突然间,头重脚轻,慢慢地她好像就倒下来了。


    “李风行!”皇帝终于把他的笑咽了下去,一把搂住了她的腰。


    一阵风吹过来,吹得李风行的头发飞扬,就好像她的名字一般,终于融入风中,随风而行了。


    “殿下!殿下你醒醒......奴去请医士,奴去请医士......”


    女侍跌跌撞撞地爬起来。


    “站住。”


    皇帝把李风行抱起来,他穿着斗篷,把缩在他怀里的李风行裹住,她小小的一团,从外面来看,几乎看不出来:“悄悄地,去请赵医士,听到了吗?”


    赵医士,以前从未在太医署里听过这位医士的名字。女侍愣了一下,抬头,撞见皇帝冰冷的眼神,又连忙低下头:


    “是,是,奴知道了,奴这就去。”


    嗯——


    心脏仿佛突然被刺了一下,李云集握着缰绳的手一顿。


    “殿下,你怎么了?!”


    “我没事,继续走。”


    他单手捂着胸口,但是那一阵刺痛早就消失,仿佛一切都只是他的错觉。


    “李云集!你混账......”


    是郑靖,他从刚开始到现在还会时不时嚎一嗓子。


    李云集微合眼皮,歪着头,一忍再忍,忍得眉心横跳,终于是忍无可忍:“叫副将去把他的嘴堵上。”


    “是,属下这就去。”


    终于彻底安静了,安静地只剩下行军产生的杂声。疾行的风从他耳边穿过,化成了一声又一声的呜咽。


    随着马蹄敲击着泥土的声音渐渐变轻,他扭过头。


    这是第三次,是他的第三次回头。


    城楼在他眼里已经变成了小小的一个黑点,几乎要消失不见了。


    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看不清,可是心中似乎有一股执念促使他去看、去探究、去......


    这是怎么了?


    李云集觉得自己仿佛是被困住了,他想挣脱,却怎么都挣脱不了。


    “将军,是要停下来休息吗?”


    前面就是与行军路线重合的一家驿站。


    状似疯魔的大脑慢慢冷却,他甚至感觉自己手上出了很多很多汗,几乎要握不住缰绳,迅速举起水囊往自己嘴里倒,水流又急又快,顺着他的嘴角滑到了脖颈。


    这股冰冷叫他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哆嗦。


    “将军,将军?!”


    “前面驿站组织驻扎休息。”


    滚滚向前的车轮跟着军队一起慢慢停下来。


    徐拂衣轻咳两声,伸着手往桌子上摸杯子,指尖传来金属的冰冷。


    她立刻弓腰后退,缩在角落里,手往底下摸她的刀,眼神在睁开的一瞬间褪去了迷蒙的睡意:


    “谁?!”


    “是我。”


    随着他的声音一出,徐拂衣也看清了来人是谁:“是你啊......你怎么过来了?”


    她想撑着坐起来,却发现身体在解除了警戒模式之后根本没有什么力气,只能咬咬牙,使劲往上一提——


    “啊——”


    手臂突然一折,眼见着人又要栽下去,她已经放弃了挣扎:还好下面都是软垫子,摔下去也不疼。


    没摔下去。被一只手给捞起来了。


    但,如果这只手上没有盔甲就更好了。


    装在冰冷的盔甲上的那一瞬间,徐拂衣觉得——


    “你这怎么这么硬,我腰都快断了!”


    “对不起......我忘了。”


    不太对劲。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手突然被她抓住。也许是刚刚骑马的原因,一向是他的体温比较高,现在竟然变成了她来温暖着他。


    阳光从被吹起的帘子一角钻进来,映照在徐拂衣的脸上,满目都是温暖的色彩。


    李云集慢慢抬眼,对上她的眼睛:她在担心他。


    他想说,想说自己感觉到的那一点点不舒服,可是又怎么说呢?又该说些什么呢?最后也只能说:


    “我没事,没生病,也没有不舒服,”


    明明不是的。


    他在看着她的时候,她也在看着他:


    他的眼睛是不被阳光所眷恋的那一滩池水,是死水,绝望而又无助地等待着阳光的回响。


    这样的眼睛,徐拂衣很熟悉。因为这也曾经是她的眼睛里。


    铺天盖地得一个拥抱带着光的温暖扑向了他,李云集下意识地把人接住。


    “虽然不知道你到底为什么不舒服,但是我可以给你一个拥抱。”


    他收紧了手臂,紧紧地将他的太阳抱住。


    “咕~~”


    还带着声浪呢。


    徐拂衣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有节奏的腹鸣,忍不住嘴角上扬:“已经中午了,情有可原,情有可原。”


    李云集有些无奈。


    又是一声“咕——”


    这次换成他笑了:“你也是情有可原,情有可原。”


    从桌子底下的暗格翻出老许给他们做得干粮。


    所谓干粮就是死面做成的大饼,特别厚、特别硬,是要在水里泡开吃的,如果只是干嚼,恐怕脖子都能伸出二里地。


    他捏着饼顿了顿。


    横空一只手给大饼抢走了,她挑着眉:“怎么,还不想给我吃?”


    “......不是,这东西不好吃,我叫驿站去给你做些新鲜的吃食。”


    他说着就要往外去。


    “不用。”


    轻轻勾住他的衣角,她说:“你能吃,那些士兵能吃,我又有什么不能吃的。”


    泡了一杯茶,她掰了点饼化在茶汤里,慢慢地一点点吞咽下肚。她的眼神是那样平静,那样寻常,没有一丝一毫的嫌弃和勉强。


    明明她作为一个贵族小姐,哪怕被嫡母磋磨过,总归不至于给她吃这样的东西。


    李云集看着她,默默地,给自己也来了一碗,一尝,还是熟悉的味道。他侧着头,去看她,她还是吃得很香的样子。


    饼子除了麦香就只有一点点的盐味,算不上好吃,但对于徐拂衣来说却并不难吃,甚至,比起她前世吃得其他东西,这个饼甚至堪称美味。


    “别吃了。”


    李云集拦住她继续掰开饼子的手:“我们行军也不是只吃这个的,想吃鱼吗?”


    “鱼?”


    “对,这边有条河,如果你想吃鱼,我们可以过去捉几条。”


    她笑了,嘴角弯弯的:“如果你能捉到鱼的话,我可以帮你做鱼。我做鱼,很好吃的。”


    “是吗?”李云集有点不太相信,但还是不去扫她的兴,“那就走吧,我们去捉鱼。”


    “你别不相信......”徐拂衣一抬头,撞进了他温柔地注视着她眼神中。她有点慌乱,几乎是下意识地立刻转移了自己的视线,“快走吧快走吧!”


    堂堂英王殿下卸了盔甲,任由她把自己推下马车,嘴角还一直挂着笑:


    “云风,你和副将一起组织人巡逻,本王和三姑娘去捉几条鱼,看看能不能给大家打打牙祭。”


    捉鱼?


    “是,”云风接着说,“您能捉到鱼吗?”


    一阵冷风吹过来,他迅速低头认错:“属下说错了,您肯定能捉到......”


    云风的声音足够小,话头止得足够快,但还是被徐拂衣听见了。她戳了戳李云集:“原来你捉不到鱼啊?”


    “咳,”他暗暗地瞪了云风一眼,“谁说的,我是十之八九吧......”


    语气越说越飘忽,越说越没有底气,只能暗暗气愤,还不是对着她:


    “本王今天要是捉到了鱼,你连汤都别想喝!”


    “哦~~十之八九。”


    “快走快走,我忍不住要看你的十之八九了。”


    人都走了,云风才敢瘪嘴:“小气,还十之八九,十之二三都是往多了说的。”


    另一个副将,姓李,走到他身边。这位李副将身材瘦弱,带兵打仗一向是以足智多谋著称的:


    “云风,那是谁?”


    “绛侯的女儿,殿下的未婚妻,我们未来的主母。”


    李副将恍然大悟。


    “你怎么过来了,那位世子爷你都安排好了?”


    他谦虚一笑:“我亲自安排,自然是妥妥帖帖。”


    确实,云风深表敬佩,这是个奸诈的。


    此次随李云集一同出征的军队,是赤林军。赤林军已经存在接近五十年,是在先帝谋取皇位时,由他的胞弟康王所率领的军队。康王的王妃在一次生产中血崩而亡,只留下一个病弱的小郡主,前年郡主出嫁之后,康王思念亡妻再加上旧疾复发,去世了。


    而他当年第一次出征就是同这支军队一起,等到康王去世,李云集作为他的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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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和半个徒弟,顺理成章地接受了这支军队。


    赤林军纪律严明,效率极高。不过半日,就已经出了京城所管辖界地。


    这里是一片树林,他说的那条河,就藏在树林中。


    林中鸟惊飞起,风从树枝中穿过,吹起河面泛起阵阵波纹。


    李云集早早把裤脚挽起来,极白的皮肤上横着几道张牙舞爪的伤疤,黑的、红的交错,惊心动魄,他愣了一下,迅速把衣服放下去:


    “你别看!”


    “怎么又把衣服放下去了?”徐拂衣问。


    “......别吓着你。”


    “那如果我说,你吓到我了,你要怎么办呢?你要再生生地剜去这些疤痕吗?”


    “傻子,”徐拂衣轻轻瞪了他一眼,“伤在你身上,再看着这些伤疤,该觉得疼的人是你,该感觉害怕的人也是你,该觉得心惊胆战的还是你。”


    “我不是觉得害怕,而是心疼。”


    李云集现在才敢去看她的眼睛:盈盈一双杏眸,并没有他以为的、会出现的惧怕,而是连着一对弯眉都拧在一起,充斥着的是对他的心疼。


    他以为她也会害怕的,她这样的女子,怎么会看过这样恐怖的伤疤,就像曾经知道他受伤之后过来探望的皇姐,最后也只是匆匆地看望过一眼,就再也不曾来过了。


    但她,并不害怕


    “你当初觉得疼吗?”


    摇了摇头:“不疼,我当初都没注意到,还是下了战场才发现的。当时我直接晕过去了,也没感觉到什么疼不疼的。”


    傻孩子,那是肾上腺素在拼了命地保护你。


    徐拂衣关爱地看着他:“你赶紧把衣服卷上去吧,不然等一会衣服全湿了还要换。”


    李云集弯下腰,慢慢把裤脚卷起来,这一次卷起来和刚才完全不同。


    刚才完全就是无意识的,任由伤疤就这么展现。


    现在......他感觉自己的疤痕仿佛在发热、在摩擦,每卷起来一下,就觉得痒痒的,像是被挠了两下,还没挠痛快。


    等到疤痕完完全全暴露出来,他站在原地,还有点局促,就这么低着头,静静地一句话也不说。


    “去啊,”她坐在草坪上,双手撑着额头,带着一点笑,是在她脸上很罕见的那种笑。就像是深藏地下的蜂蜜,挖一点吃,第一口觉得凉,在之后就觉得甜甜的,“我还等着吃鱼呢——”


    他立刻踩进了河里。


    河流速度不算快,但也绝对不慢。河流两边都有树木遮挡,只有少数的阳光照在水面上。冰冷的水流从他脚上滑过,激起皮肤紧缩,但他心里却是一片平静。


    徐拂衣看着他闭上了眼睛。


    过了很久,他突然举起剑:就是现在!


    闪着寒光的剑狠狠地扎进河流中,但,久久不见李云集把剑举起来。


    “怎么,没抓到吗?”


    她歪着头,努力想去看河流下面是什么情况,颇有点看戏的意思:


    “不是说十之八九吗?”


    “......谁说没抓到!”


    他举起剑,剑上还真有一条扑腾着尾巴的鱼,闪着银光。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声惊得林间的鸟雀都飞起来了。


    正好被云风拽着走到林子边上的李副将发出疑问:“他们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给你讲个笑话:殿下抓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李副将笑得直接直不起身,“将军去抓鱼?!”


    云风也撑不住笑了:“我可是想拦着的,但是没拦住。殿下非说他捉鱼十之八九能捉到,还说捉到鱼回来不让我吃。”


    “得了得了,将军去抓鱼,怕是把鱼子鱼孙都给人家抓回来了,凑个十条熬一锅汤,都不见得能尝出来鱼味!”


    聪明的,一针见血的。


    李云集剑刃上的那条鱼只有中指长度,但凡再短一点,剑刃直接就把它刺穿了,哪里还能轮到徐拂衣去看到鱼扑腾的尾巴呢?


    徐拂衣笑得太嚣张了、太贴脸了,他甚至都被笑得有点恼羞成怒:


    “你别笑了!”


    “好好好,我不笑,”她把自己的嘴角硬生生地拽下来,以示自己的决心。


    然而——眼睛又瞥到了那条鱼:


    这真的很难忍住好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得比刚才还要猖狂。


    “......你行你来!”


    徐拂衣挑挑眉:“好啊,我来就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