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间舞蹈教室都装了宋成希很喜欢的大落地窗，其中一间面朝马路正对面的闹市区，想来夜间可以享受另一个角度的青城夜景，而夜景的正中就是晨夕的办公楼。


    江天晚搂着宋成希到窗边，指给他看。


    “我的办公室就在那里。以后我从办公室就能看见你练舞，当然你也可以在舞房看我办公。”


    “谁要看你办公。”


    宋成希被突然的惊喜砸懵了，消化了会儿才评价说：“江天晚，你好变态，你居然想要监视我。”


    江天晚顺着这话开玩笑：“对啊，我办公室里已经备好望远镜了。”


    说完，他又对佯装不可思议的宋成希改了口：“装的是电控雾化玻璃，你不想被我看到的话，按一下开关就好。 ”


    “为什么？”宋成希恢复正经语气，“怎么会想到送我这么贵重的礼物？”


    “我早就想说了，你租的舞房环境太简陋了，每次我都担心你的安全。以后就在这儿练功，有什么状况我随时能过来，晚上我们还可以一起回家。”


    一起回家。


    一起，回，家，多么美好的说法，每个字都充满了安全感与归属感，又那么平淡寻常，好像他们是一对已经一起生活了许久的爱侣。


    江天晚继续说：“另外就是，比赛结束之后，如果你不想去舞团，或者暂时没想好未来规划，这里就是你的小基地。练舞，自己组团队，或是开个培训机构，都可以。”


    “我不是要替你做主的意思，就是想给你多一些选择，这样你就可以不用再做那么多…妥协。”


    妥协吗？


    宋成希被这二字震了心弦。


    是他对江天晚说过的那套用以“自欺欺人”的大道理，什么人生大多数时候充满了放弃与妥协，不妥协的人不得善终。


    这些丧气话，江天晚也记住了，还认真地打消他的顾虑，证明他是错的。


    “谢谢，阿晚。礼物我真的很喜欢。明天我就去把我自己租的那间教室退了。但是……”


    “怎么还有但是？”


    江天晚紧张了，从宋成希脸上看出了惊喜以外的情绪。


    “这礼物太贵重了，我…这样好不好，你来当我的房东，这间工作室的租金我承担一半，等以后……”


    “宋成希。”江天晚皱眉打断了他，“你也见过我是什么家庭了，别说租工作室，要是我真想，把这栋商场买下来也不是做不到。”


    江天晚难得在人前用自己的家世说事，也难得说这种有些狂妄的话。


    宋成希怕他想多，赶紧安抚。


    “我知道，这不是钱的事。我是觉得，我不能总是依赖你，自己也要努力才行。我们共同努力才能长久，嗯？”


    江天晚被“才能长久”四个字给说服了，没再纠结这问题，心想着，大不了帮着把宋成希给的租金攒起来，再去帮他弄个什么投资。


    “不过，现在呢……”


    宋成希走向门边按下了开关，透明玻璃立刻变作磨砂，舞蹈教室瞬间成了独属他们二人的私密空间。


    “为表感谢，江总裁想不想看一场专属表演？”


    江天晚觉得一股热血冲上大脑，激动得有点不知怎么回答，赶紧点了点头，而后想要退到墙边，给宋成希让出空间。


    宋成希却拽住了他。


    “就站在这里，别动，我们一起。”


    在舞房正中间？一起？


    江天晚觉得脑内血液烧开水似的，正在咕嘟咕嘟冒泡。


    宋成希神秘笑了笑，扳着他的肩膀，让江天晚面对镜墙，好从镜子里欣赏这一场二人合作的专属表演。


    江天晚望着镜中的宋成希，见他退到了舞房的一角，又踏着轻快的芭蕾舞步而来。


    宋成希一手轻轻搭上了他的肩膀，一条腿抬起坐了一组Attitude。


    手指顺着江天晚的肩膀滑向手臂，手腕，而后到手指，人随即退后，轻巧跑开两步后，一个滞空极长的大跳。


    江天晚的心脏跟着宋成希的动作一起起起伏伏，节奏紊乱。


    他经常看宋成希练习，但如此近距离是第一次，近到能看清宋成希每一寸肌肉的张弛，每一个眼神的细微变化。


    无外乎大家称舞蹈为艺术。


    江天晚虽不懂那些掉书袋的美学理论，但他以世俗的目光也能看懂这其中的美。


    此刻，宋成希就是美的具象化。


    他们的目光在镜中一次一次相遇。


    每一次相遇，宋成希眼中的情绪都更深重一分，每一次相遇，江天晚胸腔里的火焰都烧得更旺一分。


    时间因沉浸而被无限拉长。


    直到宋成希结束了一个连续十五次的鞭腿旋转，轻喘着停在江天晚的身前，以一个优雅的芭蕾式拥抱结束了这支舞。


    两人的胸口都在剧烈起伏，急促的呼吸逐渐交织到一起，变成一个缠绵悱恻的吻。


    宋成希问：“可以感觉到我多喜欢这礼物吗？”


    “嗯。”


    宋成希又问：“你没发现我今天有什么不同吗？”


    “发现了。”江天晚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欣慰之感，“你可以面对镜子了，是不是？我知道你一定可以的。”


    宋成希笑了笑算作答复，复又吻住了江天晚的嘴唇。


    -


    四月中旬，天气转暖。


    生活也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模样。


    顾氏困于和小股东之间的纠纷脱不开身，根本顾不上针对晨夕。


    说好给《爱情猎人》的技术支持成了一张不知何时能兑现的空头支票，连投资款都差点要付不出，律师团更是忙着应付小股东而无暇接手侵权案。


    晨夕倒是在这段时间迎来了一堆大事件。


    大电影开播在即，《猎手》要开通海外服务器，游戏周年庆的一系列线下快闪活动即将开启全国巡回。


    副作用是江天晚又开始了连轴转的忙碌生活，若不是现在二人已默认在青艺边的老房子同居，恐怕又要一个月见不上几面了。


    好在，宋成希自己也忙碌，所以也不会觉得缺少陪伴。


    一是因为他晋级了杏荷杯的决赛，二是刘艺胜下作行为的控诉材料渐渐搜集准备妥当了。


    宋成希特地挑了劳动节假期后的第一个工作日，把记载了刘艺胜龌龊行径的重磅资料投给了Louisa出国前介绍的几家网媒。


    网媒助推下，消息很快在网络上迅速传播，在芭蕾圈里引发了一阵哗然。


    这也是宋成希和江天晚商量后的一步棋。


    手上的资料虽多，但主要都是受害者的陈述，很难构成直接按死刘艺胜的铁证，因而难以诉诸法律途径。


    但互联网不一样，网友的审判不需要那么多实证。


    这些口诛笔伐哪怕不能让刘艺胜万劫不复，但至少能让他心里膈应，让他觉得日子不好过。


    舆论压力也会逼得投资方和赞助商重新考虑是否要继续和他合作，还没彻底抛弃他的顾芮芮大概也会因此重新审视这位未婚夫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消息出去的第二天，宋成希意外接到了杨妈的电话，小心翼翼地问他有没有被刘艺胜欺负过。


    宋成希没料到杨闵华会这么敏锐，一时想不好该不该承认。


    只是这短暂的沉默竟也被杨闵华捕捉了，立刻猜到了他沉默的原因，再开口时声音都有些发抖。


    “杨妈，您别激动。”宋成希赶忙劝慰，“都是很早以前的事了。”


    杨闵华缓了一会儿又问：“我就问你两个问题。你的舞台意外，和他有没有关系？你后来决定再不跳芭蕾了，是不是因为他？”


    宋成希挣扎了，到底没敢撒谎。


    “舞台意外可能是他指使的，我还在搜集证据……决定不跳芭蕾，也有一些他的原因，但事情都过去了，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你这叫好好的？”杨闵华声音里满是交杂的愤怒和心疼，“如果不是他，你本来早该在央团做男首席了！更不会蹉跎三年！”


    杨闵华说的不错。


    可人生哪有那么多如果？宋成希自己都已经走出来了，何苦再让身边人耿耿于怀。


    他担心杨闵华情绪太激动再出什么事儿，赶紧和余瑾发了消息，让她劝着看着杨闵华，又安抚说待杏荷杯结束再当面细说。


    消息在网上不断发酵，宋成希每天都在等着刘艺胜为此找上门来质问或威胁，或者再采取些什么报复手段。


    但三天过去了，刘艺胜竟一点动静都没有，这反而让宋成希有点紧张。


    按刘艺胜的性格，就这么忍气吞声是不可能的，只怕是在酝酿着什么大招。


    曝光后的第五天，宋成希意料中的“报复”还是来了。


    娱乐小报和三流网媒一夜之间开始大量发布一则关于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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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晚的花边新闻。


    说的是，晨夕互娱CEO对外立着不忘初恋的单身深情人设，实则一边隐婚生女，一边又和男芭蕾演员不清不楚，甚至还敢带着“原配”去看“小三”的演出。


    还有两张像模像样的配图。


    一张是半决赛那天，江天晚带着天晴姐和小丫头来看他比赛，照片拍的是三人有说有笑走进剧场时的模样。


    另一张是比赛结束，江天晚在走廊和一名男芭蕾演员搂在一起，一束玫瑰挡在二人脸颊相贴的位置，但那姿势一猜便知是在接吻。


    宋成希都看笑了。


    瞎编也要讲点“基本法”吧？


    这种明显逻辑不通、无中生有的纯谣言实在让他连紧张一下的动力都没有了。


    刘艺胜看来是真的狗急跳墙了才会想出这么一个毫无力量的报复手段。


    虽然如此，宋成希还是对着那些谣言帖看了很久。


    他还是第一次从别人镜头下看到自己和江天晚亲昵的样子，竟觉得那张偷拍的接吻照氛围感十足，甚至想从小报编辑那儿要原图。


    正想着，沈梦发来了揶揄他的消息，宋成希含着笑噼里啪啦打字还击。


    点击发送键的瞬间，脑内猛闪过一道惊雷。


    天晴姐在照片里！


    那她不在疗养院的事，岂不是会被江家人知道！？


    宋成希心立刻从云端坠地，他本能地拿了车钥匙，不假思索地就往山水华府赶过去。


    -


    晨夕的公关团队也关注到了这则谣言。


    只是大家都不太紧张，毕竟内容编造得粗劣不堪，属于随便找个实习生都能处理的最低级谣言。


    所以，江天晚让公关团队负责人去总裁办公室面谈时，负责人一度有所怀疑，难不成这离谱的谣言还真不是纯在编？


    “有没有可能现在马上把所有照片删掉？”


    这是江天晚问的第一个问题。


    负责人嗫嚅道：“网上的图我们可以处理，但纸质小报就很难追回了。江总，其实我觉得删了反而此地无银三百两，还不如……”


    “网上的，现在马上删。”江天晚冷冰冰打断他，“小报不用管，其他的你们看着处理。”


    负责人没听懂这命令背后的深意，故而没敢马上走，又小心地问：“江总，方便让我们知道照片里几个人的身份吗？这样我们也好准备澄清声明。”


    “澄清声明里必须提身份？”江天晚反问，“如果我希望他们的身份都保密呢？”


    负责人额角一跳，发现事情果然不简单。


    他正琢磨着该怎么告诉江天晚，身份完全保密会极大增加公关难度，又怕话一出口，原本就黑脸的江总会把他原地开除。


    万幸，手机铃声解救了负责人。


    江天晚看了眼手机屏幕，眉头拧得更紧，脸色更加铁青，直接让负责人先出去，等他一会儿通知了再来。


    负责人如蒙大赦，立刻退出办公室，临走前暼到了手机屏幕上好像显示了一个“周”字。


    来电的是周玉柏，因为看见了网上的照片，得知了自己的妻子女儿就在青城。


    周玉柏的声音依旧令人作呕。


    “小舅子扣着我的老婆和女儿是有什么打算？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她们的监护权可还在我手上，你这行为算得上…绑架了吧？”


    “你可以报警。”江天晚冷硬回答，“你也可以试试看，看国内的警察会不会相信一个赌.博成瘾的家暴男。”


    周玉柏冷笑了一声。


    “江天晚，与其在电话里对我放狠话，不如先想想怎么把你亲爱的姐姐和外甥女，哦，还有你这个多管闲事的小男友接回家。”


    江天晚脑子里“轰”的一声，不愿相信自己听出的意思。


    他边拿车钥匙往外赶，边继续问：“条件呢？”


    周玉柏说：“帮我把葡银赌场的债清了，再给我两千万。我不仅放人，还可以把她们俩的监护权都给你。”


    “你不答应的话，我当然也不至于撕票，但她们母女俩就只能跟着我一起逃债，过东躲西藏的苦日子了。”


    “啊对了，还有你的小男友，长得可真带劲儿。你最好快点行动，免得我控制不住自己，对他做点什么。”


    “你要是敢动他，我一定找人弄死你。”


    江天晚咬牙切齿道，迅速发动了大G，朝山水华府狂奔。