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境出口处，冯朝手持八卦镜，缓步走出。他仰头望向苍穹，眼眸闪过一丝黯然，似是在与命运无声对话。


    但愿如同自己的期许那般。


    他低头看向自己右手的经脉，沉默片刻后，轻轻甩动衣袖，将右手遮挡。


    秘境之中，他强行扭转了八卦方位，将陈阿娇所在的方位与感应到的方位重叠。扭转空间方位时，他的全身经脉如同被无数蚁虫啃噬般，渐渐麻痹，到最后功力渐渐散失，可他一点也不后悔。


    这时，等候许久的通天司弟子匆匆上前，恭敬说道，“师兄，司长请您过去。”边说边指向远处那座隐匿在薄雾之中的方亭。


    冯朝应了声，左手将八卦镜放入怀中，就向亭子的方向走去。


    弟子瞥见了冯朝的左手，瞬间瞪大了双眼“师……”


    冯朝无所谓的摆了摆手“不必担心。”身影不紧不慢向亭子走去。


    还未登上亭台，便听见一声严厉的质问。


    “你不要命了！”一位老人背对着冯朝，目光看着秘境出口，苍老的声音掷地有声。


    原来，师父早已知晓了。冯朝苦笑，心中五味杂陈。


    冯朝迈步上前，卷起衣衫，跪的笔直，目光坚定道：“弟子不后悔。”


    “你既已经做好了决定，通天司也断然留不得你了。可你甘心吗？”年近古稀的杜怋因轻轻叹了口气，眼中满是疼惜，冯朝一向是自己最钟爱的弟子，也是他唯一的传承。


    傲气，少年天资，却固执于天命救世。


    道法自然，大道虚空。岂可因为偏颇而干预这世间的自然运转。


    “师父本可隐退尘世，却甘愿赴任司长，平衡修仙与人间。在师父心里，也有所偏爱不是吗？”年轻傲然的少年，此刻却极其认真。


    人皆有私心，杜怋因偏爱凡人，冯朝亦选择了救世。


    “你！糊涂！”杜怋因快步上前，一把抓住冯朝的衣袖，将袖子挽上，左手所有经脉全部变成了骇人的黑色，右手也同样是这般。


    “冯朝，你本能成为最年轻的司长。”深沉的目光里是对自己弟子的疼惜与难过，语气沉重。


    “若能救世，徒儿甘愿。”冯朝深深地磕了一个头，语气郑重。


    杜怋因看着冯朝，到底哪里不一样了呢，长大了……也好，少年就该如此，心无役，思无邪。


    还记得曾经那个天真的稚童，说有一天继承他的衣钵，成为天地第一卦师，杜怋因闭上双眼，叹息。


    “罢了。”


    “二十年，历经了人间你便回来吧。”杜怋因从袖口取出了还魂丹药瓶，递到了冯朝的面前。


    冯朝摇了摇头，还魂丹是当年药谷仙圣赠予的，珍贵难得“师父……”


    “拿着。你不是通天司的首席弟子，但你还是我杜怋因的弟子。”杜怋因将瓶子硬塞给了冯朝，他给了冯朝另一种不同于死的解法，如果历经人世还选择救世，那他也会助他一臂之力，不论冯朝的选择是什么，他都会站在他的身后。


    许久的寂静里，几分沉重。


    “谢，师父。弟子不孝，今后一别二十年，还望师父保重。”冯朝抿唇，眼底早已经洇湿了一片，深深地叩头三拜。


    他缓缓起身，将长剑放置桌案，径自离开了。


    离亭百步，却听到了几句交谈。


    “那不是天衍宗的那位仙君吗？”巡逻的联盟弟子向身旁的人好奇道。


    “怎么走了。”另一个人向天上看去，只见那位仙君踏剑而离。


    冯朝没有看，兀自走着，步伐坚定。


    而天空的万霄剑，飞入高空，遁没了踪迹。


    ……


    天衍宗的万药仙谷内，裴烬静静的站在院子里，打量着一旁专注翻看草药的陈阿娇。


    不多时，屋内缓缓走出一位体态清瘦，满头华发的老者。


    他看向裴烬，咂了一下嘴，轻轻摇了摇头“嘶。”


    裴烬眉头微皱，眼中有几分焦急，语气沉默“不行吗？”


    “不是，我药酒煮的有点苦了。”老者眯着双眼笑呵呵道，右手将药酒提起来，轻晃了一下。


    “……”裴烬脸色僵了一瞬，开口道：“他们如何了？”


    “他们没事。来，和我坐亭子里尝尝酒。小娃娃，来，也尝尝老朽我的酒。”老者笑容满面，边说边顺着唤了陈阿娇，而后提着药酒，步伐悠然地向亭子走去。


    裴烬看了眼屋内，神情恢复了淡然，迈步跟在老者身后。


    亭子里，一大一小都面容淡然，拿着倒好的酒，一饮而尽。


    “感觉如何。”老者坐下，眉眼笑意不减，内心却在暗暗感叹，裴烬这是收了个缩小版的自己啊。


    “还好，有淡淡的香味，应该是药材吧。”裴烬淡淡道，眼眸平静。


    老者有些期待的看向陈阿娇。


    陈阿娇放下杯子，有些疑惑“？”


    “党参，很香。”在老者期待的目光下，陈阿娇淡淡道。


    老者眼睛亮了起来，好苗子。他佯装叹息“老朽我还没有弟子，要不，你割爱把你这新收的小弟子给我吧。”那忧愁的语气，仿佛充满了遗憾，不禁让人心生怜悯。


    “恕小辈不能割爱。江老不是一向喜欢清净吗？”裴烬的语气平淡，眼眸对上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唉，一个人在这里，难免羡慕啊。”江业摸了摸下巴的白须，目光打量着陈阿娇，除了性格像裴烬以外其他没得挑，好苗子。


    陈阿娇静静的看着药酒，心里想着医馆。


    她还没来得及告别。


    “仙缘大会也快开始了，不如就在届时挑选合适的人选吧。”裴烬中肯的语气，也让江业断了对陈阿娇这个念想。


    江业也只好作罢，他回归正题语气严肃了几分“行渡的魔气入体太深，以后修炼也难免收心魔影响。入魔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你趁早做打算。”


    裴烬心下了然“嗯，师伯放心。他们二人就拜托了，小辈告辞。”


    裴烬带着陈阿娇离开了。


    对于新捡的弟子，他倒是有些不知该如何了。


    飞回念山峰的云宵殿的殿后，便给陈阿娇寻了一处空闲的院落。裴烬站在院外的花园淡淡道“这里需你自己打扫，晚间会有人来送来院子的置办，衣服和吃食，不过明天以后都要自己动手做事了。若有事，可穿过长廊到前面主殿找我。”


    念山峰，除了裴烬和沈行渡，再无旁人。一来，他生性好静，常年闭关；二来，念山峰是宗门最偏的地方，鲜少来人。关于吃饭，裴烬早已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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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谷，沈行渡自己砍柴烧火做饭，到元婴期之后也辟谷了，现在，陈阿娇还未开始修炼，只能每日进食。


    裴烬思索片刻，补充道“对了，你师兄院子里种了菜，后山里也有散养的野鸡。”说着，指向花园对侧的院子。


    “嗯。”陈阿娇点了点头。


    裴烬想着，先等她熟悉了环境，再开始练气筑基也不迟。瞥了眼院子，见里面的工具都摆放着，便放下心，转身从长廊离开。


    陈阿娇背着包袱进了院子，院子很大很精致，远比县衙气派得多。


    她坐在台阶上吃着包袱里剩下来的肉饼。


    大牛，卫娘子会找到她吗。


    吃完，她拍了拍手，拿起院子里的工具，开始打扫。除杂草、净院门、开窗通风，一系列活干完，夜幕已然降临。


    她躺在屋外的长台，看着万千星辰。


    真美。


    “叩叩叩。”叩门声，来者步态从容，衣袂飘飘，目光紧紧盯着屋外长台躺着的陈阿娇，神情严肃。跟在身后的几行青衣弟子也满是好奇的看着，前面的弟子拿着被褥和器皿，最后几个则空手而来。


    陈阿娇坐起身，拿着抹布，有些疑惑，静静的看着一行人。


    “你就是仙君收的小徒弟？你叫什么。”首位的青衣男子进来，靠近了些才开口，那略显凶狠的面容带着笑意，笑意真诚，却不禁让人觉得瘆得慌。


    “嗯。我叫陈阿娇。”陈阿娇看着男子，淡淡开口。


    “真小的姑娘啊。”“性子像仙君一样。”男子身后的一众弟子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她竟然不怕罗师兄欸。”


    “师兄笑起来好诡异啊，哈哈哈。”弟子们掩着嘴，低声嬉笑。


    “都闭嘴。还不快去收拾！”罗诚眉头一皱，摆了摆袖子，其他人才噤了声进屋子置办了。


    罗诚进了里屋，亲自帮忙收拾。与此同时，另一个弟子将吃食整齐的摆放在院内的石桌上，轻声唤道：“陈师妹，可以过来了。”


    陈阿娇缓步走到跟前，刚坐下就被几个人围着，她没有开口，只是默默端起碗吃着。


    这时，一个身形清瘦，眉眼透着机灵的弟子好奇地凑了过来，压低声音道：“师妹，你是怎么被仙君带回来的啊？我跟你讲，仙君可不轻易收人。就说沈师兄吧，是在仙缘大会被选出，本来被大长老选去了，可沈师兄一心只想拜入仙君门下，在山峰下足足拜了七日，仙君才同意的。”旁边的几个弟子也都好奇，赶忙凑近，竖起耳朵，想听个究竟。


    “秘境。”陈阿娇咽下一口饭，淡淡道。


    “在秘境啊，那你给我们具体……”话还没说完，就被出来的罗诚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揪住那说话的弟子的耳朵，疼的他直咧嘴“诶！疼疼疼！”


    “就你话多。一群人围在这像什么样子！”罗诚瞪了那几个弟子一眼，眼中满是威严。


    跟在罗诚身后的其他弟子见状，一个个像看笑话似的，强忍着笑意，看着这几个弟子被训。


    “是，师兄。”几个弟子赶忙乖乖跟在罗诚身后，整整齐齐归了队。


    罗诚转身，神色缓和了些许，叮嘱道：“陈师妹，早些休息。如果有需要，可到主峰的灵仙阁找我，我叫罗诚。”说完，就带着一群人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