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华景垂眸对上明曦满怀期待的目光，顿了顿，就在明曦以为他要说出什么回忆时，穆华景却摇了摇头。


    明曦顿时有些失望，神色都黯淡下去。


    也许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听到否定的答案时自己有多失望，但穆华景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神色间的变化，问道：“我忘记的那段时日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的声音里带着少见的柔和。


    明曦动了动唇，只觉回忆翻涌而来，但真正到了嘴边，却只能发出轻轻一声叹息：“一些日常琐事罢了。”


    话虽这么说，可她眼里的失落一览无余。


    原本是带着些微好奇的随口一问，可看到明曦现在的神色，穆华景只觉得自己胸口也有些烦闷。而后又忽地想到什么，抬手一勾，将神医方才呈上来的药方勾了过来，细细看过上面每一味药：“这药方定然出自下毒人之手，应当比许太医配制出来的解药更能对症下药，说不定就能让我恢复记忆。”


    听得这话，明曦的内心有一瞬间的动摇，不由自主地问道：“殿下想要恢复记忆吗？”


    说罢，似乎又有些怕听到穆华景的答案，摇了摇头道：“既然是下毒之人给出的解药，保不准还会借机在里面加些什么东西，殿下还是慎重些为妙。”


    明曦所言不无道理，且穆华景与她都并不精通医术，辨别不了这药方的真假，但若是再请别的大夫来看，那么穆华景中毒一事则又会多一个知情人，万一节外生枝就不妙了。


    正当明曦因此事情绪有些低落时，就见穆华景提笔将那药方誊抄了一份。


    明曦有些不解：“殿下这是做什么？”


    穆华景回复她的话，丝毫不影响手中落笔稳健：“送一份到京中去给许太医瞧瞧，说不定能有新的发现。”


    鹤城距盛京颇远，即便是八百里加急，来回也要许多日。


    神医背后那人藏得极好，虽说穆华景与明曦已大致猜出裴明月同此事脱不了干系，却迟迟抓不到实质性的把柄。


    若是贸然审问她，只怕会寒了裴原之这等老将的心。


    既然没拿到能定罪的证据，穆华景便按兵不动。


    左右他的毒已经解了，也不急于这一时。


    更何况在下毒之人眼中，神医给出的药才是唯一的解药，秦王府这边迟迟不给反应，只怕他们会更着急。


    心急之下，便容易露马脚。


    那神医也还算沉得住气，知晓秦王府没那么容易信任他，这几日也并不上赶着再求见穆华景，反而是规规矩矩在济安堂坐诊，似乎在等待他上次所给的那张药方生效，并且笃定穆华景一定会主动派人来找他。


    明曦也如同往常一般打理秦王府上下，一面等待着盛京的回信。


    这日里，明萱的风寒好得差不多了，她这么一个活泼性子在家中憋闷了许久，早就憋不住，邀了明曦还有另外几个相熟的小姐出去打马球。


    明曦闲来无事，便应邀前往。


    几人开开心心玩了一下午，直到傍晚才意犹未尽地道别。


    因着今日只是出门游玩，明曦特地选了个不起眼的普通马车，待同众人分别后，马车路过长街时，明曦忽地想到上回明萱带给她尝过的城西那家的糕点，不知怎的就有些想这一口，便让车夫转了个弯，往城西去了。


    城西那家点心铺人不少，侍女前去买点心，明曦在马车上等得有些无聊，便下了马车，在附近逛逛。


    城中小贩不认得她，却能瞧出她衣料首饰皆价值不菲，一个个都热络的招呼，将那些新奇玩意堆到她面前。


    明曦从前在盛京时恪守秦王府的规矩，连出府游玩都很少，更别说这样随心在街上逛了。来鹤城后，又因得身份的转变，更是压抑心性，可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一个对一切事物都充满好奇心的女孩儿罢了。


    这些新奇又带着边塞风情的小玩意顿时吸引住了明曦的注意力，不知不觉间便走出好一段距离。


    正当她饶有兴趣地看着其中一个小贩递到她面前的新奇物件儿时，面前突然横出来一只黑瘦干枯的手拦住了了她的去路。


    明曦皱着眉头往前一看，就见一个面色黑瘦的贼眉鼠眼的男子站在她身前几步的距离，看向她的目光带着惊喜又带着惊艳，口中飞快道：“你我二人真是有缘分，又见面了。”


    他口气熟稔，可落在明曦耳中只觉不适，况且，她并不认识眼前这名男子，便疏离道：“公子怕是认错了。”


    说罢，明曦错开一步，就要绕开他。


    哪知这黑瘦男子并不打算让她离开，手臂一横，又拦住了她的去路，咧开嘴笑道：“小娘子前不久才见过我，这就忘记了？”


    他这话说得不清不楚的，仿佛二人前几日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般。


    况且明曦梳的是妇人髻，路旁有些人已经有意无意往这儿瞟，怀着看热闹的心思看看这到底是怎么个事儿。


    明曦原本就皱着的眉越蹙越深，刚要反驳，但看着这男子猥琐的神情，忽地想起来鹤城的路上她仿佛是遇见了这么一个人，当时也是对她出言不逊，而后在穆华景的授意下被狠狠收拾了一顿。


    想起来便好办多了。


    但未免生事端被这等毫无脸皮的登徒子攀咬上，明曦并不打算同他说许多，只嗤笑一声道：“这位公子，请自重。”


    明曦这丝毫没将他放在眼里的态度似乎刺激到了这黑瘦男子，眼见周围的商贩以及路人或多或少都往这边看，那男子似乎觉得把明曦这样一个貌美又尊贵的年轻女子拉下水是件十分有面子的事情，口中更加没遮拦了：“你瞧瞧，你明明认得我，这会子怎么翻脸不认人了呢？”


    他语气轻佻，说得仿佛二人间有什么私情一般。


    说罢，还要上手来拉扯明曦。


    明曦带了王府的护卫，自是不怕。


    那男子手还没碰到她，就被她身后的侍卫上前一步拦住，顺势扭住了手腕。


    那男子见没讨到好处，心中愤愤，只觉得丢了颜面，更打定主意要拉明曦下水：“小娘子你好狠的心呐，怎么能这样对我？”


    无礼的话一句接一句，莫说明曦，就连侍卫都听得直皱眉，忍无可忍抬手使了一个巧劲儿，轻轻巧巧卸了这男子的下巴。


    那男子显然没找到侍卫会来这么一下，口中呜呜忽痛，又发不出完整的声音，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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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间口水淌了出来，猥琐丑陋的样子让看热闹的路人分分捂着鼻子皱眉。


    这男子明显是想往她身上泼脏水，即便讨不到好处，也不让明曦好过。不过明曦可不会任由他胡言乱语，冷呵一声到：“光天化日之下，你这登徒子竟然当街胡言乱语，若碰着个性子温软的闺阁女子，指不定被你污蔑成什么样！你说这些话究竟是何居心？”


    说罢，明曦又对侍卫道：“此人心术不正，送去衙门罢。”


    侍卫应了声“是”，拎小鸡仔一般拎着那黑瘦男子走远了。


    被这男子一搅和，明曦方才的好兴致也消失的一干二净，转身回了马车。


    男子被扭送走了，方才驻足看热闹的众人也陆陆续续散去，偶尔传来一两句议论。


    “好在那位年轻夫人今日带了侍卫，否则那登徒子还不知道要做什么呢！”


    “不过那人怎么一口咬定同那夫人见过？”


    “张张嘴就能造谣，多半是见这位夫人年轻面皮薄呗！”


    “那位夫人说得不错，若是碰见个面皮薄的，不敢反驳他，指不定要被污蔑成什么样呢！”


    “就是呀，这人泼皮瞧着面生，不知道时哪里来的，可别祸害了城里的姑娘！”


    “我记得巷尾王婶家的丫头才及笄吧？我可得回去提醒王婶，好好儿的小姑娘别被这等泼皮泼了脏水！”


    要回去提醒王婶的这人这么一说，众人纷纷应和，都打算回去提醒家里有年轻姑娘的邻里，省得被这等不要脸皮的人三言两语污蔑了去。


    明曦被坏了兴致，也无心在街上停留，侍女恰巧也买回了糕点，一行人便匆匆回府去了。


    再说那黑瘦男子，自知在侍卫手上讨不到什么好，去衙门的一路上都不敢做什么举动，待到了衙门，侍卫将他被卸掉的下巴刚安回去，他立刻大喊大叫起来。


    “你们知道小爷是什么人吗就敢抓小爷？信不信小爷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穆华景常年镇守鹤城，鹤城民风淳朴，这等泼皮实属少见。


    恰巧县尉正在前庭，听得这人的叫嚣，顿时乐了：“你倒说说，你是什么人？”


    那黑瘦男子顿时得意起来：“小爷我姓王名虎，是裴将军的亲侄子！你今日要是敢动小爷一根手指头，裴将军绝对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从这人进来时，县尉就一直觉得他不过是在虚张声势，本着看乐子的心态听他狡辩，但眼下听得裴将军的名号，县尉顿时怒了：“众所周知，裴将军为人正直，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侄子？”


    说罢，县尉冷声道：“当街对女子出言不逊，这时候还要抹黑裴将军的名声，你——”


    他刚要发落，却见一个衙役从外面跑进来，附耳小声说了句什么。


    县尉顿时惊讶，有些犹疑地看了看王虎，迟疑了一瞬，而后对衙役道：“快请人进来。”


    衙役又一路小跑回去复命。


    不多时，就见裴明月从外面进了来。


    县尉还未来得及说什么，王虎却眼睛一亮，仿佛看见了救星，一面挣扎着想要往裴明月跟前去，一面大声道：“明月妹妹，是我呀！你可千万要救救哥哥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